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引的自我修养》靡朵

2、双头火蟒

　　几人一同前往祟羽山，半途中便被凡人求救声所吸引，一股极重的血腥味和来自妖兽身上的威压传来，九凌眉头一拧，那并非是普通妖兽。

　　其身上，隐隐传来元婴期的威压。

　　这是一头元婴期的妖兽！

　　不待她出声提醒，几人便已接近了那头妖兽，兜头便是一声狂啸，其中蕴含着灵力，几人立即收剑落地，避开了朝他们而来的攻击。

　　九凌靠在一棵树后，偏头打量了一眼，这是一头即将成年的双头火蟒，浑身呈火红色，上面有灰绿色的花纹，接近十米高，两颗头的嘴边都带着鲜血，显然刚伤了人。

　　“小心，这妖兽是元婴期。”九凌传音给其他三人。

　　其他三人听后更是一脸凝重。

　　再一细看，那火蟒之后，还蜷缩着几个凡人，九凌眼神一凝，立刻出声制止试图提剑刺去的余应：“三师兄不可！后面有人还活着！”

　　余应一听，登时收了一半力气，剩余的一半收不回来，被他偏了方向，灵力带着剑扎进一棵树内。

　　余竟看了几眼，盯着那头火蟒说道：“余应余宁，你二人绕后救人，九凌，你随我迎敌。”

　　“不可强撑。”余竟盯着九凌，嘱咐道。

　　九凌点点头。

　　余竟话音刚落，那火蟒已然发觉九凌的踪迹，蛇身紧绷，蛇头朝着九凌靠着的树狠狠咬来，九凌一个翻身退开，却似乎更激怒了那火蟒。

　　火蟒朝天用力啸叫一声，朝着九凌的方向快速移动，余应余宁立刻趁机绕过去，一手一个把差点被蛇拖进窝里的凡人拉了出来，将人送到了安全地带，两人才迅速往回赶。

　　而九凌这边，那火蟒似乎只察觉得到九凌的存在，对余竟的挑衅丝毫没有反应，反倒是九凌，无论在哪儿，它都能立刻找到九凌的位置。

　　像是九凌身上有什么独特的吸引之处。
　　知晓其妖兽不好对付，九凌捏了个传音符回宗门给父亲，希望宗门内有人尽快赶来帮忙。

　　见人已救走，九凌眼中也现了杀意，从一旁的带血的残肢来看，这火蟒至少吃了数十个凡人。剑出鞘，一道寒光闪过，九凌朝着火蟒面门就是一削，正好砍上未曾闭合的嘴巴，一剑下去，削断了火蟒一半的牙。

　　火蟒立刻暴怒，整个蛇身都立起来，发出更为尖锐的啸叫，其中饱含着攻击之意。

　　九凌握剑后仰躲开火蟒的杀招，余竟顺势上前拦住，然而他是一个丹都未结之人，完全不是火蟒的对手，只一招便被火蟒掀飞。

　　此时，余应和余宁也赶了回来，两人齐齐从半空中朝着火蟒的眼睛刺去，然后便被火蟒两个方向的头分别喷出的火焰击中，两人双双倒地。

　　火蟒顺势尾巴一甩，将余竟甩到这两人身侧，用尾巴将三人卷了起来，接着看也不看九凌一眼，转身迅速移动。

　　“师兄！”九凌大喊一声，却没有人回应，三个人都失去了意识，她这才意识到，元婴期的妖兽，即便她是金丹期，即便只是半柱香也难以支撑，更何况师兄他们还未曾结丹，心下焦急，只盼着父亲收到她的传音符尽快寻人前来相助。

　　九凌见到三个人都被带走，心中急切，提剑砍上去又害怕伤到师兄他们，只好先试图把火蟒拦下来，然而火蟒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开始猛烈地喷火，九凌完全无法近身，发丝都被火燎了小半，却完全没办法拦住火蟒后撤的动作。

　　火蟒是朝着蛇窝走的，目的很明显，它想要把这几个人拖回窝里去。

　　一旦进了蛇窝，便极难活下来。九凌不得已，用剑割破手指，剑身沾上她的血，剑上立刻便覆了一层淡红色的光，妖冶而又鲜艳，九凌再一次上前挡在火蟒身前，一剑横扫，火蟒被逼退一小段距离。

　　接着，她闭目凝神，再一睁眼，手中的剑立刻分出数十道虚影剑身，一同朝着火蟒刺去。

　　虽是剑身虚影，然而伤害是实打实的，九凌在其中灌注了大量灵力，可即便如此，也只是堪堪刺破火蟒表皮，但这也足够让火蟒吃痛了，加之虚影过多，火蟒被困在其中几息的时间。

　　火蟒不再执着于那几个食物，尾巴便将卷着的人放了下来，而是再次紧紧盯着眼前的九凌，它清楚，不解决这个人，便无法带着食物回去，蛇信子吐了吐，它的眼中泛着阴冷，整个蛇身体呈蓄势待发状，两双如碗大的眼瞳死死盯着九凌。

　　才结丹未曾一天，九凌灵力并未稳定，方才一击便已耗尽她大半灵力，此时她已面色发白，但仍上前将师兄几人挪到了稍远的较为安全的位置。

　　她一次只能带走两个，被剩下的人基本没有生还的机会。她不想放弃任何一个。

　　九凌咬咬牙，还是没走，回头迎面对上从剑阵中出来的火蟒，简单而又粗暴的攻击不要命似的朝着九凌袭来。

　　九凌挥剑躲闪，然而还是多处受伤，火蟒耐心被耗尽，整个蛇身立起来，朝着九凌长大一张嘴巴，竟是想要一口解决掉九凌。

　　九凌暗暗恢复着灵气，握紧了手中的剑，就在火蟒咬下来的瞬间，她动了，将丹田内的结灵契以及金丹催动到极致，在剑尖上裹了厚厚一层灵力，然后冲着火蟒最为脆弱的咽喉狠狠刺去。

　　一击即中！

　　火蟒吃痛，想要甩开九凌，但九凌怎么可能轻易松手，她顶着火蟒称得上乱打的攻击，闭上眼，握着剑狠狠一划——
　　火蟒的外皮确实坚韧难以伤到，然而内里却很柔软，剑尖从内至外刺破火蟒的表皮，眨眼间，双头火蟒的其中一颗头被九凌划穿大半，任凭火蟒如何甩动，九凌也没有松开剑。

　　到火蟒彻底被激怒，那条伤口已经足够大了。她从缝隙中跳出来，握着剑狠狠一划，更加深了这个伤口，直至火蟒的整颗头都被她割了下来。

　　火蟒彻底疯了，另一颗头不要命似的对着九凌喷火，然而失去一个头的火蟒已然不再如一开始灵活，九凌迅速躲开，那火甚至有些落到了火蟒自己身上。

　　九凌浑身都是火蟒的血，腥臭无比，因为方才在其体内，背部被火蟒的牙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淋漓，狼狈不堪。当然，比起失去一颗头的火蟒看起来好一些。

　　火蟒四处寻找着九凌，仅剩的一颗头一直在朝着各处喷火，导致整个林中都着起了火，烟雾弥漫，九凌几近力竭，状态差到极致，送回宗门的传音符没有带来任何讯息。

　　她心中暗暗焦急，扭头朝宗门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目光一凝，迅速从方才的位置退开，只见原来的位置处被火蟒尾巴甩了一个大坑，随之而来的是一簇烈火，九凌险险避开，再落地已有些气力不支。

　　而那火蟒却对她穷追不舍，暴怒的模样不减分毫。

　　不知是不是受伤的缘故，九凌体内灵气游转变得十分缓慢，恢复速度降了下来，像是受到了什么阻碍，没了快速恢复的灵气，九凌动作变得滞涩，躲避的动作也慢了数拍，接连被火蟒的攻击追上，吐了好几口血。

　　慢慢地，九凌感受到体内灵气大大枯竭，连支撑她握剑的力气都没了，她脱力靠在一棵三人粗的树上，被一路追过来的火蟒蛇尾用力甩飞，九凌重重摔在地上，又吐出一口血，这次是真伤了肺腑了，她浑身都疼得厉害，连剑也握不稳，摔在了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意识渐渐消失，朦胧中，一股极为腥臭的味道凑了过来，而后又很快离自己而去，九凌用尽最后的力气睁大眼睛，却看见两位师兄和师姐站在自己面前，面色冷静，丝毫没有受伤的模样。

　　那条火蟒就在他们身后，她甚至想开口提醒他们，要小心。
　　可她说不出来话。

　　身后那条火蟒脑袋凑过来，九凌这才看清，那火蟒旁边站着一个人，正在给火蟒的伤口上药。

　　那个身影她远远望了十六年，绝不会认错。

　　忽然今天所有的不合常理之处都被九凌串了起来。

　　一头元婴期妖兽怎么会出现在凡界之中？父亲怎么可能会不清楚这是元婴期的妖兽，便让他们一个金丹期及三个丹都未结之人过来除妖，而方才火蟒的意图更加奇怪，现在看来，倒更像是有人对它下了什么指令。为什么自己体内灵力忽然滞涩？

　　九凌闭上眼睛，将怀疑清出脑海，死死盯着握剑的大师兄。

　　然而那道熟悉的身影轻咳一声。

　　下一瞬，她看着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大师兄冷着脸，握着剑朝她刺来，那一瞬间所有的思绪都凝固在了自己心中，然而画面并没有凝固。

　　此时日头西悬，被火蟒的兽火烧了大半的树林里，清晰可见远处的日落，落日的余晖于余竟的剑身上反射出刺目的光芒，晃了九凌满眼，九凌只觉被一片无边无尽的红包裹着，刺痛着，那一瞬间所有过往的情谊，年岁，被这一片红燃烧殆尽，只在九凌心底落了一片的灰烬。

　　剑尖挑开她的丹田，九凌亲眼看着，已经发不出来声音。

　　影子被拉得无限长，九凌面上覆着阴影，熟悉的脸用着她熟悉的剑，刺穿了自己的身体，在丹田内翻转搅弄，九凌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余竟手中剑上的寒意。

　　忽地，九凌感受不到丹田内的金丹了。

　　紧接着，一颗金色的还带着血珠子被余竟亲手拿了出来，满手的鲜血，还在九凌面前晃了一下，透着黄昏的余晖，珠子透亮晶莹。

　　这一瞬，一股后知后觉的钻心的疼痛从九凌的丹田处蔓延开来。

　　她想喊，却喊不出来。

　　真疼啊！

　　金丹被挖，九凌浑身上下所有的灵气在一瞬间四散而去，那些被灵力压制才不至于太疼的伤口同时将压抑的痛感传递出来。

　　九凌死死咬着下唇，眼眶被疼出来的生理眼泪打湿，她动不了。

　　她很想问，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然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心口处像是被人剜了一大块，比丹田处的伤口还要疼。

　　余竟顿住，闭上眼，轻声道：“抱歉，师娘于我三人有恩，我得救小师妹。”

　　余竟还没接下来的动作，那道熟悉的白影走了过来，正是九凌喊了十六年的父亲——洛海。

　　洛海处理好火蟒的伤口，一手背在身后，见到浑身血迹的九凌，用看蝼蚁的目光扫了她一眼，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九凌升起来的那一点点希望在这时也消耗殆尽了。

　　洛海第一句话便是：“结灵契呢？”

　　九凌阖上眼，眼眶里积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滑了下来。

　　余竟立刻道：“师尊，剖开丹田并未见到。”

　　洛海冷哼一声，那一身的仙风道骨不再，浑身泛着阴森冷气。不再看余竟。

　　只抬起一只手，一层光便随之笼罩住了九凌。

　　灵力一寸寸地从九凌的经脉中碾过，洛海下了极重的手，那是一种从四肢百骸同时涌出来的痛感，毫无反抗的余地。

　　来自神识深处的痛苦，九凌痛得眼睛大睁，瞳孔放得极大，痛到了极致，汗浸透了里衫，黏在身上被风一吹，明明是夏天，但却寒凉刺骨。

　　来回碾了数遍，洛海同样未发觉结灵契的位置。

　　他终于撕碎了那张温和的面具，隔空捏着九凌的脖子将她提到半空中，冷冷问：“结灵契呢？”

　　九凌无力垂着手，面色因为缺氧变得绯红，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睁着眼睛死死盯着洛海，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洛海看了片刻，松开手，九凌像个没了生机的破布偶，摔到了地上，背过身去，缓缓道：“十六年前，本尊将你从万里冰河之中带回来，救你一命，如今到了你该报答的时候了。”

　　洛海说着，伸手，那块血色玉牌便从九凌身上飞了出来，洛海用一块帕子包了，细细擦拭干净。

　　即便经历过激烈的打斗，那玉牌也仍旧完好无损。

　　“原本想再留你两年，谁知你结丹如此之快，一个容器，能让你活到结丹已是本尊给你的恩赐，念在你唤本尊多年父亲的份上，你自己将结灵契挖出来予本尊，本尊给你留个全尸。”

　　话音刚落，九凌猛地动了，几枚细细的银针朝着洛海几个要害处刺去，几乎是下一个瞬间，一大股灵气涌进她残破的丹田，她借着这股灵气猛地翻身，转身便要逃。

　　洛海见状唇角弧度弯了弯，五指成爪，那几枚银针还未碰到他便已落地。

　　九凌未走出十步，后颈便被一股大力捏住，接着整个人摔回到洛海面前。

　　洛海看着她微微笑着，却像是个地狱来的索命的恶鬼：“既如此，便休要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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