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深海传说 ...
-
第一章 深海传说
“视野里充盈的是一片盈蓝，从无穷尽的方向以一种包容世间万物的姿态，永恒般的存在。阳光跳跃处，海天交接一色，世界俨然一个碧蓝色的摇篮，孕育，等待，周而复始。
波涛汹涌，抑或风和日丽，世人欣赏着这原始的瑰丽，因为海的宏伟艺术而叹为观止。然而，自海洋的最深最远处，人们不知道的，却是宁静悠远的另一个世界。那里的海水很蓝，像美丽的矢车菊花瓣，却又清得像最明亮的玻璃，那是一个...一个温柔流动的伊甸园......”
我合上书，指尖轻轻拂过精美纹饰的封皮，对眼前这个蜷缩着卧地而睡的小家伙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前一刻喊着要听故事的人是他，而不久就陷入梦境的也是他。自尊心不是不受打击的，这家伙借着美其名曰了解博大精深的海洋史的借口，逃避了一次又一次去深海学园学习的机会。
念了个咒语，手上华丽精深的《蓝色记忆》瞬间划过一条弧线，随后直直落到不远处富有东方风韵的楠木书架上。
耳边响起均匀的呼吸声，我望过去，那个小家伙居然还打起了酣，这让我气不打一处来。
“喂喂，快醒醒，别睡这儿，喂...”没反应？很好。
“小东西，你再当懒猪试试看。”
“嘭”地一声，重物落地，一个甜糯却抱怨的声音响起，“别叫我小东西！漠玫！”
不过一会，声音的主人已经脱离我为了整他而设的气旋，正瞪大眼望着我，一脸怒容。看来玩归玩，魔法课他还是用了心的。
“谁让你是只刚过百岁的精灵，比起我来算是小两辈了。”我好笑地看着他耷拉下尖细的耳朵，每次只要嘲笑他小辈便会惹得他黯然神伤好几天，这样的弱点我当然不会错过。要说平日里我被这小子整的也绝不少。
“漠玫，你说的那个懒猪，是个什么东西？海底的种族几乎没有我不知道的，可是从没听过这种...”碧洛难得的一副认真表情，一瞬不瞬地盯着我，而我像是噎了个胡桃，一时说不出话来。竟说起人类的东西了...
我咳了一声，轻蔑地白他一眼，“你这个不学无术成天只知道逃课窝我这的小东西，还真当自己博学到认识整个深海的种族了吗？”
“别叫我小东西！可是，不对，这样的名字不像是海洋生物应该有的...这是...是人类的世界才有的生物，是不是啊漠玫？”碧洛的茶色眼睛越来越亮，为自己的猜测兴奋不已，我却起了困意，打着哈欠让他该去哪去哪。开玩笑，猪在某精灵眼中成了珍贵物种了。
“还有你给我起的名字，碧洛，也是人类的名字对不对？‘漠玫’也是，和深海的成员比起来人类起名字的智慧真是让人赞叹！”
我叹了口气，“这是我在天国时，受到一个来自东方的安琪儿的影响，觉得东方名字很特别就记下一些了。”
彼时那个名为东方羽萱一脸温柔腼腆的东方安琪儿和我相知相熟后，隔三差五给我物色一个东方名字，而我用的最长的一个是东施。现在想起自己曾经在其他的东方安琪儿面前颇为骄傲地自称东施就懊恼不已，一心以为这个名字带了个“东”字显得有深度。当一位东方神官好心提醒我东施在他们国家的涵义后，我扼腕了数十天，然后一头扎进天国最大的藏书室开始钻研东方姓名，以免自己再受骗。而一周后，东方羽萱就在我的诱导下开始喜滋滋地用上了一个西方名字，斯芬克斯。估计那家伙现在还在天国做着狮身人面像。
我讲完这些在天国的趣事已经笑到不行，左右看看除了此只名为碧洛的精灵并无他人就笑滚到银蚌大床上，在碧洛面前从来不用顾忌形象。虽然，呃，我此时的身份是天国入驻海洋的使者。
“天国有这么好玩吗，什么时候我也去玩上一玩。”
小屁孩，果然童言无忌。我抚摸上他碧绿如玉的翠色长发，愉快的看着手指穿过莹绿的发丝，“傻孩子，除了你，你以为世间还有谁想去天国的么？虽然那里是很美，很安宁，没有战争和杀戮，没有死亡和眼泪，那是因为天国里的人，没有情感。”没有情感，只有智慧之眸俯瞰万物，不会承受伤心绝望，亦不会有刻骨入髓的快乐。
许是我片刻的沉默让碧洛感到不适应，他偏了偏头，晶莹翠绿的细长发丝离开我的指尖。
“喂，漠玫，你是不是一直把我当成幼稚得去父母怀里撒娇的孩童，告诉你啊，我虽然比你小两百岁，但是我的智商和那些同是一百岁的小辈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啊。”他看到我想笑又不笑出声的样子，真的生了气，站起身就迈步离开，虽然我无从得知他生个什么气。
“哎，碧洛，我的安琪儿朋友送了些特产的龟苓膏，不留下来吃吗？”我随口向门外叫了声，久久没有回应，应该是走远了。很好，我不用再本着虚伪的公平把心爱的食物忍痛割成两份了。
第一口龟苓膏入口，还来不及细细品尝它的美好，便被人拿走了托盘。碧洛一手拿着龟苓膏，另一只手推开厨房的门，脸上是冰霜打过的表情。
“唉，你干吗去...”
“去分成两份...”
我重重地叹一口气，默念了一个让某精灵在厨房滑倒的咒语。
波涛暗涌，随着巨浪掀起奔向岸边，沙土弥漫，入目的尽是灰色，浅灰的天与海，深灰的礁石，灰色的浪涌扑打着向海岸延伸。我只觉得天地间黯然失色得让人禁不住发抖蜷缩，视线里混沌一片，却移不开目光，仿佛尝尽了某种最深最涩的情感。我下意识地想念个咒语打破这一切，却发现神力在此时根本用不上。下一刻，眼前闪过一片刺目的银光，我吃惊地倒退几步，赫然看到一把匕首插入一个胸膛。抬头，待看清了那面容，我顿时哑然，久违的银色泪水铺满脸庞。
我颤抖着伸出手，希望拔出那把匕首，那是让图文痛苦得血色全无，即将失去生命的罪魁祸首。指尖触上华美衣衫下的胸膛，却在瞬间被灼伤得弹退数米外。
一阵水雾中，我看到图文，那个我拿生命去爱的男人，此刻他的脸上露出讽刺至极的笑容，尽管那笑容让黯然的天地霎时亮如白昼，可我却分明听到了图文冷冽如冰的声音。
“即使你拿走我的生命，也改变不了事实，我从未爱过你，而你，休想从我这得到一丝一毫的怜悯和忏悔...”
图文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字字如同最锋利的冰玑穿风而过，冰色银光带上凛冽的撕扯之力，我无处遁形。这种被万千冰玑穿透的剧烈疼痛并不陌生，我最后看了心爱的男人一眼，眯上眼睛，感受身体在空气中逐渐透明轻盈，最后幻化成细碎的泡沫。
不过是这样，不过是疼到失去知觉，便不再疼了。
可是图文，我何时怨过你，我又如何希望尊贵如你对一个爱慕你的女子忏悔...
“醒醒，漠玫，别睡了...”
脸上痒痒的触感，我随手拂了拂，那触感消失了一会又黏上来，甚至得寸进尺地滑进我的脖颈，我一惊下意识拽过去。
一声惊呼中，我挣开迷蒙的睡眼，然后就看到一个雪肤大眼的少年，看着我的茶色眼睛满是痛苦之色。而此刻我手中的...正是那一头碧玉般晶莹的发丝。
“漠玫你快松手！”
我依言松开他的头发，从蚌床上起身，慢腾腾地梳理头发，眼神却趋向凌厉：“谁让你不知道检点行为举止，随意进出我的房间也就算了，若是换了少女，你的名声算是毁了...”
“谁行为举止不检点？我？”碧洛震惊地盯着我，甚至有些惊慌，“我和你好，怎么不能进出你的家呢？”
“那你也该先敲门啊。”
“我敲过了，半个钟头了你还不开，我就用了个魔法进来...”看不出他的魔法进步如此之大。
“这也没关系，问题是你看到我在睡觉应该先回避的，就算不回避也不能...摸我吧。”
“我看到你的皮肤很光滑诱人，好像水底花园的玫瑰花瓣，就想用头发逗逗你。”
看到他的眼神一片清明坦荡，我暗自开始汗颜，怎么忘了呢，他不是人类，又怎么会知道何为人类间的暧昧和挑逗。
“碧洛啊，虽然你并没有意图做什么出挑的举动，但是对女性，若不是很亲近，还是不要太随意的好。”
“为什么？”
“......”我开始后悔和他讲这些教条，他自有魔法学校的导师教他。
“那对你，我也不能随意？”
我展开笑容，“傻孩子，我例外，一个大你两百岁的老太婆能毁你什么名声。”
精灵嗤了一声，懒洋洋走到珊瑚石椅子上坐下，“你去天国后容貌就不再改变了，不知道的看到你还以为你是个和我一般大的少女。”
我顿时愕然，虽然一直觉得自己已经经历三百年的生命，作为天国的神职成员不再有生命终结的时候，也会偶尔感慨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老，却忘了我的容貌永远停在了化身泡沫的那一刻。内心逐渐苍老，而面容却僵死般不再有起伏变化，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一只细白漂亮的手搭上我的肩，碧洛一脸好奇地问：“你刚才是不是在...做梦？做梦是什么感觉，我也能做梦吗？”
我摇了摇头，这是人类才有的能力，还有，爱过人类的生命也能做梦。深海里除了我，恐怕只有魔法学园的拉丁魔法师会做梦。而拉丁是来自人类世界的魔法师，因为厌倦了人世的世俗和规则，也因他在魔法上的造诣已经使他不再适合做一个人类，他离开那个世界，转而进入深海。
“你梦到的东西是真实的吗？”碧洛继续一心向学，而我的心脏开始不可抑止地颤抖，几乎跳出胸腔。
“不，只是在事实的基础上进行，而梦到什么是不可知的。”毕竟梦不是现实，图文怎会像梦中般恨我，匕首即将插入他胸膛的那一刻，他在梦着他的妻子，侧脸一片宁静幸福。他给不了我爱，甚至连恨都不会给我。
我垂下头，看着自己在天国逐渐由褐色转为墨色的发丝，这是神力逐渐纯正的表现，而就算我晋升为神者，拥有永恒的智慧和生命，依然无法抽去两百多年前那让我死过一次的...爱情吗？我甚至去做梦，虚构出图文对我的恨，以此来苦苦维系过了几百年的图文和我之间的渺小的关联吗？而图文，此时已经度过几个轮回的生命了吧...
思及此，我才不得不承认，我在心里是恨着图文的，他不一定要爱上我，但他不该到我死都不去了解发现我对他的感情，他不该，让我在死的刹那都看不到他最后一眼。然而我是神者，所以我把这份并不浓烈的恨意埋在心底，等着它消失殆尽的一天。
“漠玫，你又沉浸在回忆里了，真想不通你年纪轻轻怎么像老者一般喜欢回忆。”
我一掌扣在他脑门上，阻止他装老成教训我。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深海传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