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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真的烦 ...

  •   发完消息,确定对方不会再打扰自己,陈蜻蜓换上白大褂,刷开了种子实验室的门禁。

      冷空气扑面而来,早就到实验室的余师姐坐在显微镜下,头也不回的说:“蜻蜓,把桌上的种子归类整理一下,然后赶紧入库,等会教授来了又该说我们了。”

      陈蜻蜓坐到桌边整理种子,将每一粒都小心的收入自封袋,然后贴上标签,写型号。

      她埋头就干一言不发,过了会儿,余笑终于将种皮成功分离,她松了松肩骨,长叹一口气,“快累死了。”

      陈蜻蜓低着头干活,说:“师姐,你弄了一晚上?”

      余笑捶着手臂,说:“怎么可能,不过我是四五点就起床了,晚上想着还有个工作没干完,睡也睡不好就早点来了。”

      四五点钟,天都没亮,大部分学生都还在寝室里熟睡。

      余笑看着陈蜻蜓有条不紊,说:“蜻蜓,你可真能干,好想去哪都把你带着,有了你,我的研究生论文都不觉得发愁了。”

      陈蜻蜓说:“那就带着。”

      余笑说:“你是不是也听说我们要和郭教授去海琼市了?”

      陈蜻蜓点点头。

      余笑说:“你想去?”

      陈蜻蜓说是。

      “海琼市去旅游是挺好玩的,蓝天白云比基尼沙滩,但是我们是要顶着大太阳下试验田的,那里紫外线强的一天就能把你这个白美人晒成黑美人,人啊半天就能从十八的姑娘细皮嫩肉操劳成八十岁的老太太,你还想去吗?”

      陈蜻蜓说想,将手里最后一包种子贴上标签收入恒温箱里,说:“我又不是空乘专业,要细皮嫩肉做什么,学农人有不下地的吗?”

      余笑说:“这么说是没错啦。”她看着陈蜻蜓精致姣好的侧脸,说:“但是我觉得你真的很适合空乘专业,你当初是不是被调剂过来的?”

      “不是,我报的就是这个专业。”

      余笑顿了顿,说:“怪不得教授说你——”

      陈蜻蜓等着她说完,余笑却狡黠的眨眨眼,说:“不行,你等着郭教授当面夸你吧。”

      八点多,郭精益拎着公文包走进办公室,他是个个子不高的老头子,头发花白,貌不惊人,不苟言笑,很有教授的气势,走起路时白色袍脚在布满泥点的布鞋上翻滚像白色的海浪。

      教授一进来,余笑立刻收起脸上的笑容回到试验台前,陈蜻蜓站在储物架前清点种子。

      实验室里没人说话,但能感觉气压越来越低,空气越来越冷,最后实在受不了的余笑开口说:“教授,谁惹您啦?”
      余笑是跟他最久的研究生,偶尔也敢和教授开一两句玩笑。

      郭精益瞪了一眼她,说:“王乐乐去不了海琼市这事你知道吗?”

      余笑心里咯噔一下,咧嘴笑了笑,“我还以为他只是说说。”

      郭精益说:“学都没毕业,竟然想着去结婚,我早就看出来他心思不在课题上。”

      余笑小声说:“乐乐也不小了。”她想了一下,说:“那我们是不是就空了一个名额啊?”

      郭精益嗯了一声。
      余笑说:“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然我们带上——蜻蜓吧!”

      她抬手指向站在储物架前窈窕的陈蜻蜓,那里光线黯淡,陈蜻蜓的皮肤被斜上方的日光灯照的散发着莹润的白,她仿佛是一块上好的美玉,不骄不躁沉稳睿智。

      郭精益顺着她的手看向陈蜻蜓,不等说些什么,那隐于黯淡中的女孩突然走出来,说:“教授,我想去。”

      但凡换上别的学生,郭精益定是要说几句小屁娃娃路都不会走,书上的理论背会了没,融会贯通了没,能受得了下地的苦和做研究的枯燥吗,但现在这个人是陈蜻蜓,郭精益就无话可说了。
      郭精益给那一届新生上大课,几百号人的教室里,陈蜻蜓坐在第一排居中的位置上,一言不发的听完了他将近四个小时的种子遗传基因理论课,当天晚上给郭精益发了一封关于种子基因型选择过程假设实验报告。

      郭精益看了报告,又吃惊又惊喜,加了陈蜻蜓的微信,和她开视频,给她讲了一晚上他潜心三十年针对玉米做的种子遗传基因培育。
      这么多年以来郭精益总是给学生讲瞌睡,那天晚上还是第一次把自己讲瞌睡,而视频连线的对象,那个大一的女学生沉静的握着笔,淡定说:“教授,刚刚有个地方讲错了......”

      然后没多久,郭精益就找了陈蜻蜓的班主任,把陈蜻蜓要走,让她从大一的简单漫长的农业知识里脱离出来,亲自带陈蜻蜓。

      陈蜻蜓表明态度,郭精益皱着眉看她,说:“我考虑一下。”

      陈蜻蜓点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废话,敛神开始进行今日的实验活动里。

      郭精益潜心研究玉米三十年,最大的梦想是培育出优质的玉米种子,建立高效育种技术体系,解决品种抗病问题,让玉米高产、优质,在全国推广优质种子,帮农民增收。
      他是实干学者,有深厚的知识功底,也愿意干,他能一整天都待在实验室里剥玉米种子的外皮,也能躬着身弯着腰在田里从白天干到晚上。

      跟着郭精益的学生,但凡娇气偷懒一点点,都当不了他的学生。

      恰好的是陈蜻蜓有这个耐心,也聪明勤恳任劳任怨,郭精益在实验室里搞研究搞一整天,陈蜻蜓也能在实验室里给他打下手一整天都不出实验室的门。

      午饭是同门中午给送到实验室的,当郭精益从操作台前撑着腰站起来宣布今天的工作结束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陈蜻蜓和师姐面带倦容的收拾好实验室里的试管和仪器,一起离开了实验大楼。

      校园里静悄悄的没有几个人,头顶上的漆黑天幕悬着颤动的寒星。

      余笑起的太早,又忙了一天,这会儿眼都花了,陈蜻蜓挎着她的胳膊,她就趁机歪靠在陈蜻蜓身上。

      “累不累?”余笑问。

      “有点。”陈蜻蜓说。

      余笑说:“现在跑还来得急,我已经来不及了”。
      她年纪轻轻却一脸老成,感慨说:“本科四年,研究生2年,我在这个专业上已经耗了六年,再过一年研究生毕业,我就要考博,博士学位又要四年,我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十一年,小蜻蜓,农学专业和其他专业不同,这个专业熬人啊,夕寐宵兴,烈日当空,风里来雨里去,什么千娇百媚都能熬成田地里的土疙瘩,小蜻蜓,你还不跑吗?”

      陈蜻蜓望着远处的夜空,说:“不跑。”

      余笑嘶了一声,说:“好好的一个小姑娘,为什么非要扛着锄头当农民伯伯?”

      她以过来人的身份说着‘你快跑你快跑’,却还要考博,把青春继续留在这片田地里,陈蜻蜓知道师姐不是真的厌恶这个专业,否则她任何时候都可以选择放弃,她一定是对这个专业爱之深恨之切。

      陈蜻蜓说:“我小的时候是留守儿童,和外婆住在大山里,外婆种了一辈子的庄稼和果树,我们那里山高沟深种不好水稻和麦子,外婆年轻的时候,家里七口人,饿死了六口,所以每当果子挂满枝头的时候,她就带着我坐在果树下,风从大山中吹来,一树果子清香,她说丰收不只有喜悦,还代表生命得以延续,我对她说等长大了我要研究出高产的农产品,把她的粮仓井窑都填满,让她再也不会饿肚子。”

      余笑望着星星,说:“是啊,我们的祖辈饿死的太多了,所以他们对田地有着谁也不能理解的固执和倔犟,他们的精神传给了我们,我们挟裹这种精神,一代又一代和农业死磕到底。”

      两个人在本科生和研究生的寝室楼前分开,陈蜻蜓回到寝室里的时候,叶妃雯已经躺在床上了。
      听见门响,叶妃雯从床上坐起来扒着护栏往下看,说:“蜻蜓,你又这么晚回来!快去洗洗,热水我给你烧好了,桌子上有芋泥饼,无糖的,还有我刚买的牛奶。”

      陈蜻蜓简单冲洗一下出来,坐在下面的桌子边吃东西,狼吞虎咽一阵子以后对叶妃雯说谢谢。

      叶妃雯说:“谢什么,把你饿死了以后谁种庄稼养我们。”

      陈蜻蜓对她总是抱怨自己专业也太忙太累的话早就脱敏了,毕竟叶妃雯也是关心自己,陈蜻蜓拿出手机,翻了两下,先回了爸爸和几个同学的消息,然后看到了最下面那条,也就是发的最早的人的消息。

      宋拾染在陈蜻蜓早上发了照片以后给她回复,说,等她忙完了和他说一下。

      陈蜻蜓皱了下眉,和他说一下有什么用呢,陈蜻蜓对这种无营养无意义的聊天真的烦。

      但她又不得不按照约定回复宋拾染。

      陈蜻蜓打字:忙完了。
      然后发了出去。

      金融大厦的落地窗全景会议室里,十几个人的会议室此刻很安静,气压很低,在前一个项目的一个很小的地方被董事长指出一个可能会影响全局的缺漏以后,项目经理的汇报就开始变得兢兢战战,参会的其他小领导们也都沉默不语鸭梨山大的小心翼翼翻着纸质版项目合同,企图在董事长下一次质问前将合同上的每一个字都背的滚瓜烂熟。

      安静的会议室里忽然叮得一声,参会的小领导们心脏都下意识紧缩了一下然后慌忙去摸口袋里的手机。

      确定不是自己的手机响,都松了一口气,然后和周围的人对视一下,用眼神交换信息:是谁的手机在响???

      这个时候,手机又叮了一声,大家往椭圆会议桌的主位看去,惊讶的发现刚刚神情雷霆万钧的董事长正唇角带着不经意的笑容,两只手捧着手机,修长的手指飞快的打着字。

      宋拾染冷了一整天的脸在陈蜻蜓发来消息以后松动了,像冰雪消融,春风重新吹拂。

      这抹春风吹到会议室,小领导们虽然不知道大老板在干什么,但是估计是又谈成了什么上亿的单子,于是默默松了一口气,往凳子上靠了靠。

      宋拾染给陈蜻蜓回消息:在实验室里忙了一整天?

      陈蜻蜓:嗯。

      宋拾染发过去三个字:辛苦了。
      想了想,本想再发个微信自带的‘小人抱抱’的表情,但觉得自己会不会太孟浪,于是就想发一朵玫瑰花,但又怕小姑娘多想,毕竟玫瑰花代表了爱意,那个笑起来脸颊上有两坨红晕的‘黄脑袋’表情似乎不错,但是不是不符合自己成熟稳重的形象。

      宋拾染的春风又没了,皱着眉盯着手机,思考发个什么表情好。

      刚松了一口气的小领导们椅背还没靠热,发现大老板的脸又黑了,于是都默默离开椅背,把脊椎挺的格外笔直——单子到底谈没谈好啊。

      应该谈上亿单子的宋董事长此刻正在纠结给一个大二女学生发个什么表情,不等他纠结完,对方又回过来了消息。

      陈蜻蜓发:本职工作而已,要睡觉了,再见,不必回。

      终于决定发个平平无奇的“笑脸”黄脑袋的宋拾染:“......”

      宋拾染默默删掉了三个笑脸,放下了手机。

      小领导们心理上缩了缩脖子。

      董事长抬眸环顾会议室,漠然说:“继续。”

      小领导们心里苦唧唧,看来那个上亿的单子没谈成,夜里十一点了,单身的董事长根本不了解他们这些有妻有儿还有狗的人的心情。

  • 作者有话要说:  宋大佬:你们也根本不了解追不到小女朋友的心情。
    (评论前十发小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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