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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探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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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稍微提前,却说南原和姬之丘因为七绝的袭击几乎炸开了锅,中心的城镇与东面居民区也处于高度戒备,惟独北山一派空山虫语,好一片平和的星空夜景。
再怎么看,这里除了荒山还是荒山,山后就是黑森林,虽是边境却根本不重要,顶多只有一个被漫天野草遮盖了的废弃练功场。就算有敌人路过,也会因为这里的萧索与人迹罕至而自行离开,又怎么会有战士埋伏在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地方?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这里成了藏匿的绝佳地点。
冷湖背靠冰冷的石墙坐在草堆上,牢里潮湿但不至于阴冷,可她仍下意识的搓着十指取暖。地牢里暗无天日,时间的流动也仿佛停止。看守除了唯一一次送饭后就再未出现,她只好靠数脉搏勉强计算时间。
无论怎么算也过了亥时了,七绝的突袭不知是否如计划开始了。不过有事前的预报,亚稷应该有所准备,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的,他们可是亚稷的战士啊。要担心的反而是自己吧?
虽然牢狱之灾使她远离了战斗的风尖浪口,但亚稷将她安置得如此偏远隐蔽也只是出于保护人证的心态。战后将会被如何处置她不清楚,但最轻也该是永生不得踏入贡多领地半步吧。贡多不会为她扣上叛徒的罪名,因为除了不知情的平辈,她从未被亚稷当成过自己人。
想到此,冷湖自嘲的笑笑。阿姐以前是否也曾有过这样的尴尬?当然阿姐绝不会这么大逆不道。自己回天仁后少不得是一顿罚吧?
或者,她该担心的反而是自己是否还有脸回去吧。毕竟现在她身上背着两条人命。虽然并不是她出的手,但单凭她加入七绝也休想脱掉干系。
依旧是一片寂静,依旧是一片昏暗,墙上的晕沉灯火却似乎有所动摇,虽然微弱的几不可辨,但还是让她发现了。
那是空气开始暗暗流动的信号。
“二小姐,你在么?”
玄瑞?
冷湖辨认出声音后一愣,扶着墙半跪起身,忍不住地冲楼梯顶端张望。
哒,哒,是一步步踏下旋梯的脚步声,而且只有一人。
随着脚步声慢慢扩大,冷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她下意识抓着身边的干草,手指关节被攥得发青,脸色也越来越白。
“二小姐,你莫慌,我这就来救你!”
“够了!你装起嫩来还真不是一般的恶心!”尽管冷湖的声音很响亮,略带颤抖的声线却出卖了她此时的恐慌与虚张声势。
长长的静默后,玄瑞的声音不再响起,取而代之的是锡环击打锡杖发出的哗啦哗啦声。声音越来越大,如漫过青苔的黏滑藤蔓爬满狭长的楼梯,回声在楼壁来回撞击,听在冷湖耳里简直震耳欲聋。她全身冰凉头皮发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壁灯投影在墙上那巨大臃肿而丑陋的影子,狰狞着蠕动着向她靠近。
“冷湖丫头你在哪儿啊?老夫我要挑开你的肚子把肠子心肝都拽出来,看看是不是是黑的?”
影子的尽头是一脸阴阳怪气的鬼灯,身材矮小又佝偻着背,显得更加猥琐。待看清被关押的冷湖后,他嘻嘻地笑了起来,脸上皱巴巴的干皮就随之颤动,好不恶心。
“啧啧啧,尊贵的阿部由幸二小姐现在竟如此落魄,老夫简直要落泪了!”。
冷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缩到的墙根最里面,嘴唇不停打颤。尽管她不断逼迫着自己要冷静要冷静,可浑身的战栗就是止不住。
为什么来的会是鬼灯?她想过无数种可能,从最好到最坏,却没想到竟然还有更坏的状况发生!
她想躲,浑身却使不出一点劲来,一半是因为恐惧一半是因为体虚。她咬紧牙关拼命掐自己的双腿想让它们动起来,急得红了眼眶却没有任何收效。
鬼灯一脸好笑的看着冷湖在那里白费力气,仿佛在欣赏一件精彩的艺术品。“我还在担心怎么通过这儿的看守呢,原来看守早就逃了,你怎么就这么惨呢小冷湖?都没人管你的死活。”
看到冷湖眼里的绝望越来越浓,鬼灯更加满意了,笑过后他想起了什么,神秘兮兮地问:“对了,老夫还要问你。老夫施在你身上的毒怎么就解开了?传出去让老夫很没面子啊。说吧,是谁帮你解的?”
我比你还想知道啊!冷湖在心中嚎着,却只能看着鬼灯狞笑着离她越来越近,枯瘦的手眼看就要抓到自己了,却在即将挨上牢门栅栏的瞬间猛然跳开!
几乎是一瞬间,刺眼的电光带着灼人的高温爆炸一样从牢门表层放射出来,发出噼噼啪啪的巨响,强硬的拒绝鬼灯的介入!
电光虽转瞬即逝,攻击力却颇大,眨眼间烧焦的皮肉味道瞬间在地牢里扩散开来。鬼灯瞥了眼手上的伤处,挥袖扇掉焦烟,不怒反笑道:“啧,竟然还加了防御咒。看来你对亚稷还有些利用价值嘛……不过那就更不能放过你了!”
冷湖也愣住了,惊愕之余心里不禁产生了泛着苦涩的暖意。
但危机仍未解除,鬼灯是解印高手,牢房附着的咒印虽强,却只能勉强拖延时间。若是没人前来搭救,她就只能自毁心脉了却侮辱与痛苦了!
鬼灯眼珠咕噜一转,喉间发出一串意义不明却说不上多恶心的低笑。
“防护咒强的话,弄一个更强的把它撑破不就行了。”
说着他将青冥杖往地上重重一磕,青冥杖竟能无人支撑的支在地上。地面瞬间展开了绿色的方形法阵,杖顶玻璃罩中的鬼火瞬间拔高了数寸,缠成了无数小小的绿色鬼火。鬼火又攒成绿色的光球飞出玻璃罩旋绕在鬼灯周围,旋转速度越来越快,竟好似形成了一道光圈。鬼灯站在光圈中心,双手在胸前快速结了好几个古怪的手势,光圈开始分解,无数光点向鬼灯飞去,变戏法般钻进他的身体。
冷湖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知道鬼灯在燃烧灵魂以取得力量,灼烧灵魂所带来的力量之强她也曾近距离见识过,此刻要用在自己身上便更加惊惶,此情此境下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转瞬间鬼灯已吸收完力量,双手一掼,腹中一吸,大喝一声!
“起!”
随着这一声大喝,鬼灯整个人顷刻被包裹进熊熊的绿色火焰中,火焰张牙舞爪的扑向牢门,再次启动了防御咒。
霎时金色的电光与青色的火焰纠缠在一起,青焰刚要蔓延进牢房便被电光扑灭了气焰,可电光待要一鼓作气压灭进攻时,却立刻反被猛窜的鬼火牢牢制住。两股力量互不相让的相互抗衡,不出半刻,牢门终于支撑不住来自双方的挤压,嘭的炸裂开来!碎木头木屑小石子噼里啪啦的飞向四面八方。
冷湖狼狈的撑起胳膊躲闪着,还是被砸得全身刺痛。混乱中她听见衣料摩擦的沙沙声,那是七绝质地厚重的斗篷独有的声音,伴着青冥杖的伴奏,简直就是绝佳的索命曲了。
与其被鬼灯剖腹挖心,她宁可自我了断!手指摸上腕上命门,只要一使劲就能彻底解脱了。
唰——!
冷冷的风扑面而来,一呼吸鼻间都是冰凉的金属味道。冷湖小心地睁开眼睛,立刻被横在眼前的大刀惊得往后倒去,脑袋磕上石墙又是一阵闷疼。
这刀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几乎是贴着她的鼻尖被投掷过来的,若偏差分号她便能直接被竖着片成两半。这刀锋利无比,阔刃竟似毫无阻碍的插入石砖地面数寸,刀柄上本来紧紧缠绕的绷带零零散散的垂落下来,露出雕刻精细的纹路。不知从哪里闯入的微光闯进了这狭小的空间,映得刀刃冷光乍现,映出一张面无表情慢慢逼近的脸。
鬼灯已经到达冷湖头顶咫尺,正举了青冥杖要刺下,却被这突然闯入的巨刃硬生生阻了攻势。他瘪了瘪嘴,头也不回阴阳怪气的说:“乱丢武器很危险啊,兰!”
一文宗潮缓缓走下楼梯,仿佛对鬼灯与冷湖之间的险状视若无睹,径自走进二人之间,毫不费力地将裂鬼斩自地面拔出,指尖在刀刃上一弹,发出铛铛的清响。裂鬼斩不愧是世间奇刀,在接连劈穿数堵石墙后刀刃上仍没有任何破损,依旧闪耀着清冷卓绝的光辉。
鬼灯看潮旁若无人的检查武器,不耐烦的磕了磕青冥杖,“兰,你别挡路。等我解决了这小丫头后再去上面好好耍闹一番。”说着便扬手准备给冷湖迎头一击,不想却被潮挥刀挡住了前路。
“绿,这不属于任务范畴,请你离开。”潮一反从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面无表情反而显得他认真无比,一手执刀挡着鬼灯不让他再向前一步。
鬼灯不满的嚷道:“你不是一向不管别人的是非,怎么今儿个破戒了?”见潮不为所动,鬼灯先是诧异,而后猥琐的一笑,“噢,原来你还舍不得上过的女人?就这毛丫头也能让你□□忘了本职?”
鬼灯满嘴的污言秽语让冷湖又羞又忿,潮却面不改色,依旧冷冰冰的说:“大人的指令中没有击毙阿部由幸冷湖这一项,请你离开。”
“我这可是为七绝和亚稷清理门户,他们谢我还来不及呢!”鬼灯也终于不再嬉皮笑脸,但又不好发作出来。他知道潮的实力,若正面对抗还是有些吃力,于是放软了口气问:“还是说,只要不杀死就可以了?”
冷湖听后一阵心悸。鬼灯以折磨将死之人为乐,研究怎么让人受尽痛苦而不会马上死去是他最大的乐趣。想到他那些近似酷刑的手段,冷汗禁不住涔涔而下。她不怕死但怕疼,难以想象非人的折磨下自己会不会如淤泥中的驱虫般苟且屈服,若是那样她宁可立刻了断自己的生命!
潮听鬼灯这么说便知道他的虐杀癖又发作了,态度也便愈发强硬。“这是我最后一次重申,请你立刻离开。”
鬼灯哈哈一笑,恨恨指着他大骂:“你其实是亚稷的奸细吧!老夫早就怀疑你了,子桑树那混账却什么都不管!”
冷湖不想事态演变如此出人意料,眼神在依旧稳如泰山的潮和暴跳如雷的鬼灯之间来回游走。
而鬼灯正露出陶醉而扭曲的表情,看在潮眼里却是说不出的恶心。
“老夫等了那么多年,那么多年!到如今却还要跟你们这帮毛娃子平起平坐!老夫不服!现在老夫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可以尽情收集亚稷杂碎们的灵魂了!还有那两家子狗屁贵族!那灵魂该是何等高级的燃料啊!”
“鬼灯,我们来谈谈吧。”
一句话打断了鬼灯美妙的臆想,忿忿的回头,却发现声音的来源居然是冷湖。
冷湖咽了咽喉咙。“鬼灯大人,我们来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