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绿豆和西瓜》四贱客

10、好和坏1

　　阮一只记得有一段时间妈妈对她特别好，好到要什么买什么的地步。
　　那年冬天家里要翻修房子，除了粮食和大件的家具搬到四叔家里了其他的东西都是露天的放在院子里，其实也没几件家具就是衣柜放的被子比衣服多鞋柜里不穿的鞋子比穿过的多。那时候刘幺妹做的布鞋和她陪嫁的十几条被子是家里最大的一笔财富。
　　家里还有什么？那就剩床了。
　　阮一记得那时候家里好多床，至少有五张床，这些床是干嘛的？放干货用的，一来防潮二来还能增加空间重复利用。总之家里的床除了两张是睡人的床，其他的床都是累着一层又一层的编织袋。
　　那时候的民风淳朴所有的家当都堆在院子里最多也就是盖上一层塑料布，门一锁不是你的也没有人多看一眼。那时候大家伙投来的都是羡慕的目光“老三家翻修房子啦，是要盖两层的小洋楼吧？”“咱们村有几家两层的？老三有本事。”“以后这村东头就数老三家房子最高喽，气派。”那时候邻居们聊天间也是伸着大拇指夸赞的多。
　　地基起来了，当时要赶在立冬前把主体楼房和三间陪房拉起来，这些都是要出力气的活儿，阮长青也不吝啬买了好烟好酒的招待大家。
　　阮长青盖新房这是大事儿，同辈的玩儿的不错的朋友还有农闲的邻居都来帮忙，就连张家宝贝疙瘩长进财也来凑热闹。这么多人来帮忙真是给足了阮长青面子，邻里邻居隔阂的好但是阮家的老大哥老四弟却始终没有露面儿。
　　刘幺妹生气拉土的时候还和阮成长春在东地山岗上吵了一架“你家那是兄弟吗？打地基没一个人来，现在要赶工也是不见人影，我看就是巴不得你好。”
　　“咱们家修房子关他们什么事儿？再说了老大家里一群张嘴的你不是不知道，老四大老远的在外面你让他专门回来两天？”阮长青怎么能不知道自己大哥和四弟的心思，但是他还是把各种能用的上的理由都说了出来。
　　刘幺妹听着阮长青那别扭的理由更生气“这一车一车的沙土拉回去还不够那群帮忙的动几下，这晌午又是管吃饭又是发烟的，你说图啥？人多热闹？”
　　“你懂啥，打地基的时候人就来了，这会儿要把地面砸平，那个不需要出力气？那百十来斤的石磙你能甩的起来？带点的‘石磙’也要两个人扶着。”阮长青也来了气“刘幺妹，都是力气活，可以了，少说两句啊？”
　　“阮长青你说啥就是啥，你说啥都对，我说了现在几点？晌午吃啥？菜，馍，面，那一样你买了？你张张嘴就能喂喂那些个张嘴儿的？”刘幺妹就是生气，怎么说都生气“等会儿我哥我姐都来了，我看你盖栋房子能翻出啥花样来！”刘幺妹生气的把手里的铁锨直接扔在一边喝水歇着去“我五点就起床把店铺整理好等着你三妹去看店，到现在饭都没吃一口就回来了，我说啥了？你倒好这个有事儿那个有事儿就你们家有事儿。”
　　“你懂啥，这打地基上大梁哪个不是要力气的，人家来帮忙你还不让人家歇歇？”阮长青虽然生气但是手上的铁锨还是一下又一下的往三轮车上抛沙土“嗯，生产队的驴也得歇歇，要出力气的时候他们能出力不就行了。”阮长青怎么不知道，有些个人就是来凑热闹活跃气氛的，不跟他们置气。
　　阮长青想的是这盖房子急不来这要慢慢来才行但九点多一点他看到刘家几个兄弟开着拖拉机带来的时候就把这种念头给掐了。
　　四辆拖拉机，四车人，乖乖，比自己村儿里来的人还多关键是人家不仅是人来了还带着家伙来了，一人腰里别着一把瓦刀一人手里惦着一把铁锨，车上还装了四个百十来斤重的石磙给房间匝地平。
　　老三姐也来了，他们家的四轮拖拉机也来了。
　　这四辆车加上阮长青那一辆小蹦蹦不用来回一趟就把砸地平要用的土全部装满了。这一去一回的东地的沙土窝低了几分南地的池塘又深了几分。
　　原本盖一栋两层楼的房子咋说也要一个月两个月的现在一天打地基拉起来第一层的主体墙面第二天就能上大梁，休息一天让水泥和砖阴阴水汽更结实些，到了第四天就能放水泥板起第二层。
　　阮长青家这套房子的建造速度刷新了阮长青对建筑这个行业的认知，人多热闹，他也拿起瓦刀跟着老工人开始砌墙。一星期的时间就上了大红瓦和灰蓝瓦片封了顶放了鞭炮落了红布条撒了花生和稻草。也就是说在立冬前这套房子主体已经完成后面的就是屋里屋外粉刷。这些阮长青可以找几个人最多也是四五天的活儿。
　　深秋时节不务农的闲人也多，阮长青直接把屋里屋外的粉刷工程包圆儿包出去，也就是预期的四五天的时间这屋里屋外的就粉刷好了，不仅是一层水泥墙的粉刷还有一层白墙粉刷。这新家除了潮湿以外过年的时候完全可以搬进去住。
　　为了让屋子更快干燥好入住阮长青用火盆在每一间屋子里慢火烤。这样一来即便是后面上冻了也不会害怕粉刷的墙面结块。
　　那时候还真没有几家贴瓷砖，阮长青愣是从县城拉回来一车瓷砖，那图案还是大红大绿的牡丹图，上面的字也是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花开富贵’和‘家和万事兴’。
　　家是修正好了，院子里的小细节还是要慢慢的处理，先把院墙拉起来再说整理院子，阮长青想用剩下的水泥把院子铺成水泥地但是刘幺妹不同意她要种花儿要种果树还要种菜。最后这几袋水泥用在了新搭建的小屋上。院墙边边上又盖了一间堆放杂物的杂物间，这算是把家里剩下的砖头和水泥用了个精光。
　　那一年下雪的时候家里的地锅也正式开火，那时候街坊邻里都来凑热闹，刘幺妹就做了一锅猪肉白菜顿粉条招待街坊邻居，那个香啊大老远的就让人流口水。
　　阮家兄弟姐妹，刘幺妹那边的兄弟姐妹都聚在了一起，阮长青整整摆了三大桌。
　　开灶饭红红火火以后这小日子也红红火火。
　　那段时间阮一最大的感受就是家里人终于不再看着她了，她可以跑出去玩了，那段时间是她最快乐了。当然那段时间也是他学习退步最快的时候，因为刘幺妹忙啊顾不上她呀。这些期末前的小插曲都没关系，期末考试前好好学习，没有寒假前一张奖状来得实在。
　　小学二年级的水平就是加减乘除嘛多练练就好了，还好阮一的底子够厚能够她吃老本了。
　　放了寒假就可以睡到自然醒就可以跑出去整天疯。
　　那时候街上有卖头绳的卖货郎，说是‘郎’其实都是老爷爷老奶奶岁数的老人了，他们推着货车摇着拨浪鼓满大街的转悠叫卖。阮长青会给阮一买那些他认为好看的花花绿绿的头绳给她扎头发。阮一虽然一脸不愿意但是还是忍着，任由爸妈在她头上扎上各种各样的装饰，不是她不想反抗是因为她想吃糖想吃糖角想吃好吃的，从小就懂事的阮一老早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幺妹，”阮长青在阮一头上发现了虱子“你快过来，快快，看看看着是啥？是不是虱子？”阮一头上出了虱子。长虱子在那个阮一小时候那是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但是在阮长青看来这简直就是一场重大的教育事故。
　　刘幺妹放下手里的锅铲围裙都没解的直接冲了出来“怎么会生虱子？”
　　“她洗头洗澡吗？”阮长青强行夹着阮一开始在那颗小脑袋上找虱子。
　　“你痒不痒？有虱子你怎么不说？”刘幺妹也开始加入巴拉虱子的行列。
　　“哪里痒了！”阮一烦了“我哪里没洗头了，我和我妈前天才去的澡堂子，哪里脏了！”在她那小脑袋里似乎只有脏脏的孩子头上才会生虱子。她不是那样的孩子才不会生虱子。这是阮一最后的倔强。她虽然被阮长青夹着但是来回晃动示意自己的反抗。
　　“你是不是又跟着那一群野小子疯去了？”刘幺妹捏着阮一的后脑勺让她安生点，真是捏住命运的后脑勺。
　　“你们天天忙，我就出去玩儿了，你也管呀，”阮一小小年纪还倔强起来了“我玩儿的时候你怎么不管怎么现在管起来了？”阮一也生气了，头上长出虱子这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好吧，有孩子会取笑她的。
　　“你看看着是啥？”面对倔强的阮一刘幺妹有的是办法治她，刘幺妹手上是喝血喝的肚子都翻起来的虱子“喝你的血，让你不听话，不听话。”刘幺妹说着直接用左手和右手大拇指的指甲盖把虱子给挤的血肉模糊。一个不行就两个，两个不行就三个。。。刘幺妹有的是办法。
　　看着这么血腥的画面阮一消停了，她不挣扎了，至于以后还敢不敢？这不好说。
　　最后阮一被阮长青和刘幺妹按着脑袋把头发剪了，还好不是剃成光头是剪成男孩子那种寸头，不过这不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告诉别人她头上生虱子了吗？
　　哼！阮一真是气的鼻孔都大了好几倍，她本来长得就一般般孩子憨厚老实的模样，没有人家的大眼睛也没有人家的长睫毛鹅蛋脸，现在好了还要剪成这样的短发真是怎么看怎么难看，她不要面子的嘛。阮一都气哭了。
　　“你哼哼啥？”刘幺妹拉着阮一上杀虫粉，是脖子里头发上撒的呛鼻子的白色粉末状的东西，这样就能把虱子给杀死，但是卵不行，卵要扒着头发一个一个挤扁挤死。阮一当然不会老老实实的配合了，她要挣脱刘幺妹妈妈的束缚，她不要被人看见这难看的模样“老实点！”刘幺妹还制服不了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一巴掌下去阮一老实了，四肢无力的趴在刘幺妹的大腿上任由刘幺妹伸手在头上巴拉。
　　“哭了？”一边的阮长青看着突然放弃挣扎的阮一心软了“阮一？”阮一不回应他“一一？一一？”阮长青再一次尝试着和孩子沟通沟通，阮一还是不搭理她。此时的阮一心里讨厌死刘幺妹和阮长春了，他们一点也不尊重她，老是强迫她。
　　“别搭理她，”刘幺妹又粗鲁的把阮一拎起来站好“有虫杀虫有病治病这才是正确的选择。你这是什么？不配合就是讳疾忌医，”阮长青和刘幺妹夫妇看着她那一头炸毛的头发和孩子隐忍的红眼眶很不厚道的笑了“头上再敢生虱子，你试试，看我怎么收拾你！”
　　阮一吓的哇哇大哭，刘幺妹和阮长青却笑的一场开怀。果然那个时候做父母的就知道孩子如果不是用来玩儿的那将毫无意义。果真孩子是意外父母是真爱。阮一哭的越厉害，做人父母的就笑的越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