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体人在横滨》凉生未名

39、不同

　　很好？

　　在我看来，面壁者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职位。

　　事实上，面壁者的计划就是一个逻辑陷阱。

　　【你怎么证明自己没有在进行面壁者的工作？】

　　看到这条字幕，费奥多尔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

　　一个人在全是异类的陌生星球，怎么证明自己是个人类？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也会被人为地打上无数注解，面壁者的光环之下，人的自我也随之消逝。

　　在局势亦或是费奥多尔自身的谋划推动之下，他逐渐落到了和我相似的处境。

　　无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人类都会用自身的头脑去揣测背后的深意，不再信任表面的言语或行为，即使它们就是真实。

　　无法被众人信任，也无法信任任何人。

　　这是一个坚固无比、不可撤销的魔咒。

　　他的眼睛注视着虚空中的字幕。

　　在字幕背后，也有一个人注视着他。

　　默思室外的众人等待着，神情各异。

　　“咱们这位面壁者，倒是有点不太一样啊。”

　　“面壁者的行为，是不可揣测的。我们以平庸的头脑去思考，自然只会陷入一层层迷雾之中。”

　　“我不是这个意思，其他的面壁者都去召集顾问，组建参谋部了。这位，真是琢磨不透啊……”

　　“默思室里的这位都待了这么久了，他不饿吗？”

　　“别开玩笑了……那些面壁者提出了那么宏伟的计划，运筹帷幄，我倒觉得他们是在说空口大话。”

　　“这位才是真正的面壁者！”

　　“为什么？”

　　“因为他的行为最让人迷惑。想不通，我真的想不通啊……”

　　智子悬浮在空中，隐没无声地将默思室外众人的话语收录进数据库。

　　费奥多尔端坐在石床上，像一座石像，只有偶尔眨动的眼睛展露出他在思考。

　　我吩咐智子不再显示字幕。

　　智子在空气中像是一只渺小的飞虫，横冲直撞，将无数粒子击散。

　　智子自身也被击碎成几部分，碎片四散，产生了几个功能弱化的智子，它们之间存在着牢固的量子联系。

　　在修复软件的指挥下，几个智子各个碎片迅速靠拢，重新组合成一个与撞击前一模一样的整体智子。

　　炫技般的表演，几个智子围绕着费奥多尔，将他的一举一动完整地记录，不错过一点一滴。

　　交给ETO去分析吧。

　　一份数据上传了三体游戏，在游戏中将会建构出一个完整的模拟环境。

　　破壁计划准备就绪，ETO提供了方案。

　　在智子的协助下，破壁者们将会通过分析每一个面壁者公开和秘密的行为，尽快破解他们真实的战略意图。

　　费奥多尔开始了动作，他咬起手指甲，烦躁像是一缕缕烟雾弥漫。

　　薄薄的指甲在洁白牙齿的挤压之下脱离手指的甲床，坠落于地，我幻觉看到费奥多尔是一颗与地球擦肩而过的流星，背离地球，飞入黑暗无垠的深空。

　　“的确，在成为面壁者之后，就不再具有卸任的选项了。”

　　“但是，你怎么知道我不乐在其中呢？”

　　费奥多尔站了起来，他走到房间尽头，欣赏一幅黄、白、蓝、黑四色几何形状构成的抽象画。

　　【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我很想找出他的漏洞亦或是弱点，让他替我效命。

　　然而，这有点不太可能。面壁者的魔咒并不足以击垮他。

　　“……”

　　交给破壁者们去头疼吧。

　　……

　　古老的庄园中，壁炉中的火焰跳动，乱步托着下巴，光雾未弥漫之前的种种线索在他脑中梳理，汇聚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络——

　　从街角席卷而来的光雾将繁华街道上散步的人们拖拽入其中，人体被雾气掩盖，光雾的范围开始膨胀，像是菌类铺开阴沉晦暗的菌毯，吞食血肉与白骨。

　　“这是什么？”

　　“救命！救命！救命！”

　　“欸，你不是……早就死掉了吗？”

　　“别来找我啊渡边君，这都是那个贱人的错，你有仇就去找他啊……”

　　惊恐的尖叫声，逃离的警示，空中隐约的警报。

　　三体游戏中，结束语像是箴言，揭示着这个世界终将滑落的命运——*文明的种子仍在，它将重新启动，再次开始在三体世界中命运莫测的进化，欢迎您再次登录。

　　庄园在爱伦坡的书中，乱步借此躲过了光雾的袭击。

　　炉膛的火焰依然在静静地燃烧，胡桃木烧成了黑色，被截断的木纹像是一只眼睛，正在安静而温柔地注视着他。

　　思绪蔓延，木纹上的眼睛逐渐与游戏中周文王那双睿智的眼睛重合，周文王的追随者不带丝毫可惜，要将同类脱水的人皮拿去引火，说着“乱步，我学会了欺骗哦”的那个人眼中含着泪水，却露出一个不那么漂亮的笑容……

　　我可不是那些愚蠢的幼儿啊……

　　他们都有着一双相似的眼睛。

　　但终究是不同的。

　　身边的社长假寐了一会，手中的武士刀握得死紧。

　　他刚刚清理完这座庄园的杀人魔，给两人提供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外面的情况让他的内心有些焦急，“乱步，你想到了什么？”

　　“那些街道上的光雾应该是异能力特异点所造就的，具体的破解方法，很简单哦。
　　太宰他们应该也被困在光雾中了，横滨不是事件发生的初始地点。
　　大致估算一下光雾存在的范围，预计它将会在30个小时后弥漫至全球。稍微给名侦探我出了个难题啊。不过哦，还是难不倒我的。哼哼，那些笨蛋，犹犹豫豫的愚蠢家伙，果然，没有了名侦探就不行了吧！”

　　“既然这样，我们就加快速度，早点从没有异能的小说世界里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