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所谓资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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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姑娘，白姑娘这毒……”
无情看着千明这样怔怔地站起来，本来想说的是，你知道这毒是怎么回事吗？可是话未说完，就看到千明皱着眉头望过来，那眼神带着复杂的情绪，甚至还有一些隐忍的愤怒。
无情心里一惊，然后本来很自然的疑问句一窒，出口就变成了反问句。
“傅姑娘，白姑娘这毒，你知道？”
根据千明当时的情绪，以及一直以来她和无情关系并不友善的事实，她自然就把那话理解成了，“你知道白姑娘这毒是怎么回事。”
连个问号都没有，纯粹是肯定的语气。
刚才因为温如玉的胡搅蛮缠，无情并没有说话。千明也因为在沉浸在往事中，并没有注意到无情的口气是温和多过严厉，表情是担心多过疑心。
——本来，无情也没有对她关心过。
所以她反反复复想的只是：这就是受伤醒过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这就是她拼命流血之后，“老板之一”对她的评价？
是不是，她无论怎样努力证明“跟班的诚意”，这位大捕头都不会信任她？
是不是，只要是不好的事情，只要是她在现场，他第一时间怀疑的人，都是她？
加上前些日子零零总总的相处，无情待她，绝对谈不上多亲切多友善，所以就算这话被理解成了这样，千明也觉得理所当然——这像是无情会说的话。
但就算是理所当然，也并不代表，她要理解，要原谅。
也许在平日，千明想到这位大捕头谨小慎微的作风，忍忍解释一下就过去了。
可现在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要去“教训”一下那个长着墨书的脸，却干着奇怪的事情的“如玉公子”。而在这种情绪之下，这位一直对她不怎么信任的捕头，却在她受伤刚刚醒来之后，就责问她？
她就算再冷漠再淡定也被急出了火，逼出了怒。
——她为什么要去理解一个老是怀疑她的人？！
——她为什么要去原谅一个用“有事就‘拜托了’，无事就‘你肯定知道’”这种态度来对她的人？
她是跟班，不是跟屁虫！
因为那张脸而复杂的心情，由纠结变得激荡。
只是起源于温如玉的隐忍的愤怒，因为无情的话，勃然爆发。
“我当然知道！这毒是我身上的！”千明直直地看着无情，语气仍是冷静淡漠，却再没有以前的平和中立，话里的寒意让一旁的周白宇和白欣如也有些发愣。
无情皱了皱眉。
“毒是我身上的！我的血液有毒，但我没有下毒！”
“我的武功是绝灭王楚相玉传的。但我只是用它来对付魔姑！”
“你总不会说，因为血液有毒，武功来自于绝灭王，就代表着此人不可信任，此人心肠歹毒，所以，根本没有资格和四大名捕一起查案？”
“无情大捕头，我虽然想做四大名捕的跟班，但也不喜欢被人冤枉！你不信任我，我能理解，但是，并不代表，我能够接受你一二再，再而三的探究！”
千明一口气说下来，越到后语调越高，原本幽黑的双眸燃烧着莫名的火焰。
倒是无情越发平静。那苍白俊逸的脸庞，变得更加苍白冷俊。
温如玉走得很快，从舞阳城出，上紫柏山。只是没走多远，温润就跟了上来，举手一扬，一个瓷瓶飞了过来。
温如玉伸手接住，却也不看，顺手就往怀里揣。
“这解毒的药，倒是稀奇，”温润跟上来，“成分如此奇怪，好像不止可解一种毒哦。”
“你才是‘活字号’的弟子，解毒药这种东西，你应该比我熟。”温如玉边走边答，眸里闪出了一些不明的情绪。
“哪里哪里，表叔如此聪慧……”温润举步跟上，“长辈们对表叔的欣赏，可从未改变。都说有机会，要请表叔去家里一聚……”
温润止步，转头来看了温润一眼。
那眼神里似有似无的笑意与冷意，让温润心底一惊，也收起了一直嬉笑的表情。
“这就是你一直跟着我的原因吗？”温如玉叹了口气，“你老是窝在京城，老是来和我套近乎，就是为了让我投入“活字号”？”
温润神色一凝。
“人家都道温润公子机智狡猾，对女子又温柔多情……”温如玉看向远方，嘴角又挂起一丝笑意，“可你到京城这一年多来，只会耍宝胡闹，就算上了青楼，你也是用尽讥讽之能事，伤透不少女子的心……”
“温润公子名不符实，如玉公子倒真是俊逸之才。”温如玉扶着一棵松树轻笑，“近几月温家各个字号的长辈们都如此评价，你对我，倒也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只是，果真如此么?”
温如玉每说一句，温润的脸色就往下沉了一沉。
温如玉仿佛没有看见，仍是自顾自说着。
“你要真如传言般不济，早就应该被我毒死了。”
“温润如玉……”他像念诗般顿了顿，“永远是温润在前，如玉在后！当你还是个孩子时，就已经在我的之上……就因为我是旁系的人，那时各字号长辈，甚至觉得我和你并排到一起谈论的资格都没有！”
“十几年前，你还只是个孩子，我却已经是踌躇满志，准备迎风扬心的少年。被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比了下去，你说我是什么感觉？”温如玉转过头来，脸上讥讽之色更浓，“这么十几年过去了，我终于从不相干的旁系，混进了直系“小字号”，功名也都有了。你说我还怎么可能，投入到有你在的‘活字号’？”
温润脸色变了变，然后沉默下来。
——他其实没有想那么多。
他对这个亡妻之后才变得有名，并且和他齐名的表叔，其实是有一点兴趣的。他之所以装傻，一半原因是因为想和这位表叔套近乎，另一半原因则是，把这位和他齐名的表叔拉到“活字号”，那他作为“活字号”中“最有名”的温家公子，就不会那么显眼，长辈们也不会把他的事放在心上了。
——特别是婚事。
他那个“未婚妻”毁婚之后就“人间蒸发”了，长辈们却以为是他故意毁婚，欺负什么—— “死了爷爷，又被老爹赶出家门的弱女子。”
——我呸！
虽然不知道那个脸上有毒痕，说话尖酸刻薄的女子在那里，但一想到她那挺直的身姿，倔强的表情，温润就觉得，这人，哪里是有人敢欺负的！
——扯远了。
温润看着眼前这个表情波澜不惊，眼眸里却狂风骤雨的“表叔”，叹了口气。
他一直以为他伪装得很好，他一直以为他快成功了——这“表叔”近几年越发出色，几个字号的长辈，倒是真的在欣赏他本人了。——当然，也不排除近几年温润公子的确让长辈们很是伤心的原因。
他倒没想过这“表叔”早恨他入此。而且他其实也并不在乎，这表叔是否真的比他优秀高明。
——除了今天……
今天中的这毒，以及这毒的解药……
这表叔，倒真有些本事的。
“如玉表叔……”温润顿了顿，语气变得油滑，表情也恢复成了江湖传闻中那痞子般的样子。
“我们不论亲戚，就冲今天这莫名的毒，还有那能解多种毒的解药……”温润笑了笑，“你也应该和我回一趟活字号。”
“不论你再怎么谦虚，这解毒药是你的，那也就是温家的。”
“是温家活字号吧？”温如玉笑道，“我从来不知道，小字号和活字号的信息，可以共享。”
温润皱眉。
这个表叔，倒真和他杠上了。
要不是为了博他信任，那瓶奇怪的药，他是不准备还给他的。
——拿了这药回去，搞不好家里长辈，会原谅他的“离家出走”。
——他本来就好逸恶劳，做没有银子浪子，其实也很惨的。
温家各字号的亲情，自然也是极淡。
但对于相处了这么久的这个“表叔”，温润还是有点感情的。
既然人请不回去，带那东西回去，家里的长辈估计对他也会好些——至少在银子方面。
但这“表叔”却似乎不肯。
要他公然去“抢”他的东西，温润还是要犹豫一下。因为就算真正动起手来，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胜过这位“表叔”。
“你倒不用费心和我动手……”温如玉像是知道了温润在想什么，复又一笑，“这药不是我的。”
温润抬头。眼神疑惑，含着戒备。
“药是我从别人身上顺手拿过来的。”
温如玉看着温润渐渐有些震惊的眼神，满意地笑了，“要不是临时起意要背她回舞阳城，我也不会中她血液的毒，自然也不会发现这么一个惊喜。”
“如果温润公子真是为了“活字号”笼络人才而奔忙，倒不妨去亲近亲近那孩子罢。”
孩子？温润皱着眉想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温如玉所说的孩子，指的是那个“女贼”。
那女贼，居然……
“砰”的一声。
温润吓了一跳。
转头一看，刚才正扶着松树指点意气，雅致飞扬的温如玉，不知为什么倒在了地上。
“周城主，白姑娘，可否请你们出去一下，我要单独和傅姑娘谈谈”。
舞阳城里，无情看着已经隐隐有发飚趋势，声音越来越大的傅千明，轻轻叹了口气，转头来对已经惊得目瞪口呆的周白宇和白欣如说道。
千明横着眼，看着周白宇和白欣如退出房间，嘴角往上扯了扯。
“傅姑娘……”无情看着千明那冷冷的表情，有些头疼般揉了揉额头，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这个少女的一举一动，实在有点斐夷所思。
她来神侯府时，他怀疑她是魔姑的手下，结果证明不是。
以为她任性胡闹，要做什么“跟班”，结果她又不辞劳累，一路跟来；
稍微对她有点改观，却又发现金剑是因为她而中毒，再次怀疑她；
结果群侠被劫，她以一人之力，拖住了魔姑；
正想感激信任她，却又发现她是绝灭王的传人，而且有人因她而中毒……
还没有开口探问，一直冷静自持的她居然全部承认，然后……发火了？
无情自恃少年老成，识人精明，待人接物也很少出错。但碰到这个少女后，他发现自己一直的谨小慎微实在有点小题大作。
这少女虽然来历不明，却从没表示过敌意；表面对人淡漠疏离，心里却是冷静清明；行事手段无穷诡异，作风却是坦诚无比；貌似知智明理，心里又纤细致极。
无情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人。
要不是她这么发了一通火，他还当她确实是冷漠骄傲，却又通情达理，心肠极软。
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问她的伤势。
——她那样骄傲，就算受伤，表现得也极其强悍，想必是不愿意让人家提起的。
无情又想起她受伤之际，硬塞给他的药。
——竟是因为怕他中毒，而喂的解药么？
他还当她在逞强害羞，所以并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所以请了白欣如留下照顾她。
这么说起来，白欣如会中她的毒，他还是有一定责任的。
这么想着，无情觉得，自己倒是确实对她不怎么样。
“傅姑娘，如果真是我以往的态度让你觉得不愉快，我道歉。”
千明本来横着眼，决定要和无情翻脸了。她虽然也不想事情变得不可收拾，但一味的隐忍，也不是她的作风。
——自己本来要做的，是四大名捕的跟班，而不是眼前这位凡事都要思索确认的大捕头的专属“剑僮”。
可没想到自己就说了这么几句话，还没真正发火，这位大捕头倒是道歉了。
千明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再加上无情本身脸色苍白，语气诚恳。这会道歉时微微皱眉，脸上有些愧疚的表情，倒让千明觉得，自己再闹下去，似乎就真的有点无理取闹了。
和盛怒之下的人讲理，其实是件很难的事。
好在无情是诚心道歉，而千明，她是很会反省，冷静得极快的人。
所以无情一道歉，千明就几乎立即猜到了无情的想法。
——他开始的确是不信任她的。但现在，他的确又是欣赏她，准备信任她的。
准备发作的那通邪火没有了发作的理由，千明讪讪地坐了下来，脸色虽然不怎么好看，语气却是冷静了下来，“……无情捕头既然知道千明的委屈，千明也就不多说了。”
千明的话一出，倒是让无情有点吃惊，抬头看着这个已经坐下来的少女。
明明脸上还是意难平，但双眸的怒火已经熄了，语气也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这少女，倒是越发让他欣赏了。
无情眼眉一舒，脸上有了淡淡的笑意，正准备说什么，房门外却传来了周白宇和白欣如的怒叱声。
无情和千明互相一看，然后不约而同地走向了门口。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所谓资格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