《『凹凸世界』曼珠沙华》二木君

11、重逢其十

　　在绝望的世界里，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并排行走在血红的天空下，满目疮痍。

　　置身其间，屠露也感受到了无辜人群内心那深深的绝望，心情也有些压抑。

　　“无论在什么时候，战争都是残酷的。”安迷修带着满目歉意，向在战火中倒下的战士鞠躬。

　　他真的很温柔，哪怕只是虚拟的世界，也想要照顾到他人。

　　屠露看着残酷的世界，内心也被震撼。

　　更可笑的是，她这个【神】，救不了任何人。

　　她触碰不到那些人，他们也感受不到她的存在。她就像是一片透明的空气，明明就在他们身边，却被遗忘在了一旁。

　　“他们看不见我……”屠露伸手想要触碰一个在哭泣的孩子，伸出的手却穿过了他。

　　“但我不能靠近他们。”安迷修摇摇头，拉了拉屠露的手，“【神】就在【人儿】旁边，【影子】一直伴随着绝望而出现……有没有一种可能，【神】拯救的并不是人，而是净化了人心底的绝望，也就是【影子】?”

　　屠露意外地看向他，发现安迷修的眼眸里竟隐隐含着些期盼的目光。

　　可是，要她一个杀手去拯救别人……天方夜谭。

　　沉眸，屠露思考了下，觉得安迷修说的也不是毫无道理：“那我应该怎么做？”

　　“这样吧。”安迷修牵起屠露的手，将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我现在代表着的是【人儿】绝望的内心，你试试看，可不可以赋予【影子】一些希望。”

　　感受着手心处传来的温热，屠露仿佛听见了那颗赤诚之心正在有力跳动。抬眸望着那双碧蓝的眼睛，屠露闭上眼，另一副景象在她眼前渲染开来。

　　——————

　　她看到了一片黑暗。

　　让人心寒的黑暗，让人压抑的黑暗。

　　屠露不安地环顾四周，那片黑暗就好像笼罩在她眼睛上，遮挡住了她的视线，抹去了她的世界里的一切除了黑色的色彩。

　　一切都太过真实，过于震撼。

　　屠露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个副本，一切都是假的，千万不要迷失。

　　虽然心中清楚这一切都是虚拟的，但她仍然感受到了战火中的人们那种无助得快要窒息的绝望，心底也升起了同情，和想要改变一切的决心。

　　伸出手，屠露仿佛要在黑暗中抓住什么东西。洁白的蝴蝶从指尖萦绕生长，带着人世间最美好的祝福，划破了窒息的黑暗。

　　眼前的一切发生了变化。黑暗被撕碎，一点点其它的色彩在悄悄浮现，而那飞出的白色蝴蝶，钻进了那美丽的色彩中，成为了其中的一部分。

　　成功了吗……屠露试探地走进那片绚烂，很轻松的，她来到了另一个空间。

　　这里和那片黑暗完全是两个极端。明亮的阳光，土黄色的大地，生机勃勃的草原，还有五颜六色的花海。

　　在这片空间的正中心，还有一团黄色蓝色交织的火焰。

　　没来得及去细看，美好的一切却开始变得模糊，就好像是泡沫，脆弱得一碰就碎。

　　温暖的白色火焰从脚底下生出，旋转着将两人包裹进来。屠露睁开眼，看向安迷修；安迷修还抓着她的手，见她醒来，力度稍稍减轻了点。

　　两人都没说话，静静看着对方，直到这个世界发生变化。

　　人们被杀意和绝望充斥的眼睛变得清亮了一些，他们互相厮杀的动作也减缓了下来，开始有些人茫然地扫视四周。

　　看着人们的变化，屠露也大致猜到了自己应该做什么：【神】不能去救人，只能唤醒人们的理智，让他们自己拯救自己。

　　而【影子】就是人们忽视的自我。

　　让【影子】去拯救他们。

　　自己拯救【影子】。

　　四目相对，两人都想到了一起。安迷修轻轻笑了笑，对屠露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那么，就请你不要再离开在下了，我的‘神明’。”

　　安迷修说得很认真，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是在通关副本的样子。屠露看着他，主动牵起他的手，扭头带着他走向了世界更深处 。

　　依旧是硝烟，只是交战的双方都停了下来，不确定地看着自己的敌人，又看看手中的武器。他们内心开始动摇：这样的争斗，意义何在?

　　屠露脑海中看到的景象越来越清晰。在那片黑暗的另一边，是被埋葬的美好。它们被遗忘在绝望的最深处，却依旧能给人强大的力量。

　　代入了影子的角色，安迷修也从心底感到了正在生长的希望。他不再被人厌恶畏惧，而开始慢慢解开人们的心结，慢慢推翻这个绝望的世界。

　　绝望与希望在眼中交织，人们停止了哭泣，仰头看向天空——那里，似乎出现了一个破洞，救赎的阳光倾撒进了黑暗，成为了绝望中唯一的一束光。

　　“神……是神！神呼应我们了！”

　　“神明！”

　　看到那束光，人们心中燃起了希望，争先恐后地跪倒在地，虔诚地祈祷起来。

　　看着一切，屠露也发自心底的感到高兴。她牵着安迷修的手不自觉握紧，回眸，对着安迷修露出一个纯粹的笑容。

　　安迷修目光微怔，而后轻轻笑了下。牵着屠露的手稍稍用力，把屠露拉回到自己身旁，另一只手揽过屠露的腰肢，轻轻抱住了她。

　　很早以前就想这么做了，就这样轻轻抱住小露，把头埋进她的颈窝，就让他很心安。

　　感受到突如其来的熟悉气息，屠露身体紧绷了一下，然后放松下来，恢复以往的柔软。

　　日月相生，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光明与黑暗，是共存的。

　　【恭喜参赛者屠露、安迷修，成功通关副本：日月相生，各获得大量积分奖励。因为你们是第一批成功通关此副本的参赛者，获得日月相生特殊奖励：北斗七星。】

　　【北斗七星：日月相生副本特殊奖励，作用未知，请参赛者妥善保管。】

　　系统的提示响起，接着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两人就这么被那漩涡给……吐了出来?

　　外面已经下起了蒙蒙细雨。安迷修眼疾手快，在空中抱起屠露，调整了一个姿势，稳稳落了下来。

　　被分割的水流慢慢重新汇合起来，一切，又变成了之前的样子。

　　安迷修轻轻把屠露放下来，刚想说什么，一阵光芒就占据了两人的视野，在那之中，赫然摆放着两个特别的手环。

　　一黑一白，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只让人觉得很漂亮。

　　“是副本奖励。”安迷修说着，又看向屠露，“你喜欢哪一个？”

　　“黑色的。”屠露回答，边伸手去拿。

　　出人意料的，还没碰到，白色的手环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主人，一下子飞了出来，牢牢套在了屠露手上。

　　微微一怔，屠露伸手想要取下来，可那手环却突然缩小了一倍，刚好变成了一个可以在屠露手腕上活动，但是取不出来的大小。

　　屠露：“……”

　　“可能是因为你代入了神的角色，这个本来就该属于你吧。”安迷修安慰到，然后伸出手，黑色手环也如白色手环一样，一下就套在了他的手上，缩小了一倍。

　　手环很漂亮，周身有着神秘的图腾，摸起来温凉温凉的很舒服。

　　还不知道它的作用是什么，两人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便暂时放下这件事，一起回去了。

　　——————

　　打开浴室门，屠露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床边坐下，一边想着在副本里的事。

　　确切来说……是安迷修那个拥抱。

　　很突然的，但又合情合理。屠露并不反感，反而有些贪恋那种被捧在掌心里的感觉。

　　她忘记了过去的一切，从有记忆开始便生活在圣殿，她一直记得安迷修的救命之恩，也一直珍藏着他的好。

　　他会捡回来一个路上遇到的女孩儿，会认真地学习骑士道精神，会不顾自身安危救下身陷困境的弱者，也会不顾一切地向黑暗举起武器。

　　屠露明白，他会永远带着希望行走于世间。

　　有些心烦意乱，屠露长长叹了一口气。

　　自己这是怎么了……

　　听到房间里的叹息，安迷修想要敲门的手停在了半空。

　　虽然他早就想要做那件事，但他觉得，他还是应该和屠露道个歉，为自己的鲁莽。

　　安迷修一直都记得自己的承诺，他要保护好屠露。但直到屠露成为杀手后，直到自己开始调查她的猎杀目标后，他才发现：屠露的大多数猎杀目标都是圣殿曾经想要铲除却没有来得及铲除的黑暗势力。

　　就比如征卡星的亚爵，那是一个心理极度扭曲的人口绑架犯，光鲜的外表下不知摧毁了多少人本该幸福美满的家庭，实在是死不足惜。

　　屠露在以自己的方式，完成圣殿的意愿，保护更多无辜的人。

　　知道了这点后，安迷修愈发想要找到屠露，当面和她说清楚，但是屠露却在刻意远离他，就像是在……躲着他。

　　所以这次重逢，安迷修不敢再提任何关于她为什么成为杀手的问题，他怕屠露再次消失，刻意远离他的生活。

　　可直到今天，看见了屠露新娘一般的模样，看见了她望着绝望的人群时眸底的痛苦，他才更加肯定，小露没有变，她还是她。

　　而不是什么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前十。

　　轻轻相拥，安迷修好像短暂拥抱了整个世界。他发现，自己对于屠露，似乎不仅仅只是保护这么一个想法这么简单。

　　看不到她就想去找她，时时刻刻想要见到她，看到她受欺负就想要保护她，情不自禁就会想起她……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安迷修也不清楚，但他明白了另一件事。

　　这种感觉……大概，或许，应该，可能……

　　就是喜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