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写不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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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出一篇八百字的高考作文，一共需要三十分钟。
写出一篇一万字的更新，一共需要八个小时。
现在是凌晨三点四十一。
秦淮看了眼墙上的石英钟，双眼实在是酸涩得不行，好像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他站起身，又听见自己的脊椎骨不堪重负，嘎吱响了起来。
狭小的只有十平米的出租屋里，此时便只剩他的电脑发着些白光，弥漫着一股什么东西腐烂的气味。
“你小子，写得挺快嘛。”电脑屏幕还在亮着，“将来要是有出息了，苟富贵勿相忘。”
“李哥，你总是这么说。”秦淮用僵硬的手指敲了行字，“这已经是今年不知第几本了。”
“死的死，扑街的扑街。”他反而冷静得要死，“反正我也写不出什么好东西……不是么？”
对面的，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这次有榜单吗？”
“我这样的水平……算了。”秦淮笑了笑，发了个上吊的表情过去。
“不说了，我先去写。”他的手还在键盘上，“感觉明天手要疼了。不过关系也不大了。”
“你倒是注意一点。”李哥发了条信息来。
“注意又有什么用处？反正我……扑街到死，我都不好意思说我在写。”秦淮的眼睛盯着屏幕，“我这属于网文爱好者。”
“我的键盘一把三百块钱，我一个月的保底也就六百块，写小说挣不回个键盘钱，说出去也觉得丢脸。”
“你要不去找工作吧。”李哥说，“你这样的生活，真感觉过不下去。”
“过不下去又有什么用？”秦淮心头一阵酸涩，“我知道我不是吃这口饭的料，但是除了这事我什么都不会。”
窗子外一片黑茫茫的。
好像有风吹来，树的影子在他的窗帘上张牙舞爪。
他租的房子在工业园旁边，只有大货车载着原料从路上过，发出野兽一般的嗡鸣。
随后便是一阵教人作呕的灰尘，无孔不入的灰尘。
远远望去，似乎这时候只有他是不能入眠的。
这是秦淮在这的第四年。
他没有考上大学。
也没有找到工作。
好像去找工作，也是很难的事情。
和家里又闹翻了，他妈要送他进了什么学院治疗网瘾，电击几十次，动辄打骂的。
逃出来之后，秦淮就变成这个鬼样子了。
能够与人勉强交流，但总是喘不过气来。
看着刀子就想往自己的胸口捅，但由于怕疼，没有这样的勇气。看着楼就想往下面跳了一走了之，同理怕死没有这个勇气。
问人借了些钱和笔记本，想着自己这种…嗯紫薇星去写小说，肯定是一本成神，然后想唐x一样，过上幸福生活。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写作一直开始，扑街从未停止。网站换了又换，都说写得太烂。好容易前几个月在某个网站签约成功了，每天四千字，月末六百块，勉勉强强满足房租水电支出。
然后当枪手替人写赘婿上门，总收入加起来，约是八百。只是这两百，也不是月月都有的，他的价位一降再降，人家还得挑挑拣拣。
“真烦…”秦淮敲出最后一个字符，“写得想死…”
小网站里乱。
不是他不想去大网站，就和他考不上清华北大一样。大网站的那编辑在看了他的狗屁文章后，很委婉地提了拒绝，秦淮贴了几十次冷屁股之后，对自己的水平算是勉勉强强有了个认知。
那就不去大网站。
大网站一定会倒闭。
都倒闭。
“哈哈，这家伙怎么又上首页推荐了。”
他回过头看着那些紧闭的窗口，忽然就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好像是在看着他的眼睛在暗处，红色的摄像头，死死盯着他。
后背发凉。
键盘随手一扔。
这本又写不下去了。
写又写不出来，大纲没做，人设一塌糊涂，每天开个电脑像是上坟一样。
四点三十。
一点都写不出来。
但是写不来就没钱，没钱就会饿死。
就会死。
冬天又要来了，冬天去浴室隔间洗澡就是一笔钱。
秦淮很用力地敲一圈键盘，将每个键帽都敲出极大的声响，似乎这样子就显得自己在认真工作似的。
“我真没用。”秦淮喃喃自语道，“一直都是……做着这样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在原地踏步。”
“好难受。”他水了一段很累赘的景物描写，“写不出来了，但还差两千五千字。这么一说我还真是廉价。”
他关了wps，又进去小网站首页看了看。首页挂着的三本大书，全是他以前认识的同期作者。
a一本飞升，从此和他割袍断交。
b又黑又红，马甲名声臭了之后迅速秽土转生，换了新马甲，同时和秦淮割袍断交。
c是勤奋努力型，受不了秦淮一天三个小时都在凝视他人数据、愤世嫉俗，遂和秦淮决裂。
“猪肉的价格是十七元每斤。”秦淮说，“一眼看去，实在是晦气…我的读者一共有十三个，其中一个是我的小号，一个是网站送的机器人。剩下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取消订阅……”
“每天看这样的文字也很痛苦吧。”他说，“为什么不取消订阅呢？是怜悯我吗？”
“哈哈，随你。”秦淮敲下了最后一个字符。
忽地站起来，眼前又因久坐一阵天旋地转。
“什么时候……才能写出大家会喜欢的东西来。”
“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不喜欢我？”
编辑昨日和他说要重新说说保底的事情，等着他今日上班给个回复。
秦淮心里又有不好的预感。
同时期的都起来了，只有秦淮还在这里艰难爬行，仰起头来都不能碰到人家一根小拇指。
想着就烦，但是又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abc那三张封面还历历在目。
“怎么样才会让你们喜欢我……”他开门走到楼层里的公共浴室，凝开那个生锈的水龙头，“去死。去死。”
秦淮的手机忽然一响，屏幕一亮，镜子里照着看见一张脸。
面色苍白，瘦削得有些过分了，刘海遮着眼，眼窝深陷。头发太久没去打理，到了肩头。
简直像是纵欲过度。
但秦淮是个处男，唯一一次谈恋爱是对着明日香。说是恋爱，倒不如说是很恶心的单方面的恋慕。对方只是纸片角色，但秦淮就是很喜欢。
扎着两个马尾辫的美少女，像是向日葵一样美丽。
手机就熄了屏。
秦淮摸着黑区找到灯的开关。
眼睛不太习惯这样亮的灯光，被刺得眼泪直流。
“真烦啊……为什么要有灯。”
洗浴室里全是水和头发。
一层楼只有五六个浴室隔间。
密密麻麻的，叠在一起，上头糊了一层油腻的黄色洗发水，还是糊状的。
看了就教人作呕。
秦淮的手机就掉在上面。
屏幕摔得四分五裂。
“去死。”秦淮骂了句话。
“真受不了……好想换手机，但是没有钱，感觉直接让我去死比较合适。”
他说得喘不过气，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拎起手机一脚，还是不经意地碰到了那团水藻一样的头发，冷湿的触感在手上。
秦淮心里一阵恶寒。
“好恶心……”
“去死啊！”
手机又响了。
秦淮接了电话。
“隔壁的……你能不能晚上稍微小点声音。”打电话的是他邻居，“你敲键盘真的很吵诶，而且你也走路真的很吵，我明天还要上班。”
“真是的，不考虑自己也要稍微考虑一下别人吧。”
“天天喊去死，随你怎么喊，别吵着我就行。”
“对不起。”秦淮只憋出这三个字来，“对不起。”
“知道对不起下次就不要……诶，真实的，几十岁的人了，天天就蹲在家里，你这样子……算了…我不说，你自己看着办。”
秦淮脚下一滑。
一脚踩在那团头发上，湿淋淋的，泛反着白光。
“去死吧。”秦淮小声咒骂，“自己早上起床……神经病。”
秦淮的脑子里和心里都很吵的，吵得要死，等到他费力想去掐灭这声音的，却发现这声音的源头就是他自己。
喊完了，脱力了。
栽在那团头发上面，感觉水一点一点渗过来，渗进他的睡衣里，脸贴着脏兮兮的地。
“好恶心。”他说，“我是说水。也说我自己。””
“恶心死了。”
明天要怎么办？明天之后还有明天。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写不出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