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石桥的等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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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忽的下了一场骤雨，这场雨击落了脆弱的花，冲刷了石桥上的青苔。
我牢记母亲的叮嘱，路过那座石桥一定要绕行。每日经过的时候，我总能听到石桥上有人在轻轻细语，像是狐仙的呢喃，像是萤火虫的歌唱，像是一串神奇的咒语；一直引诱着我的好奇心。自我读学堂开始，就总是听到邻里大人讨论那时桥上的“疯子”。
久而久之，我更是想知道这个疯子的真面目。我也曾询问过，可是母亲总是把我支开，嘴里还不停的嚷嚷道：“小孩子别问那么多，小心那女疯子把你抓走！”这么一吓唬，让我更好奇那个素未谋面的人 。
这次我没有继续往前走，学堂就在前面，该不该转弯？使我犹豫不决。扭头望着这能让我拨云见日的石桥，最终还是一脚踏了上去。那喃喃细语越来越近，仿佛此时此刻就萦绕在我耳边。距离近在咫尺，快到桥顶时，一个高挑妙曼的背影映入眼帘。
“老师？”我惊呼。
老师转过身，在她身旁的地上还坐着一个迷迷痴痴的女人，应该就是她们口中的“疯女人”。
老师看着我，慈祥的眉头微微下拧。
“你怎么上桥了？”老师问。
我不敢回答，也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
紧接着，我听到头顶一声叹，老师温柔的抚摸我的头，随即蹲下身于我平视。
“你想听故事吗？”她问。
梧桐树叶上滑落下那场骤雨留下的眼泪，滴在了身下那一棵长出的新芽上，晶莹剔透。在小小的水珠上，倒映着两个人的身影，这里面也是一个令人拥有无穷想象的小世界。空气中的湿气点亮了老师乌黑的长发，像拖着尾巴的流星，一瞬即逝。
我半梦半醒的听完老师的故事，依然是满眼迷茫。
“也罢，你也不明白她的执着什么。”老师轻轻的攘了一下我的背，“快去学堂，别迟到。”
那天的事就像之前的那场雨，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深埋在我的梦中。
梦里面的故事很美，但我却捕捉不到那时桥上的人，我依旧好奇。
这一日，我勇敢地上了桥，毫不犹豫。
当我站在“疯子”的面前，她双眼空洞的看着我，瞳孔中没有我的身影，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远方，像是在期待着什么。我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她还在自言自语，看着她的穿着，长头发又脏又乱，都拖在了地上。她不理我，确实是个疯子。我有些失望，刚转身时，她突然喊了一声。
“小孩！”
我扭头回看，只见她扶着桥身吃力地站起来，长裙破破烂烂，一双白腿露在外面。我盯着，这大冷天穿这么少，难怪母亲说她是个疯女人。她向我伸出手，招呼我过来。
牵到我后，她细细的揉摸着，表情多变，时而呆滞，时而傻笑。她的反应让我有点害怕，便想抽回手，她不放。
母亲说的是真的，这个疯女人要把我抓走！
“我们的孩子也该像你这么大了。”她抬眸看着我，眼里像闪出了光。等我不再挣脱，她才放心的送开了手，指了指身边的平地。“小孩，坐。”
我想跑，我怕她把我拐走。这样我就再也见不到学堂的小伙伴，再也吃不到好吃的糖人，也再也闻不到母亲的饭香。
可当我抬头对上她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像是在乞求我。我留了下来，规规矩矩的坐在她身边，像是听老师讲书一样乖巧。
“我在等他回来。”她盘腿坐着。母亲说过，女孩子的坐姿要优雅，不应该这么坐，这样长大后会没人要，会被人骂的！她继续说：“小孩，我跟你说，他是我的青梅竹马，学堂认识的，从小玩到大。长大后，我要嫁给他，可他们不允许，你说凭什么？”
她低头看我，眼神很认真，倒不像是个疯子。我摇摇头。
她叹了口气，“她们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人要讲究门当户对。可是喜欢谁是我的自由，我不听他们的。最后我和他私奔了。”
我皱眉，母亲说这种不听话的孩子是坏孩子。
“后来，他成年了，说是想参军，想报效国家，做镇守一方的大将军。待他功成名就，待我长发及腰，便回来履行诺言，许我十里红妆。我支持啊！男儿有志在一方！可是他一去就是好几年，我盼啊，等啊。”
她突然安静。我抬头看她。
“哎！小孩，你见过他吗？”她又抓着我的胳膊，这只手又细又瘦，捏的我生疼。
我摇头，她松开手，像是在想什么，嘴里喃喃道：“也对，你不知他长什么模样，我给你看。”
我探头看她从怀中掏出的照片。稀奇，竟然干干净净的，还以为会很脏，和她一样邋遢。
“你好生看着，以后若是见到了，就叫他到这里来。老房子被拆了，我怕他回来找不到家。”她与我对视，眼睛里闪着熠熠的光，“这老桥他熟悉！我们经常在这里聊天。”
她越说越激动，我也越听越起劲。虽然我不知道她说的话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但像听故事一样，越说越生动有趣。不知不觉，天快暗了。我才反应过来。
“我要回家了。”我主动开口。
她愣了愣，笑容凝固，再抬头望望。“是啊，该回家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你快回去，别迷路了，记得我说的。”她轻轻然后推了一下我胳膊，“走吧！”
下了石桥，遇见了老师。她不说话，只是温柔的牵着我的手，走在离石桥越来越远的路上。回头看，想起那女人说的话，我小声的问：“老师？”
“嗯？”
“她说的一人……”我语塞，想不起来是什么，那个女人说的话太深奥。
老师轻声身一笑，“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我努力回想，点点头。
“等你长大后会明白。”
我不知道，但也没有再问。
一路走到家门，我看到了母亲焦急等待的身影。目送老师离开后，我躺在床上，在母亲滔滔不绝的念叨中进入梦乡。梦中，我看见他们手牵着手，白色连衣裙和一身军装，及腰的长发和飒爽的短发。依然是那座石桥，她笑的很开心。
她们说的不对，她不是疯子。
夜色微凉，月光为石桥披上了婚纱，安静，如此微妙。一串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寂静，那个老师举着灯站在女人面前。
微弱的黄光，迎合着月色，孤单的石桥，只有她们。
“该回家了。”老师温柔呼唤，“姐。”
“我要等他，不然他回来会找不到家。”
“姐，你明知道，他几年前就死了。”
作者有话说第33章 石桥的等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