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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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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这是林妹妹要我带给你的,说是劳你记挂,她也不知何时才能到京中,或许再也不到京中来了,便要我过年时再将她给你。”
宝钗听到薛蟠解释,略为放心了些,可看那手帕,仍旧一阵不安。
她忙问薛蟠:“这事没别人知道吧?若传出去了,还不知道要起什么风波呢。”
她前不久才想着该如何好好教导家中下人,免得他们在外面乱说话,一个不甚将什么事传了出去。
可那会儿她心里还不大着急,总想着自家里也没多少不可外传的事,下人们该办事时也不含糊,其他的事慢慢来也可。
然而如今看薛蟠拿出这等东西,宝钗就一面怪黛玉胆大,一面想该怎么也如黛玉那般管束下人了。黛玉此前从扬州带来的丫头雪雁一团孩气,嘴巴却严实得很。若她和哥哥身边的下人都能这样,她着实少了许多担忧。
薛蟠笑道:“哪有别人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林妹妹素来体弱,又不大爱动针线的,能做出这手帕来已是难得。若有旁人知道,她只准备了给你的东西,却没有给别人的,还不知道别人如何想呢。我当然不敢让别人知道这事。林妹妹那边也该不会外传。”
宝钗所想本与薛蟠不同,听到薛蟠如此说,心里却也安定几分。
她拿起那手帕,只见其上绣着的却只是一些香草。
宝钗看帕子看得仔细,薛蟠则饶有兴致地看着宝钗。
他在异世看《红楼梦》时,常看得什么“钗黛一体”的话,又知书中宝钗和黛玉结了金兰契,要好得能喝同一杯茶,他也觉得“薛君才合配湘妃”。
前儿他已见宝钗待黛玉如何与别个不同,偏时刻担心黛玉在贾母处不自在,也要去闹黛玉玩,却不知黛玉对宝钗是何想法。
今知黛玉独送了宝钗礼物,连宝玉都没得一份,宝钗拿了黛玉东西,欢喜至此,薛蟠越发觉得自家妹妹也就该和黛玉在一起了。
妹妹年纪还不大,又有待选的事压着,不急定亲。那林妹妹年龄更小,想来要被林海留在家里多几年的。妹妹和林妹妹应当也有几年时间相处。
薛蟠也对此地风俗有些了解,姑娘家若没有母亲教养,将来不好谈论婚事。
林海依旧没有续弦的打算,也没想过扶正哪位姬妾。林海的姬妾出身都一般。就是林海要续弦,如今也难得找到一个如贾敏那样出身的姑娘。
若让她们来教养黛玉,哪里比得过让黛玉跟随外祖母国公夫人长大好?
黛玉在贾家后院,除了宝玉这混世魔王,可能给黛玉一些麻烦,其余也就罢了。贾母到底是黛玉的亲外祖母,只要贾母还在,林海还在,别人怎么都不敢拿黛玉如何。
林海要为女儿将来打算,就还是要考虑让贾母教养黛玉。
如此一来,他也该能多看几年妹妹和林妹妹的事了。
身为外男,无法如宝玉那般幸运,亲眼看到宝钗和黛玉如何亲密,但能从妹妹口中听到一些,又能看到妹妹如何因林妹妹流露出不一般神情,他已心满意足。
宝钗看过黛玉送来的帕子,忽想起薛蟠还在身旁。
她忙将帕子收起笑道:“有劳哥哥。只这事终不合适,哥哥以后莫要再陪着颦儿胡来了。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这种事做多了,有损女儿名声。”
若通过别的姑娘代送东西也罢了,偏经了薛蟠这一外男的手。要有人说起来,可不知会闹出什么风波。定了亲的儿女,行事尚且又要忌讳。
这般一想,宝钗只觉面庞发热。
薛蟠连忙道:“也就这一次罢了。妹妹莫要担忧。林妹妹是我老师的女儿,我又哪里敢做有损林妹妹名节的事?到了以后,怎么也轮不到我了。”
说到后来,薛蟠瞅着宝钗,忍不住又笑了。
等黛玉再来贾家,当然是宝钗更方便和黛玉相处。
宝钗却被薛蟠看得更是面红耳赤,一恼之下就要别过头去。
但薛蟠的话,引起她少许心事。
轮不到薛蟠,该要轮到谁呢?
她往日见黛玉对极不喜贾家下人口中的金玉之说,又见黛玉和宝玉言行相合。
宝玉素来喜干净的女儿家,穿戴的东西总不要外头的,多是他房里袭人、晴雯等人做出,也不乏探春、湘云等姑娘做的。
然而那些姑娘做的东西,也未尝没有被外人讨了去的时候,独黛玉给宝玉做的,被宝玉格外珍惜。
那日她见宝玉全身上下佩戴之物都没了,谁知道内里竟还藏了黛玉做的荷包。
宝钗虽知黛玉待自己,也与别的姐妹不同,便是黛玉与她拗气,偶尔拿话刺她那么几句,她心内仍有几分欢喜。
怎又不见黛玉和别的姐妹如此玩闹呢?偶尔真觉得那些姐妹哪里做得不行,让下人们生事的,黛玉也不过见到了,随口说上那么一两句,又与姐妹们一起玩了,哪会真将那些事放在心上?
黛玉却似总惦记着她。便是总爱拿话刺她,也是心里有她。
唯独宝玉,和黛玉感情尤为不同。如今大家年纪还小,远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可大家要寻婚事,多有早早开始相看人家,慢慢看上几年,等大家都大了,再真正将亲事定下的。
宝钗和王熙凤也有些亲戚关系,知道昔日王熙凤在嫁给贾琏前,也曾如何与贾家这些儿郎相识。
贾珍年纪大,其儿子贾蓉都和王熙凤差不多年纪,自然和王熙凤没什么可能。
贾琏却早早和王熙凤相识。彼时贾琏仍跟着贾政学习办事,王熙凤则总到王夫人这里来,两人也曾有过两小无猜的时候。好不容易大家都大了,定下婚事,才多别了一些时日,以待王熙凤嫁入贾家。
宝钗今看黛玉和宝玉,宛如看到当年的王熙凤和贾琏。贾家长辈们不说,下人们也极少外传,宝钗心内却揣测,贾家长辈们多少该有让两人定下婚事的打算。若两人性情不合,黛玉和宝玉相处冷淡也罢了,如今却谁都看得出林姑娘和宝玉要好。
宝钗思及这些,一时怔在原处。
回过神来,又忙责怪薛蟠。
“哥哥这话从何而来?我才与你说莫要损了人家姑娘名声,你却又拿人家姑娘取笑!我原以为哥哥当真改了,难不成哥哥却只是盯上了人家好端端的姑娘家?”
薛蟠被宝钗说得满心不解,有意要为自己辩驳,却又见宝钗满脸心急,到底不好和宝钗吵起来,唯有连连作揖认错。
宝钗见他如此,虽还有些不放心,但总不好继续纠缠不清。
此事关乎黛玉,如今兄妹两人略说两句也罢了,不必担心被谁听了去,若再多说一会,可就不知道这些消息要被传得如何人尽皆知了。
宝钗如今只恨,自己前儿怎么就还总顾忌名声了?合该早日将家里的仆人都料理一番,她不让他们往外说什么,就再没一个人敢开口才对。
可她也就心理想想罢了。
人心最难管。
她若突然大变,只怕旁人明面上肯听她的话,显得温顺有加,私底下也不见得真一心一意服的。
宝钗暗叹,自己要学的东西还多得是,哪有那般容易?
若真是轻松的,贾家现在也不至于变成那等模样。连王夫人房中都有些乱来的下人。王熙凤管得也算可以了,该用手段时也肯用雷霆手段,然而也只能辖制一时。
兄妹两人又略说了会儿话,薛蟠被人请去了喝酒,宝钗回到自己房中,偷偷再拿黛玉送的手帕出来细看。
她抚过其上绣有花纹的地方,似是看到黛玉如何一针一线地绣着,却又没绣多久,就将东西丢开。黛玉并不常做这些,只是做的时候也能做得认真细致。、
她想黛玉可能不大花时间做这东西,可再想想黛玉回家才多少时日,薛蟠从扬州回京又如何花了一些时间,就觉得黛玉应当下了功夫的,怕还会夜里挑着灯做。
宝钗也曾做针线到夜深,总以为这才是姑娘家该做的事。但想到黛玉或许也会如此,她反而担心会不会伤着黛玉眼睛。黛玉平常就难得能睡一整夜,若又为此伤神,让她如何安心?
寻思来寻思去,宝钗就想给黛玉写信。
但来到桌前,她又不知该谢黛玉,还是该和黛玉说多珍惜身体了。
宝钗提笔思考的时间略长,笔尖就凝了一滴墨珠,啪的一下落到纸上,熏出一滩墨痕。
莺儿在旁笑道:“姑娘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要写诗文,才要落笔,就又有了别的好词好句?”
她这般一说,宝钗反而想到要写什么了。
她昔日跟随父亲学习,也曾爱舞文弄墨,闲来读诗词,也学过作诗。后来一心要体贴母意,才将这些事放下,连书都不常看了。
今听得莺儿如此说,她却想起昔日还学过画画。
黛玉既送她帕子,她未尝不可回黛玉一幅画,只待哪日黛玉进京,或是薛蟠又到扬州去,让薛蟠帮忙带给黛玉。
这念头一出,宝钗却又不急着作画了。
她才因薛蟠帮黛玉带东西的时说了薛蟠,现在哪里好再麻烦薛蟠?且她也确实担心,事多了,难以保密,未免招人闲话。她不怕,薛蟠早有诨名,也没那么多讲究,可如何能害了黛玉?
终究要等,却不知等到何时。
宝钗让莺儿将东西一一收起,转去王夫人房中说话儿了。
她面上与大家说笑,心底却另有一番计较。
闺阁女儿,难不成当真只能一辈子藏于深闺?
男儿荒唐,若能做出一番功绩,却能有风流名声,世人只道大丈夫不拘小节。女儿荒唐,便如武后称帝,扔招来一身骂名。
如此想来,到得夜深,宝钗忽想作画了。
莺儿替她磨墨,她也不耐将藏着的画器取出,只拿写字的笔,与最简单的墨色,做出一幅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