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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沈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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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数下来了,对我来说不算坏,对我妈来说不算好。她让我复读,我爸说这个分数可选择的也多,针对这件事,我妈把周屿焕和他妈一起叫来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的事情成了两家人共同讨论的重点,我妈说这样显得他家足够重视我,可如果真的足够重视,应该让周屿焕做的每一个选择也把我们家拉进去。
那天的讨论很激烈,我妈拐弯抹角地表述了如果我上不了一个好大学,以后的工作可能很难找。他妈听懂了言下之意,说毕业之后可以去她公司工作。
这正是我妈想要的,订婚期限太遥远,她总得要些保证才敢给我的人生做决定。
于是那年,我上了一个我妈看不上的学校,学的会计,我妈说握财如握命,要是我把这里头的门道都学会了,他家不得不高看我一头。
我大二那年,温锁回来了,她的乍然出现,会引发很多隐患,我曾尝试着问周屿焕这个问题,他对她好像并没有什么兴趣。
我逐渐放下了心。
她去了三中,那是嘉陆最臭名昭著的学校,流氓小姐聚在一窝,风气奇差,她因自小学习跳舞,身板好,人又白,进了那里不出三天就会成为那帮男生口中的常客。
我有个远方表弟,念的就是三中,因为成绩差到私立都不愿意收,我妈不让我跟他来往,但有一天我还是遇到了他,他让我问周屿焕拉点投资。
那会儿周屿焕已经在做生意了,具体情况我不知道,只知道跟机械类的有关,这几年,他的路径跟我完全不一样,他新认识了一帮人,不算善茬,我怕他被染黑,但他在我面前的状态十分稳定,慢慢我就不打探这方面的事。
拒绝了表弟,表弟拉着我:“你不问问怎么知道呢,他在婪汀呢,你带我引荐一下就行。”
“这种事我都不管的。”
“那你去看着他行不行,婪汀新进了几个三中的小姐。”
提及三中,我莫名不敢松懈,见我表情有变化,表弟立刻拉着我打了一辆车直奔婪汀。
婪汀是嘉陆有名的休闲会所,老板很年轻,很有实力,开店一年内打掉了嘉陆七家龙头会所。
这事儿曾掀起过轩然大波,动静大到连我都听说了点细节,比如这个老板叫林加北,专搞脏东西,与此同时,手段又狠,那七家会所没一个敢闹到明面上。
三中的小姐,个个顶级,最纯的年纪,最水的模样,在最应该学习的年纪选择了最黑暗的道路,我踏进去的时候,内心鄙视,然而里面的富丽堂皇,硬生生把这种轻蔑感压了下去。
表弟跟我说:“这哥们儿用的都是最顶级的,对自己不吝啬,手下的生意也得摆最大的排场,我都打听过了,周屿焕在二楼。”
没人引路,我们是过不去的。
我给周屿焕打电话,他走到二楼围栏旁,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灯光闪烁的刹那,我捕捉到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那一面,是还没来得及卸下生意场上谈判时的厮杀,撕掉了好人标签,游走于黑暗势力下。
那一面,是情到深处时他的施虐态度,这一次,没有因我的打断而停止,反而在暧昧不明的灯光下愈演愈烈。
他的酒杯挂在指尖,自然垂落在腿旁,等看清了阴影下站的真是我,他的光明重新上身,恢复了我熟悉的温柔模式,下来接我,问我怎么会来。
表弟这时抢先站在我面前,“屿焕哥,我是她表弟,我叫......”
他的自我介绍还没结束,二楼就响起了砸酒杯的声音,一个左手花臂的男生探出头,“周,上来看戏。”
他明显没兴趣,但我在被他拉着转身的几秒内,看见了温锁的脸,站定,他因我的拉扯回头看了一眼。
我的热心肠有时候很莫名,我很想在他心里留下一个“神圣”形象,尤其经历过“耳环事件”后,我不能够再坏下去,问他:“她怎么在这儿?”
“不清楚。”
“要么你帮帮她?”
他定了几秒,拉着我的手走上去,表弟亦步亦趋,在周屿焕走进乱场中心时,他说:“那个花臂就是林加北,天生坏种,我表姐夫跟他在一块,你不怕把他带坏了?”
男生想的坏跟女生想的方向不一样,我不在乎周屿焕生意场子是否干净,我只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玩过这里的小姐。
扫了一圈,每个女孩的脸都很顶,这让我在漫长的学习生涯中,罕见地黯然失色。
又一个酒杯被砸,我赶紧挤进去,温锁的眼睛被洒了酒,被推倒在沙发上,一个男生要欺过去,她抬脚踹,脚要落下的时候,被周屿焕一把抓住,我心一提,紧接着看见她要落脚的地方散着一片碎玻璃渣。
我想喊他,温锁已经失去理智,抽回脚再次踹下去。
周围的抽气声倒排响起,音乐的鼓点特别突出,我的胸腔挤满了火,上前,温锁那一脚顺着周屿焕的脸颊踩到了他的脖子,她没穿鞋,脚腕有一串银铃铛,没响,因为周屿焕抓的第二下显然有警告的意思,他的手劲儿大到她无法动弹分毫。
这时,酒精在她眼里才消化完,她揉着眼,半窝在沙发里,长发微乱,一脚踩着沙发,一脚被周屿焕扣着,眼睛红,在周围的无声攻击下,却丝毫没低头的意思。
我无法形容出那种场景带给我的感受。
但我了解周屿焕一点,他其实喜欢破的。
破破烂烂的,碎掉的,掉在泥巴里的,那是没人要的,他挖出来,洗干净,装进口袋里,就属于他的。
他的癖好隐藏得很完美,完美到我几乎都忘了高中时期他到底捡起了我多少次。
“行啦。”林加北走过来,勾着周屿焕的肩,把温锁的脚从他手里抽出去,“你跟着她干什么?我没买你啊。”
温锁这会儿倒是看清那堆碎玻璃渣了,避开,拉起一个女生,搜她口袋,她不配合,温锁朝她胳膊狠狠扇了一下,“白宣言我钥匙呢!”
白宣言在扭,“北哥,你救我,我没拿她钥匙。”
温锁指她,有种女生的场子你叫什么男人的警告,那姑娘柔得很,跟没骨头似的,林加北拦住温锁,“你推得我都心疼了,什么钥匙?”
“我家的!他妈的她神经病,用嘴从我书包里叼走了!”
“哦,她练口.活儿呢。”林加北把上不得台面的话说得轻松又自然,在白宣言身上东摸摸西摸摸,找到一串钥匙,扔给温锁,“这回行了?”
大家都笑了,这笑声绝对是看林加北下场了才有的缓和气氛,有给东家撑场子的意思,也有嘲笑温锁的意思,温锁则皱着眉看着那串钥匙,像看神经病似的扫了一圈,她还没冲动到再次挑事儿的程度,把钥匙装兜里,用脚盲找鞋。
玻璃渣碎成那样,地上肯定也不能幸免,鞋子就在周屿焕左脚后侧,两公分处就躺着亮晶晶的碎渣,那地方空间被刚才闹腾的杂物堆满,视线太杂,温锁低头看了两眼又只能盲找。
快了,就快了,在我准备听她被玻璃刺到尖叫的时候,周屿焕把鞋往远处踢了一脚,我很明白,这是他不想把两人的距离拉得太近,又不想真看她被刺着时的第三处理反应,可气头上的温锁不明白,她把白宣言偷钥匙和林加北的戏弄全叠加在他一人身上,狠狠推了他一把,他往后退一步,膝盖后弯撞到了桌子的尖角,这足够挑起他的脾气,然而温锁比他爆发得更厉害。
“你他妈有病吧!”
“到底谁他妈有病?”
他语气凶,至少在我的印象里,他没对除宗闲之外的女生说过这样的重话。
“你!”
我简直气到要冲过去问问她到底知不知道好歹。
她插着腰,丝毫不让,“帮人忙不会好好帮!偏要用这样的方法!你没长嘴吗?用嘴提醒你会不会?”
周屿焕没说话,不是被她的盛气凌人给堵住,而是真的准备要好好跟她掰扯一下“帮忙”和“礼貌”的问题时,她却把话说得直白又透彻。是指,她看得懂他的操作,却反感他留在肚子里的那一部分,所以她帮着说出来。
“看什么?觉得没脑子的人才会一路跟到这种场所来?那我没钥匙今晚到底怎么睡!”
全场没一个人敢上前拉,林加北甚至乐呵地抓了把瓜子看热闹,温锁暴走状态就有点六亲不认,明明在北港她对周屿焕还那么有礼貌。周屿焕一米□□,温锁大概一米六出头,她骂嗨了,仰着头不爽,踩上沙发,有点从头跟他理的意思。
“我问你,这傻逼偷我唯一的一把钥匙,我该不该追过来?我被搞成这样,不是我没脑子,而是有一群男的不分青红皂白非要灌我酒,我不想喝该不该找这傻逼速战速决!第一杯酒是那男的拉我失败不小心砸的,第二杯酒是我激烈反抗后不小心摔的,这破玻璃渣子我今天就算砸上去了也没你捏我脚痛!”
她的头发掉了下来,她手指往后撸了一把,指他,“表面上帮我,心里却笑我以卵击石,帮了我之后,还暗戳戳等我道谢,我但凡表现出一点不尊重,不用你出手,全场就能制裁我,可你他妈的没长嘴吗!心里有话就不能好好讲!”
没人敢这样分析周屿焕的阴暗面,他做事太过得体,以至于大家无法在短时间内品出那么多隐含信息,无论真假,她都敏感到有够可以,也牛到有够可以,在屋子里站队明显的情况下,找了个最顶的实现反制裁。
周围只有嗑瓜子的声音,林加北勾着嘴角在笑,那种笑让我意识到周屿焕跟他的关系并不简单,那是兄弟间看戏的笑,而周屿焕却只被她逼出了一句轻骂:“你他妈的。”
这种语气很微妙,不像他骂宗闲那么不留情面,也并不如面对我时那么温和,倒有点是开战前的战术警告,他转过身,拎过她的鞋子,放在桌面上,把玻璃碎渣全扫掉,这才有种跟她好好对峙的意思。
“婪汀的名声有多臭,我不信你没听过,在没人保的情况下踏进来,你就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这里面的人坏到不会因为你那把钥匙同情你,坏到不会因为你的坏脾气而停止,你越挣扎他越兴奋,等你被撕破第一层衣服的时候你脑子里想的绝对不会是他妈的钥匙。”
他欺近,灯光在他身后闪,身影笼罩住她,她因这强大的逼迫感往后退了一步,他继续说:“从这里走出去,一共要经过十八道门,你逃得过几次?自以为带着理由全世界的人都得让着你,自以为怒气冲冲就是最好的屏蔽气场,我告诉你,你只能逃得过这一扇!我站的这一扇!”他严厉起来,“花七十块钱开个锁跟你今晚被吃干抹净哪个更划算,花一百块钱打车到你外婆家睡一晚跟你脚腕布满玻璃渣哪个更划算?你在我身上挑三拣四就是他妈的没看到自己现在到底什么处境,我不说,那是因为我他妈还没熟到需要用张嘴的方式提醒你!”
他今晚有够火了,我从没听过他连续输出这么多个“他妈”,有哄他的意思,我拉着他的手,他掌心有湿意,谁激出过他这么多话?
这是异常的,像是找到对手般的你来我往,我怕他上心,也怕他上瘾,想拉着他走,他的离开念头比我还强,只是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回头喊了一句:“林加北。”
里面传出一道声音:“懂。”
我才真正看明白,他出手帮忙,其实是给林加北暗示,让他确保接下来的那些门外,她能安稳地走出去。而离开之前又偏要挂一嘴提醒,真是因为我让他帮忙他才做得这样细致吗?
车内,我很想打探他的意思,又不能明说,就扯得比较远,“今晚这么一闹,会不会影响外婆们的邻里关系。”
“不会,估计睡一觉就忘了。”
“为什么。”
“她那脑子,”绿灯倒数,他没冲的意思,在线内缓缓停下,“看着就是记吃不记打的。”
然后,就是他长久的沉默。
我忍了七十秒倒数,看他,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搭在车窗上,其实他今晚并没冷落我,下楼梯后他把我一切想要的都安排到位了,可也许就是安顿好我之后,他才有时间在脑海里复盘,他都说了什么,以及温锁是怎样发现他烂在肚子里的另一半的。
我提醒:“绿灯了。”
他启动车子。
我看向他:“屿焕,刚刚你在想什么?”
车子缓慢进入车流,不同的尾灯把路面映得深厚沉重,他回:“没。”
这个字稳稳地扎到了我的心尖,所以有一天,我们还是因为她吵了起来。
那天我们在馄饨店吃饭,看见了她,我特意跟她拼了桌,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善良一点,有活力一点,我知道温锁这种人渴望什么,害怕什么。
她不敢跟我抢的。
周屿焕预料得很对,她睡一觉就跟没事人似的,没了那晚的暴脾气,也没跟周屿焕再次掰扯的意思。
可是那天他们对视了。
那天的阳光打在玻璃上,很刺眼,他们的眼神在空中相遇,很长时间没挪开。
这很难不让我多想,等温锁离开,我问他为什么要朝她看。
他眉头拧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没回答的必要,问我吃饱了没有。我拍了一下桌子,小馄饨的汤汁洒了出来,“你避开这个话题干什么,我问你为什么要朝她看。”
他胳膊肘支在桌面上,顿了两秒,然后抽纸把汤汁擦干净,“这个对视没有任何意义,但这不是你想要的回答,你一定要在这个眼神里琢磨出一点背叛的味道,想听我认错,想让我承诺跟她撇清任何关系,这样会满足你的探究欲,可是,事情本身并没有这么复杂。”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的撒娇变成了胡搅蛮缠,他的耐性变成了绝对理智的分析,这种事态并不乐观,因为这意味着我从“他喜欢的”,变成了“可以结婚的”。
“你就给我一个承诺不行吗,承诺你永远不会喜欢她。”
门开了又合,有人到柜台点单,他把擦汤汁的纸扔进垃圾桶,点完单的那个人在找座位,从我后背擦着过,我往一旁挪,腿不小心碰到了桌子,小桌稳定性不高,汤汁又摇摇摆摆。
他把我扶起来,给我擦身上溅出来的汤汁,白色裙子沾了污渍很显眼,我一下没了游玩的心情。
我说我要回家。
他说好。
即使他一路体贴入微,但仍没给我那个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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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微妙的警惕感一直延续到九月底,听说他妈又办了一场聚会,我妈临走的时候心情不是很好,随口嘟囔了一句:“原来温锁她妈是找到了靠山才从北港回来的。”看我在听,继续说,“她们两个开始合伙做生意了,这股入股,还能分得清的?也就是周家没第二个儿子,否则这婚姻也得绑在一起。”
说完她自己都愣了,似乎察觉到其中的威胁,正色道:“你最近跟他怎么样?”
“挺好的。”
“那就行,保持住。”
她走了之后,我独自在房间呆了很久,我不敢跟我妈说我跟周屿焕的近况,她知道了一定会逼迫他的,我们的关系已经岌岌可危了,要是再来一个人对他使脸色,他估计更把这段恋情公事公办了。
我给他发信息,让他出来陪我,他让我过去,说家里有人。我跟他说不过来就看着办吧。
那天我特别焦躁,我一直没等到他的回音,我尝试了更过火的方法,我把最近要考的知识点全撕了,我说我不念了。
他回:【好。】
我的意识一直停留在他拉我往前的阶段,可我扶不上墙,从他慢慢减少对我的栽培能看出来,从他不再关心我的成绩能看出来,还有现在,他直接对我的自暴自弃给予支持。
我很烦躁,我哭了很久,又把那些碎纸全都捡起来,找到上次他落在我这儿的烟盒,把碎纸塞进去。
我打车到了他家门口,看见杜迦佑正往里走,我拉住他,让他把东西带给周屿焕。他没搭理我,我把烟盒塞到他口袋里,他不耐烦地低骂了一声,但还是往里走了。
这是我递出去的信号弹,他要是愿意给我粘,说明还愿意惯着我。后来,我不停地给他打电话,打到第七次的时候,他终于接了,我跟他说了很多,听见他笑的时候我才松了口气。
那天,他给我讲了三个小时的题,结束之后我问他在哪里,他说在房间,我让他给我拍张照。照片里,阳光并不好,天边泛起了阴云,而让我心情彻底跌入谷底的不是这样的天气,而是我在玻璃的投影里,看见了温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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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会越滚越大,即使我多次试图甩掉它,但空闲的时候它总会爬上来。我让自己稳住,看了眼日历,不到半年我们就订婚了,那时候很多事情都会奔着合法而去,任何插进来的人都会被骂得体无完肤。
我得忍。
矛盾在冬天爆发。
今年嘉陆并不冷,阳光好,风不凉,很适合野餐,我约了他几次,他都没空。我急了,问他跟谁在一起,他说跟杜迦佑在做研究。
我让他别每次都拿杜迦佑当幌子。
他不说话了。
我又问他跟温锁什么关系,他说没关系,我说没关系她会出现在你房间。
他又不说话了。
我继续说:“你的房间什么时候让外人进过,你俩要是真有什么大大方方说出来,藏着掖着有意思吗?”
“你有意思吗?”他反问。
他一反问我就更加把猜测坐实,我挂了电话,报复心逐渐加重。
如果不是事情已经发生,我根本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巧合,在我攒着一把劲想让周屿焕后悔,在我喝了几瓶酒之后,焦穆给我打电话了。
到了酒店我的意识已经混沌,我不记得是谁先主动的,也忘了具体过程,当我醒酒的时候,我们的衣服在地上乱躺着,我身上没有痕迹,可我又能感觉出痕迹来。
我打了焦穆一巴掌,冲了澡,要回家。到了酒店门口,他把我抱在怀里,我骂了他一顿,让他松开,他一点没气,还问我耳朵冷不冷。
我很久没体会到这种感觉了,所以我没立即推开他。
不知道我们抱在一起有多久,不远处的车灯突然闪了一下,我侧头看,血液瞬间凝固,猛地推开焦穆。他也朝那里看,周屿焕的车子缓慢地开过来。
到我们两米外停,我慌了神,连忙跑进了车子里。我跟他解释了一大堆,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有些自相矛盾,但他并没有被我的手忙脚乱所感染,他甚至稳到给他妈打了电话:“妈,我现在有事,晚点来接你。”
然后挂。
车内安静得恐怖,车灯仍然照着前方,焦穆朝我们这投一眼,又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周屿焕调转了方向,缓慢地踩动油门,在焦穆把车子开出来的时候,车速猛地飙升。
“周屿焕!”我哭着拉住他,“别这样,别这样,我很害怕。”
撞击声轰然而来,我吓得抱住了头。
他倒是没有失去理智,他就是想单纯地撞他一下,车头稳住的时候,焦穆第一时间下了车,敲窗户,问周屿焕想干什么,周屿焕理都没理他。他敲得更使劲些,周屿焕不耐烦地按下一点窗户,从缝儿里回:“一边呆着。”
然后关上窗,看了一眼我脸颊的泪,我尽可能表现得像受害者一些,可这完全激不起他的保护欲了。
“他睡我女朋友,我毁他一辆车,你说这笔买卖,谁吃亏。”
他面无表情,我真猜不透他的情绪,但是他平常不会说这种话的,不礼貌,太直白,他向来都小心地照顾着我的自尊心。可是现在他这样说了,就说明他把我完全摘开来,谈论这件事的态度,像骂宗闲前阵子沉迷于娱乐圈的八卦新闻一样散漫。
一切处理完的时候,他开车送我到家门口,没立即表态,抽了三根烟。在他抽烟的过程中,我跟他讲了我们从小到大的事,讲那次我瞒着他去泰山哭了一路,讲这些年我耍的小脾气,讲我的忏悔,讲我以后会怎么做。
很多。
最后一根烟抽完,他说行了。
“行了”跟“分了”的意思一样,我知道他现在很生气,也勒着性子没爆发,但我始终相信我们不会就这样结束的,我可以给他时间消火,我以前做过很多对不起他的事,最终他都原谅我了。
我继续说。
我说我可以等,等我们都冷静下来再聊,我还有很多话要说,可他按了解锁键,车子发出“啪嗒”的声音,是他逐客的信号。
我下了车,在冷风中,我看着他的车逐渐远去,我给他充足的时间,但这么多天过去了,我没等到他一通电话。再次见面,是我看到了一个共同朋友发了动态,里面有他,我连忙赶去了那个地方。
那是郊外,他们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上搭起了架子,有彩灯,有法式的餐桌,上面摆着几排酒,氛围感十足,几个爱玩的人放着音乐蹦起了野迪。
他坐在一旁抽烟,身边有两瓶开盖的酒,圈里人都知道他分了,就有几个女孩儿凑上去,趴在他耳边讲话,他没挪开,这么多年,我首次看见他没挪开。
他是这样的人,一是一,二是二,有原则有底线,手把手地拉你往前,感情里给你自由和安全感,恋爱期间把身旁的警戒线摒得死死的,对其她女生保持准确的安全距离。
他恋爱时能做到这个样子,可是他从不做舔狗。所以当我作到这种程度时,是等不到他来哄我的。
于是我去找他,这段感情中,我没主动过,他也许在等我的主动,所以我坐上了他的副驾。
那天周六,他看着没什么精神,好像一夜未眠。我上车的时候,他正拧着鼻梁醒神,我扫了车内一圈,看见置物架上有两杯黑咖,找到了话题,“你喝了两杯?”我怕这话又有探底的意思,加了一句,“是不是最近很忙?”
他也朝置物架看了一眼,“嗯。”然后头朝后仰。
我惊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因为我那天发现的线索不止两杯黑咖。
还有一根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