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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赵磬出身将门,身为玄焰军总统领,武功非同一般。

      谢樽的视线移动到了赵磬身边的一柄银枪之上,眸中似有一抹渴战的火光闪过。

      他认识那把枪,那枪鼎鼎大名,枪名游龙,从赵家祖辈传承,斩下过不知多少王侯将相的头颅。

      若不是带着个陆景渊,自己又是逃亡被追杀的那一方,谢樽倒是很乐意与赵磬切磋一番,毕竟与高手过招可谓可遇不可求。

      而如今,他只能先好好想想怎么捡回一条命了。

      没办法,总不能把陆景渊丢这了吧……况且就算他这个时候把陆景渊交出去,也必然会被赵磬一枪戳个对穿。

      谢樽这么想着,对陆景渊低声道:

      “说实话,我打不过他,等会你可要自己机灵着些,找到机会就跑,明白了吗?”

      谢樽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没有丝毫惧色。

      陆景渊深深看了一眼,将从一个玄焰军士兵那里顺来的佩刀握在了手中,他并十分不擅长武功,只能见机行事了。

      这边谢樽心思百转,实际上也不过转瞬而已,他一手揽着陆景渊,一手握剑,气聚丹田,随即剑锋一震,蓝光乍现。

      随着剑身一声嗡鸣,数道浅金色的剑气挥出,如同万重远山压下,

      谢樽揽着陆景渊,紧紧跟在剑气之后,借着剑气劈落密集的箭雨之时,谢樽和陆景渊跃下了城墙。

      就在谢樽足尖点地的瞬间,赵磬就握住了游龙枪,以万钧之势向谢樽刺来。谢樽侧身一转,避开了袭来银枪,同时借势将陆景渊一把甩在了城墙脚。

      游龙枪一刺不中,随即枪柄便横扫而来,直直像谢樽腰间打去。

      谢樽飞身跃起避开,感受到赵磬的力量犹如山崩,心头越来越沉。落地时,谢樽呼吸乱了一瞬,胸口传来了密密麻麻的刺痛感。

      自己纵然根骨绝佳,但终究五年前才拜入玉印塔正式跟随师父学武,修行时日尚短,纵然已经修得内力,却多少有些后继不足,与赵磬那浩瀚如海的内府相差甚远。

      况且……

      虽说古书中写了运用卜筮之术会损耗卜筮之人的心力,但他也未曾预料到那么严重。之前玉印塔上,在卦文显示在星轨上的那一刻,星象仪爆发出的力量直接将他震出了不轻的内伤。

      之前在见到陆景渊时就隐隐传来的刺痛感此时愈演愈烈,谢樽极力将脑中的杂念去除,调整呼吸,紧紧盯着赵磬的每一丝动作,

      前方赵磬一身铠甲,势如山海,速度却半点不差。

      两人你来我往,速度快得几乎只见残影,周围的玄焰军将他们团团包围,但并无其他动作。

      不过四十余招,谢樽的步法便逐渐凌乱,被赵磬逼得有些招架不住了。

      谢樽咽下口中蔓上血腥味,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陆景渊。

      这样下去,他和陆景渊迟早一起血溅城墙。

      要尽快破局……

      谢樽这么想着,便心下一横,咬牙迎着刺来的银枪跃起,飞泉剑重重击在枪柄上,将银枪挑开。

      随即他翻身跃至赵磬身后,看准赵磬肩甲下的缝隙一剑劈下。长剑势如破竹,成功削下了赵磬半片肩甲,又深深割入血肉,划开一道极深的血口,鲜血喷薄而出。

      与此同时,谢樽也被旋转而来的枪柄打中。

      谢樽顿时眼前一黑,他忍着疼痛,想继续乘胜追击,却再没半点机会。

      赵磬脸上依旧冷肃至极,只有一点皱纹极轻微的变动昭示着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这样平静。似是感受不到肩上鲜血涌出,赵磬速度不减,浑身气势更盛。

      迅疾而来的枪尖直冲面门,谢樽被迫向后急撤几步,在谢樽踉跄着未曾站稳的一瞬间,赵磬越过谢樽,游龙枪一转如闪电一般刺向陆景渊。

      谢樽心头一惊,迅速后退,一手把陆景渊、推到一边,随后避无可避,又迅速将剑横在了身前。

      随着兵器碰撞,谢樽感到汹涌而来的气劲在身体里寸寸碾过。

      他感觉耳畔嗡鸣,控制不住胸口的气血翻涌,喷出一口鲜血。

      感受到温热的鲜血喷在脸上,赵磬冷哼一声,枪尖一转,迅速又出一枪,这一枪重重贯入谢樽右肩,冰冷的枪尖从后背刺出。

      陆景渊看着从谢樽肩背穿出的枪尖,瞳孔剧震,面上冷静得表情一瞬间崩裂了开来。

      陆景渊慢慢抬手,指腹轻轻擦过渐在脸上的几滴鲜血,被抹开的血迅速变凉,干涸在指间,缓缓牵动着指尖的神经。

      为什么……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

      “咳……”谢樽脸瞬间白了下去,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一手颤抖着握住了游龙枪的枪柄,呕出了几口鲜血。

      见状赵磬一挥手,玄焰军迅速上前将两人团团围住,无数枪尖指来,赵磬眼神轻蔑,将长枪拔出,鲜血喷溅。

      长枪拔出后,肩上的血洞霎时血如泉涌,谢樽支撑不住向后栽去,落在了陆景渊怀中。

      谢樽脑中一片空白,指尖冰凉,他半靠着陆景渊,轻微急促地小口喘着气,只要呼吸动作稍微大一点,肩上的血洞便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迷迷糊糊间,谢樽想到今日怕是凶多吉少,早知道出来的时候告诉师父一声了,或是留封书信也好啊……

      “你很不错,不过也止步于此了。”

      赵磬看着谢樽,有些赞赏。

      这人年纪不大,武功却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足够沉着,却也不失狠劲。

      若是平时遇见,他定然是要将人招至麾下的,可惜这个节骨眼上,与陆景渊有关的,他须得斩草除根。

      赵磬将手微微抬起,轻轻一挥,周围的玄焰军接到指示举起长/枪就要向两人刺去。

      “等等。”陆景渊两手扶着谢樽的肩膀,抬起头看向了赵磬,眼中一片冰冷。

      “停。”见状,赵磬抬手制止了玄焰军的动作,想看看陆景渊会有什么动作。

      “太子殿下有什么话想说?”

      “想与将军做个交易罢了。”陆景渊看着周围近在咫尺的枪锋,内心出奇的平静。

      沉玉此时应当已经将桃叶安置好了,再拖片刻,沉玉就能赶来。

      “哦?”赵磬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你的筹码。”

      “东宫坤部秘令。”即使周围气氛紧张,陆景渊的表情也看不出丝毫破绽,他站得笔直,直直看入了赵磬眼中。“以及,东宫所知有关王家的所有情报。”

      “将军应当不希望这些东西就此埋藏吧?”

      非正常的继承会使数代积累断绝,使谋逆的继任者所知甚少,步履维艰,这是逆反着需要承担的风险之一,若是能去除这种风险,想来赵磬不会拒绝。

      闻言,赵磬面色一肃,握着游龙枪的手骤然收紧。

      “将军应当不会天真到以为四年筹谋,便能彻底革除王氏祸乱吧。”

      赵磬心头微沉,王家数百年根基,确实不易根除,这四年来齐王动用了麾下所有尚有余裕的势力四处探查,也仅仅揪出了王家势力中埋藏颇浅的部分。

      至于剩余的……实在无从查起。

      冀州终究只偏居大虞一隅,齐王势力难以覆盖大虞上下,能查出部分已是不易。

      而陆景渊对此了然于心。

      “若是斩草留根,待到新皇登位,是否还有余力应付王氏残部掀起的风浪呢?”

      “又或许……下一任帝王便已不再是我陆家人,王家图谋改朝换代,筹谋十余年,如今荆州上下可也并非尽是乌合之众。”

      陆景渊牢牢盯着赵磬的双眼,目光并不锋利,带着一种沉默的压迫感,缓缓将赵磬包裹。

      “将军可敢与我一赌?”

      “就赌这江山未来究竟是姓陆,还是姓王。”

      安化门前一时安静下来,陆景渊的声音静如深流:

      “将军以为如何?”

      “……”赵磬神色不定,他眯起眼,打量着这位尚且年少却冷静得可怕的太子。

      陆景渊其人必然留不得,但王家的事……此时更为重要。

      “可以。”赵磬微微颔首,并为如何犹豫,但在陆景渊作出回应之前,他手中的长/枪微偏,指向了半倚着陆景渊的谢樽。

      赵磬嘴角微勾,枪尖闪过银光:“但这些筹码仅能换殿下一命。”

      “至于此人……挟持皇室血脉,意图杀害我朝太子,自是要被本将军就地正法,以慑天下。”

      赵磬神色平静,没再给陆景渊说话的机会,淡声道:

      “杀!”

      玄焰军应声而动,数把银枪瞬间向谢樽刺来,竟也没有顾忌陆景渊。

      银□□来的动作在陆景渊眼中放慢了数倍,他拥住谢樽后退几步,抬刀架住几柄银枪,随后几道闪烁的寒光自陆景渊袖中而出,游蛇一般击打在周围的玄焰军身上。

      陆景渊才十四岁,身量远远不如谢樽,应付得吃力至极。

      赵磬在一旁看了片刻,最终冷哼一声,抬起游龙枪便向两人刺来。

      反正陆景渊只需留上一口气便好,他会把握好力度,一枪了结了那小子,再让陆景渊好好喝上一壶。

      “不入流的雕虫小技。”

      眼见银枪袭来,谢樽清楚知道赵磬枪法的力度,陆景渊必然是接不下的,他强提起提起一口气,将游龙枪打了开来。

      这一次,从剑上传来的剧震将谢樽震得眼前一片空茫,感官被瞬间剥夺,胸口连发恶心的感觉都消失了,瞳孔也渐渐涣散了下去。

      迷蒙间,谢樽脑中胡乱闪着一些画面,他并不怕死,反正他也不知来处,更不知归处。

      只是没想到要死在这,还是跟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太子一起被串成糖葫芦。

      不过能死在赵磬手下也不算辱没了吧,不说名动天下吧,好歹也能小有声名,就是没命享了。

      谢樽闭上眼,脑中最后想的就是玉印山上的一草一木。

      师父不喜欢奉君这类毛茸茸的动物,他死了奉君该不会被丢出山去吧……那奉君就要彻底过上流浪生活了。

      谢樽想了许多,却也不过一瞬间而已,转眼枪尖近在咫尺,只差半寸就要穿透谢樽的胸膛。

      在谢樽感到背心一阵麻痒,枪尖即将刺穿胸膛时,他隐约听见耳畔传来一句不甚清晰的对不起。

      啊?倒也不用说对不起,说来也是他大意了才是。

      电光火石之间,远处一把折扇带着金光旋转着飞来,重重打在了枪尖,震的赵磬游龙枪差点脱手,他迅速往后一躲,惊骇地看着折扇从眼前掠过,又在玄焰军之间旋转一周,逼退众人。

      谢樽听见周围兵器撞击的金属声,强撑着抬起了眼皮,随后感觉自己被人拖着向后闪出了一段距离,就这一瞬的功夫,陆景渊也已经带着他和赵磬拉开了距离。

      不远处的柳树顶端,叶安接住了旋回的折扇,他一袭绣金白衣,戴着斗笠,在月光下恍若谪仙。

      折扇啪得一声合起,随即钟灵剑出鞘,金光大振。

      与谢樽浅金色的剑气不同,钟灵剑之上,金光耀目,如日之昭昭。

      谢樽看见来人,咽下了冲到嘴边的师父二字,浑身放松了放松了下去,眼中闪过亮光 。

      叶安脚下一动,瞬间就到了两人身旁。

      谢樽第一次看见钟灵剑这般模样,平日里叶安陪着谢樽练剑时,钟灵剑温和乖巧地根翻着肚皮晒太阳的奉君一般,全然不像此刻杀气沸腾。

      城墙前安静下来,眼神都聚焦在叶安身上。

      叶安站在两人身前,衣衫猎猎,气势极盛。

      “赵大将军倒是好大威风,老眼昏花清君侧清到了当今太子身上,莫不是存了谋逆之心?”叶安的声音压抑着沉沉怒火,给人一种被扼住喉咙的危险感。

      “……”此言一出,场上更是一片静默。

      齐王出师打的是清君侧的名号,但如今满城皆知齐王有谋逆之实,叶安却不知道似的说道。

      叶安本来是想抓着谢樽和陆景渊就走的,但看见谢樽身受重伤,一身血迹半死不活的杵在那里时,他只觉得怒火滔天。

      从自己把这个小徒弟捡回玉印塔起,除了练武的磕碰,小徒弟还从未受过一星半点的伤,结果出来一趟就搞成这样,也是他小瞧了陆擎洲和赵磬。

      “请赐教!”

      说罢,磅礴的剑气汹涌而出,似雷奔海啸,以恐怖的气势向前压去,同样的剑式,谢樽与之相比,只似沧海一粟。

      叶安身法极快,剑花一挽,轻若鸿毛,却重逾千钧。

      赵磬之前和萧云楼打了一架,又被谢樽伤了肩膀,刚才应对谢樽尚且没什么问题,但对上叶安,这体力比开了闸的洪水泄得还快。

      铿的一声,钟灵剑刃劈在了甲胄上,只这一剑,那甲胄就裂开了蜘蛛网一般的裂纹,然后哗的一声,碎落一地。

      赵磬感觉胸口像被巨石碾过,踉跄着倒退几步。

      那边谢樽受了伤,叶安不欲多留,迅速又出一剑,这一剑直直穿过赵磬的右肩。游龙枪摔落在地,被叶安一脚踢到了远处。

      与之前的情景如出一辙,只是换了主角。

      叶安退后几步,甩落钟灵剑上的血迹,神色复杂地看着赵磬。

      钟灵剑缓缓抬起,似是因为见了血,钟灵剑刃散发出来的金光扭曲,如同尖啸着的魂魄,用尽全力地想要冲破束缚。

      “前辈!”陆景渊略显焦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叶安回头一看,谢樽面如金纸,已经晕在了陆景渊怀里,肩上血迹不断渗出,把陆景渊的衣襟染得通红。

      见状,叶安面色一变,急步上前,一手一个把谢樽和陆景渊拎起,抢了一匹玄焰军的马便绝尘而去。

      周围的玄焰军愣愣看着,无一人敢拦。

      “将军?”有士兵上前虚扶住赵磬小声道。

      赵磬白着脸随手扯了布条把肩膀裹住,看向叶安三人消失的方向蹙了蹙眉。

      “无事,回城。”

      ……

      火光与夜色下,皇城南面的朱雀门已经被破开,所剩无几的羽林卫仍在苦苦坚守,眼看皇城最后一道防线就要崩溃。

      皇城正中,中正殿内殿。

      与往常一样,殿内鎏金嵌宝的香炉仍在徐徐冒出白烟,烟雾笔直,如同静止。

      “诸宗室如何?”陆擎元轻轻揉着额头问道。

      “按陛下旨意,皆拘在各自院中。前几日西逃出京的几位王爷也被都带回来了。”

      “城还未破便外逃,不成样子。”说完后,陆擎元想起什么似的顿了一下,又道,“那太子呢?”

      “依陛下口谕,已经严加看管。”

      陆擎元点了点头,放心下来,未曾注意到谭盛眼中一闪而逝的愧疚。

      他并未将围封东宫的诏令传下去,若殿下有幸,还有几分希望逃离。只是违背皇令,终究是他的过错,不过无妨,待下了地府,他自会向陛下谢罪。

      谭盛将杯子添满温水放在了桌案上,又从瓶中倒出了一粒药丸放在里面。听着殿外渐近的喧嚣,他终是忍不住问道:“陛下先前何不西出与萧将军会合?”

      若西逃与萧云楼会合,不论如何也能保下一条命,尚有机会东山再起。

      陆擎元拿起瓷杯,药丸已经融化,浅褐色的温水浮起药香。

      “那之后呢?朕与齐王东西分治?还是再争一统?”陆擎元淡淡道,眼中不见半点情绪。

      “若走到那一步,朕这二十年的经营便付之一炬,祖宗基业也会毁于一旦。”

      他登基二十余年,二十余年呕心沥血,终于让虞朝逐渐摆脱世家的阴影,若此时虞朝陷入内乱,世家再起,一切又将回到原点。

      “况且……若非如此,怎能让魑魅魍魉齐聚荆州?多年谋划,已经到了收网之时。”

      陆擎元说完这句,将杯中化了药的水一饮而尽,看着殿门外火光愈盛,如同旭日初升。

      “来了。”他将杯子放在案上,发出啪嗒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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