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顾医生的恋爱日常》芒桃

6、第 6 章

　　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想过一顿饭能吃得如此尬出天际。

　　但张如初非常热衷于活络气氛，努力活跃于沉默的其他三个人中，“顾医生，上次你送甜甜回家，她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这话的语气好像我妈…

　　顾辞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有点麻烦，但不多。”

　　我用力地瞪了他一眼，打心眼里觉得这句话同样适用于他自己。

　　李珊垂着头，神色不明，只静静地坐在顾辞身边喝水，宛若一座美丽的雕像。

　　张如初下了一片牛五花，漫不经心地说:“顾医生的医院里有没有什么单身的青年男同事啊，不如给甜甜介绍介绍？好歹这么大年纪了，一直没有男朋友也挺着急的。”

　　你胡说！而且让他给自己前女友介绍对象的这种惊世骇俗、天理不容的事也就只有你能想象的出来。

　　我忍不住开口:“我不急，你吃你的吧。”

　　顾辞冷冷地瞥了我一眼，点头颔首:“我会帮周小姐留意。”

　　生气了，连周小姐这种别扭的称呼都出来了…

　　张如初莞尔一笑:“顾医生不问问甜甜对对象有什么具体要求吗？”

　　顾辞很给面子地回应了一个“嗯？”来表示对我的尊重。

　　我想说随便什么样的都行，因为无论什么样的我都不一定会看上。但又怕他真的以为我什么样的男人都可以，于是故意介绍那种苦读医书读得头发都掉光了的青年医生给我……

　　我进退两难，张如初善解人意地替我回答:“我觉得顾医生这样的就很不错呀，就是不知道按照你的标准，你们医院还能不能找出来另外一个。”

　　我面无表情，觉得张如初就是故意想整我……

　　顾辞没说话，从清汤里夹起一片生菜，慢条斯理地送进口，慢吞吞咽下之后才装作刚刚一直都在思考的样子回道:“那可能有点困难。”

　　我真想翻他一个白眼，但我在情敌面前一直都无比优秀的教养让我生生地克制住了。

　　张如初了然般地点点头，继续cue自始至终都在沉默的李珊，“李小姐如今在哪里高就啊？”

　　李珊微微一笑:“B市的一家广告公司，规模不大，算不上高就。”

　　“今天真是巧啊，我跟甜甜下班过来吃火锅，碰巧就遇见了你和顾医生，你们也是碰巧遇到的吗？”

　　我张大了耳朵听——

　　“不是碰巧遇到的，是我约的顾辞。”

　　李珊端起白开水喝了一口，缓缓道:“没想到会在这遇见周甜甜，真是太巧了…”

　　她的话绵里藏针，好像我破坏了她的大好事一样。

　　虽然高中三年来，在她眼里，我的确是一直无论风吹雨打，始终坚持不懈地坏她追求顾辞的好事。

　　比如把她塞到顾辞桌屉里的情书偷偷藏起来，又或者在顾辞打完篮球后，她准备送水时，被我横插一脚，抢先了……

　　之前无数次“意外”都是我故意为之，唯独这次，我压根就不想看到他们，一看眼睛就疼得厉害。

　　我面无表情地道歉，“真是不好意思，下次你们再约，我保证不会再遇上了。”

　　一时间在座的三位表情各异，气氛更加尴尬了……

　　我突然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应该这么阴阳怪气。

　　对此，我提出了去洗手间这一缓解尴尬的借口离开，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不过，厕所的空气一定新鲜吗？

　　在我一边洗手一边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李珊慢慢悠悠地走到我身边。

　　来了来了，电视剧里常出现的撕逼戏码就要上演了。

　　我屏住呼吸，想着待会儿她想我算账，我该用怎么的表情和态度对她。

　　她却只是打开水龙头，动作优雅地洗了手，然后轻轻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其中几点小水珠还溅到了我的脸上，但我大人大量，决定只要她没有上来就扇我耳光、扯我头发，我都可以不计前嫌地原谅她。

　　“周甜甜……”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我面色沉静，身体僵直，等待着她放大招。

　　“这次来S市出差，原本公司派出的不是我，是我跟上司主动要求，才换来的机会。”

　　想象着各种撕逼大战的我脑子一时间没转过弯来，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但她主动心平气和地找我说话，我不回应实在是显得我这个人太不懂礼貌、斤斤计较了些。

　　于是我打着哈哈，“哈哈…那看来你跟你上司的关系还挺好…”

　　李珊奇怪地瞥了我一眼，我觉得她应该很想吐槽我这不合时宜的幽默，但她很有素养地克制住了自己的本能，于是不理会我的话，继续往下说，

　　“我是为了顾辞。”

　　好吧，如果我说上句话一说出口我就恍然间彻悟了这件事，不知道你信不信…

　　“嗯，我明白，你喜欢他好长时间了。”

　　“可是他只喜欢你。”

　　突然听到这句话，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该难过还是震惊，亦或是对当年提分手这件事忏悔万分？

　　但我面上却始终很平静，他当然喜欢我，不喜欢我为什么还会跟我在一起三年？虽然当年我有很长一段时间质疑过他对我的感情。

　　“嗯，我知道。”

　　语气相当冷静克制，内心的惊涛骇浪一点儿也没表现出来，连我自己都被骗到了。

　　李珊苦笑着摇头，“我觉得你不太知道。我一连好几天都约他出来，他都以工作很忙的借口推拒了。今天这顿饭，是我跟他说明天我就回B市了，让他抽空来吃一顿饯别餐，他才答应我的。”

　　来的时候心情还不怎么好，直到他看见了你…

　　我这个人心肠好，却没有安慰人的能力，我只会说“怎么会？”、“别伤心”、“别难过”，然后词穷得沉默。

　　显然，由我来说这些话，也相当不合适。说不定她原本还好好的，听了我相当匮乏的安慰语之后，以为我是以高高在上的成功者姿态在轻蔑她。

　　大概是我脸上的表情太过沉重，她主动笑着开口，“得，把你的表情收一收，我放弃了一棵树木，还有一片森林等着我呢，这算是件好事。”

　　对她来说的确是件好事，但对我来说，放弃了那棵树，我可能彻底地变成了爱无能……

　　一路走来，每个地方都各有各的风景，各有各的美丽之处，但始终都不是我想找的。

　　我把他留在了我的21岁，留在了我们尚未成熟却互相爱着的年纪……

　　我和顾辞的分手不是因为什么不可以原谅的大事，不是他出轨小学妹，也不是我移情别恋上别人…大概现实生活中也不会总是上演烂俗的戏码。

　　有的只是焦虑、忙碌和不安。

　　平常人的恋爱就是在某一个路口相遇，然后并肩前行了一段路，又走到不同的交叉路口，错过。

　　我从高中时就开始追着他的脚步，他让我跟他在同一个城市上大学，我便拼死拼活地上了s市的末流211，与他的s大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只是后来，身为女朋友的我却从别人那里得知他要出国交流的消息，大四的压力太大了，他们都说毕业即失业，毕业就分手。我控制不住地会想多，我生怕他会抛下我，但同时我又担心他不去，毕竟他们都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我只是哭着问他我为什么不知道这件事，他说他也没想好，只是答应老师考虑考虑。我胡搅蛮缠起来，硬是问他是不是不要我了，所以才瞒着我。

　　他给了我解释的，但当时的情况，这种语言上的解释太苍白无力了，我没有得到我想要的安全感。最后他大概是被我哭的烦了，就说他不去国外了，这就跟老师去说。

　　我紧紧拉住了他的衣袖，连忙说，不行，你得去。

　　透过模糊的泪眼我看到他不解地看着我，他不明白我为什么哭，但我也不懂我在闹什么。

　　我冷静了一会儿，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后，轻声说道，“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把握住呀。”

　　我只是感觉很累，他那么优秀，当年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让我跟他到了同一所城市上学，我也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能够站在他身边。现在他要上更高一层阶梯了，我怎么努力追也到达不了的地方，我也不想追赶了…

　　“我们分手吧。”

　　少年人的分手说的很坚定，却又很随意。我不是不爱他，我只是觉得不想成为他的拖累，他坚定地说出他不去国外那句话时，我被他吓到了。

　　那么优秀的他，才是我一开始就喜欢的他啊，我怎么能阻止他的步伐？

　　决定和干涉别人人生发展的后果太沉重了，我承担不起也不想承担。

　　我想着，与其两个人相互折磨，还不如停下来好了，追了那么多年，我也得歇一会儿。

　　后来因为实习工作的原因，我租了离公司近的地方，也不怎么回学校，一连忙了三个月，等我重新回学校准备毕业答辩的时候，才在一个与顾辞关系不错的他同班同学那里得知他两个月前就出国的消息。

　　两个月前啊…那个时候我在干嘛？

　　我在痛哭流涕，我用了所有力气生生压制住想要找他的冲动，我发了疯地工作，让带我的正式员工都觉得我身体熬坏了，担心地主动出钱让我去医院看看。

　　那段时间我没接他的电话，聊天软件我也拉黑他了，我就怕自己会心软，会哭着求着让他留下来，但我也没时间去打听他的消息，工作太忙了。所以我是所有人中的后知后觉，硬是两个月后才恍然惊觉我们已经分隔两地。

　　我不知道怎么想的，答辩顺利通过后，我就换了手机号码，也离开了实习单位，哪怕带我的员工说我很有可能留下来转正，让我不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但我还是拒绝了他。

　　后来在家待业时，只是随随便便在网页上看到一家小公司的招聘广告，抱着反正没什么事做的态度就到小公司应聘去了，然后就专情地干了三年，也就是我现在工作的公司。这么想来，我也算是与封老板一同成长了，毕竟当年他的公司可招不到什么人。

　　你看，想要错过一个人有多么容易，哪怕你们同行了六年，但只要你搬到一个新地方，换一个新号码，你们就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人的痛觉是可以被麻痹掉的，习惯了就好。所以有些人不见面还好，一见面，你才知道什么叫相思入骨，痛得你半夜做梦都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