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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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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最后一件行李搬进房,颜烟回神,思绪从旧日跳出。
麻木的思维,重负荷、缓不过劲的身体状态,每一样都在提醒颜烟,一切今非昔比,他回不到过去。
不过他也从未意气风发过。
颓败从最开始就已注定,就算回到过去,也不过是再重复一次悲剧。
颜烟深吸气,将行李一件件拆开,叠好包装袋,有序放进垃圾桶里。
辛南雨站在走廊里,没走,似有话说。
颜烟看向门外,“怎么了?”
辛南雨稍有些局促,“颜先生,您上次说让我几张攻略图,我已经做好了。等会儿饭点时,如果您在家里吃,您能......帮我看一看吗?”
“可以。”颜烟点头。
“谢谢您!”辛南雨一改局促,雀跃地说,“我现在就去准备午饭。”
说着,辛南雨蹦着下楼,脚踩在木地板上,咚咚作响。
走廊恢复空寂,随着辛南雨的离去,生机好像消散了,空荡孤独,什么都不剩。
颜烟望着无人的走廊,兀自失神,等回神时,楼下已经传来卤肉香。
半个小时,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站着发愣。
紧绷的弦断裂,一旦泄气,他就会像现在这样,反应逐渐迟钝,注意力涣散。
颓势不可挡。
不过他又不用工作,浪费点时间又算什么。
反正,他的人生本就没有意义。
这么一想,颜烟倒有了点干劲,拿剪刀将包裹全部剪开,动作麻利地收拾行李。
四个包裹,一个背包,就是他二十几年来的总和。
衣柜挂满衣服,衣物折叠有序,厚的薄的,深色浅色,都按照习惯分类摆放。
颜烟把每件物品摆到合适位置,用酒精湿巾擦拭掉灰尘,忙前忙后,终于将一切规整成顺眼的样子。
收整结束,身体感到乏力。
颜烟躺倒在床,望着吊灯发愣,思绪涣散,什么都不想。
“颜先生,开饭了!”不多时,楼下传来辛南雨的呼唤。
颜烟撑着床沿,勉强起身,将发皱的薄被拍平,缓慢下了楼。
十二点整,准时开饭。
餐碟铺得满满当当,桌上少说有十个菜,过于丰盛,肉鱼海鲜,清蒸红烧,连素菜都用的是价高的豌豆苗。
坐下时,颜烟直说:“我吃不了这么多。”
辛南雨习惯了颜烟的直白,不会轻易惶恐,傻笑两声,“没关系,我食量大,您不用硬撑,这些我一个人就能吃完。”
颜烟瞄一眼辛南雨的细胳膊,不太信。
哪知,颜烟吃一块牛腩的功夫,辛南雨已经解决掉半条鱼,鼓着腮帮子,像只松鼠,风卷残云。
等他饱时,每道菜都还剩下一半,辛南雨见他放下筷子,便无所顾忌,敞开了吃。
不多时,餐碟果真光了,大部分食物进入辛南雨的胃里。
急着给颜烟看成果,辛南雨迅速收拾餐桌,拿出打印好的攻略图传单,还把电子版也发给了颜烟。
“颜先生,您看这样可以吗?”辛南雨站得笔直,像个求问的学生。
辛南雨做了好几个版本,每版都是不同的路线。
传单两面,分别是白天与晚上的计划,平面色调以蓝白为主,字少简明,路线细致,既精确到预计花费的时长,又不显得繁复。
这出乎颜烟意料。
“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颜烟问。
“对啊,”辛南雨点头,解释说,“我本科是学视觉传达的。”
他险些忘记,辛南雨才23岁,应该毕业不久。而且他记得,房产证图片里的名字,就是辛南雨本人。
所以,辛南雨为什么不在江宁,而是在一个小岛上开民宿?
年纪轻轻,又为什么有钱买下这幢洋房?
“看着很舒服,”颜烟将图保存,“我会按照你的路线走一次,方便找到需要优化的细节。”
“谢谢您!”辛南雨很高兴,弯着眼睛笑。
颜烟仍在思虑疑问,便直接问:“为什么你不继续读书,或是工作,而是在这里开民宿?”
闻言,辛南雨一下收了笑,下意识移开视线,脸色发白。
心情的变化全写在脸上,不懂得掩饰。
“我......”
“没关系,你可以不说。”
尽管相处时间不长,辛南雨已经不只把颜烟当作客人,而是一个贵人,是帮助自己的朋友。
所以就算颜烟不追问,辛南雨也没有逃避的意思。
“我被我爸赶了出来,他让我滚出江宁,因为......”辛南雨微顿,“因为我喜欢男生。”
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辛南雨是同类,颜烟不惊讶,可因此被赶出家门,颜烟不理解。
性别取向,仔细划分能有64种,总不能因为剩下63种与自己不同,就指责对方是错。
“这里离江宁远,没有人认识我,冬天也很温暖,所以我就来了。”坦白后,辛南雨如释重负,还冲颜烟笑了笑。
“你开民宿的资金,从哪里来?”颜烟又问。
“我把衣服包包球鞋什么的都卖掉,攒了八十多万,加上税差不多六十万买下这里,剩下的钱都用来装修了。”辛南雨说。
光卖这些东西就能攒八十多万。
没有任何经验,就敢一口气花光,开民宿。
每一步都毫无计划,跳脱常规,一般人做不出来。
与颜烟猜测过的情况差不多,辛南雨可能是锦衣玉食的少爷,“忤逆”了长辈,所以被赶出门。
就和......
那时的段司宇差不多,区别是那人身无分文,刚刚成年。
“没有客人和收入,过去半年你怎么生活?”不由得,颜烟想到那个叫纪泽的年轻人,“找你朋友借钱?”
听闻“朋友”一词,辛南雨思考片刻,才明了颜烟是在暗示谁。
辛南雨坚决否认,“我永远都不可能找他借钱!我平时在网上接一些平面广告和后期处理,酬劳足够我生活。”
辛南雨一脸正气,拳头紧握,这模样把颜烟逗笑。
颜烟勾唇,“如果生意一直惨淡,你准备怎么办?”
辛南雨应该想过这个问题,立刻答:“那我就一辈子住在这里,实在接不到广告就去做苦力打工,反正我是房主,西岛的开销也不高,饿不死。”
一辈子......
颜烟渐渐收了笑,声音平淡,“也行。”
虽然爱犯糊涂,不聪明,但相对的,对于别人的情绪变化,辛南雨却很容易感知。
颜烟的兴致,似乎在减少。
辛南雨赶紧换了话题,“颜先生,您准备在岛上住多久?”
“半年,”颜烟一顿,“如果你急用,我可以现在支付全部房费。”
一个月不到两千,总共也就一万出头。
辛南雨摆手拒绝,“不用!您可以免费住。我就是想拜托您再多教教我,多提一些建议。虽然说,我是能接受一辈子就这样生活,可如果生意能成功,我当然乐意啊!”
颜烟却摇头,“我不是相关专业,也没有经验,会误导你。”
他不专业,不过是年长几岁,徒有一些生活阅历。
“没事,误导就误导,我现在连客人都没有,还能糟糕到哪里去?”
“......”
怕颜烟再拒绝,辛南雨干脆拉住他的手臂,“求求您,拜托,我知道您很厉害聪明,我看人很准的,我不收您房费,您想住多久都行。”
恳求的眼神近在咫尺。
“......好。”答应的话先脱口而出,颜烟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真的吗?谢谢您!我平时一个人住在这里,晚上风大,窗户咯吱响,我听着都觉得害怕。现在有您在这里一起住,我就不怕了。”
辛南雨欢欣雀跃,俨然已将颜烟当成“好朋友”,给了他一个感谢的拥抱。
无尽的生机。
像是有使不完的劲。
有那么一瞬,颜烟被这生机感染,充满干劲。
但也仅是一瞬。
拥抱松开时,干劲也消失了,如同泄气的皮球,颜烟有种躯体迅速萎缩,老化到起褶皱的错觉。
但很快,这种错觉消散,一种轻盈飘忽的放松感取而代之,因为辛南雨看向他时,无比感激的眼神。
没来由的,颜烟忽然想到篝火边,段司宇说的那句“你不需要我在你面前当英雄”。
他讨厌段司宇当英雄。
自己却喜欢做别人的救世主。
卡里的钱空了,快死了都还要做。
足够双标。
颜烟在心里自嘲,又问辛南雨:“你下一个阶段的目标是什么?怎么实现?有什么想法?”
辛南雨一愣,傻傻答:“就是先提升自己,然后等客人来住,给他们良好的住房体验,这样生意就能越来越好,收支平衡,最终财富自由。”
很空泛,没有细分的目标步骤,只有终点的海市蜃楼,要是再加点鼓动人心的话,建一个更夸张的目标,就和刘令画的成功学大饼如出一辙。
......
语塞无言。
“具体的步骤。”颜烟换个方式举例。
“比如,先找出你订单数量为零的根本原因,并解决?再或者,做一个‘南雨小窝’的态势分析,你有什么优势劣势、机会威胁,并改善?在这些步骤实施完毕后,你预估的订单数量能达到多少?”
偶尔跟产品部的人闲聊,上过几节课,耳濡目染,颜烟虽没有具体经验,倒也能举几个例子。
闻言,辛南雨一下瞪大双眼,“我之前总是发愁,我知道有问题,但不清楚要怎么下手,但现在听您这么一说,我感觉我开始长脑子了!”
长脑子......
颜烟再度语塞,“......那就好。”
“您真的很厉害,我的眼光果然没错!”辛南雨笑得弯了眼睛,“谢谢您来我这里住。”
“不客气。”
辛南雨好像不会感到忸怩,感谢与夸赞自然而然,无论是夸别人,还是夸自己。
小太阳。如果用来形容辛南雨,倒是很贴切。
不像那人......
颜烟咬紧下唇,在又一次将要想起段司宇前,自己打断思绪。
“你不用叫我‘颜先生’,也不需要用尊称来称呼我,直接用‘你’就好。”颜烟提议。
“那我叫你......”辛南雨试探着问,“烟哥?”
“......好吧。”
头一次,颜烟觉得他的名字痞气,有种江湖大哥的气质,而辛南雨是他唯一的小弟,他们在演一场荒诞喜剧。
这么一想,颜烟又被逗笑,微勾唇角。
辛南雨跟着笑,“烟哥,你应该多笑一笑,不然我都看不出来,你平时心情是好是坏。”
又一声“烟哥”。
颜烟还不习惯这称呼,觉得太滑稽,很轻地笑一声,半露齿。
不笑还好,这一笑,辛南雨比刚才听他举例时还要震惊,又一次睁圆眼睛。
颜烟不明所以,“怎么了?”
辛南雨用手比了对兔子耳朵,“烟哥,你笑起来好像只兔子,很可爱诶。”
这倒是夸得颜烟有些难受。
可爱,兔子。
怎么会用这种词来形容他?
颜烟快速收起笑,岔开话题,“你下午要忙什么?”
“我下午......”辛南雨想了想说,“先把接了的平面做完,然后把第一个目标和步骤制定好。”
“烟哥你呢?有什么想去的地方?还是在房间里休息,睡个午觉?”颜烟看着总是很累,辛南雨有些担心。
颜烟说:“我有事去一趟鹭城区内,会晚点返回,你不用等我吃晚饭。”
说话间,手机闹铃正好响起。
颜烟关闭闹钟,划掉提醒事项里去医院的计划通知,同辛南雨道别,“我上去加一件外套,晚上见。”
辛南雨:“晚上见。”
上了楼,颜烟套上一件防风外套,又从床头柜抽屉里翻出药盒。药盒是空的,原先镇静的药所剩无几,没两天便被他吃光。
处方笺,诊断证明,药盒,颜烟一一检查,一并揣进衣服口袋,合上拉链,确认都装好了,才出门。
同一时刻,洋房对面,段司宇的闹铃也响起。
随晏刚吃过午饭,晕碳,觉得困,正准备阖眼午睡。
谁知闹铃一响,段司宇立刻起身,跟装了弹射器似的,戴上口罩就往门外走。
“你又要干什么?!”瞌睡被惊醒,随晏慌张地问,“你要出去发疯还是打人?”
今早被颜烟那样无视,回了住处,段司宇比平常还脸臭,跟被骗走百八十万似的,随晏也不敢聒噪,惹他不快。
“睡你的觉,别跟着我。”段司宇开门时说。
“等等,你说清楚。你要是敢做违法的事,我立刻向姐姐告状。”随晏狐假虎威。
姐姐......
手臂起满鸡皮疙瘩,段司宇蹙紧眉,“你要么叫她名字,要么用代称,少恶心我。”
随晏改口,“我立刻向宇亿梦告状。”
换成名字顺耳得多。
鸡皮疙瘩消下去不少,段司宇耐下性子解释:“我去医院。”
“你身体不舒服?”随晏疑惑。
“没有,”段司宇高深莫测地答:“我去趁虚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