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星》他云十七

2、第 2 章

　　今日小雨，山里的雾气很重，从陵园里下来后，白落星就没说一句话，严墨跟在他后面看着他背影出神。

　　白落星从小话就不多，每次和他聊天的时候他说十句他才会回一句，但像今天这种口都不开的情况还是少数。

　　也对，白落星他爸和他妈出车祸这件事一直梗在白落星心里过不去，至始至终白落星都固执的认为车祸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他和白落星都是单亲家庭，早在读初中的时候严墨就发现他妈有情况，经过他自己的一番调查之后发现，和他妈搞对象的居然是始终霸占年级第一比他高一级的学长白落星的父亲，因为两人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严墨也逐渐留意起了这个人。

　　以前严墨对他的认知只停留在别人对他的言语描述里，比如说他脾气好从来不会对同学冷脸，不同于一般只会读书的学霸，他文体两开花，尤其擅长弹钢琴和打篮球，最让人能够记住的特点就是他脚上的那一双小白鞋，什么时候望过去都是干净的一个黑点都没有。

　　起初严墨还不信，除了在学校里逮着机会就去偶遇他，放学后也会跟踪他，在培训班门外偷听他弹钢琴，偶尔碰上他和同学打篮球的时候也会在观众席为他呐喊加油，渐渐的他就发现白落星比传说中更牛，这世界上居然真的有十全十美的人。

　　不过可惜的是自从工作后，严墨就再也没看过他穿小白鞋了，还真是有点可惜。

　　白落星毕业后就进了天文研究所，和白叔叔一样一头扎进宇宙的奥秘里，严墨每天晚上无聊的时候就喜欢观察天空，看看今天有没有星星，运气好的话没准白落星和自己看的是同一颗星星。

　　今天这个天气，晚上估计是看不了了，但要是白落星好心能让他留宿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白落星昨天失眠了一整晚，想着能尽快回去，所以步伐也平时快上了许多，独自走了一段路程后感觉不对劲，严墨人影都没了，无奈之下他只能往回走。

　　严墨还在想白落星什么时候会发现自己不见的时候，他的身影就从这条下坡路的尽头出现了。

　　清明时节，漫山遍野都是火红的杜鹃花，一阵风夹杂着丝丝细雨吹到严墨的脸上，严墨眨了眨眼然后再一抬眼就见到白落星的风衣随着风晃动，眼睛里进了雨水看得不太真切，白落星整个人都嵌进了以杜鹃花为主体的朦胧画里。

　　心脏震动的频率大了点，严墨看不起自己，喜欢了他这么多年，又不是还在读高中的毛头小子，为什么一见他就紧张的心脏怦怦乱跳。

　　在看到严墨抱着胸站在松树下的时候，白落星就没动了，在原地等着他赶上来。

　　严墨不敢磨蹭下去，一口气跑了下去，跑到白落星位置的时候险些刹不住车，还是白落星拉了自己一把。

　　一股冷冽的松木香扑进自己的鼻腔，白落星嫌弃的看了眼他脚上全是淤泥的白色球鞋。

　　白落星走上前：“跑那么快干什么，不知道是下坡路吗？”

　　这还是今天白落星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严墨随意在草坪上处理了一下鞋就跟了上去。

　　“还不是怕你骂我吗，哥。”严墨不好意思说出口自己是想快点到他身边，于是随便找了个理由。

　　白落星脚步一停，故作严肃状：“别叫我哥，我们之间没有关系，你忘记了吗，阿姨和我爸并没有领证。”

　　严墨顿了一下，随即恢复成嬉笑的状态，仗着身高的优势手掌搭上他的肩头：“哎呀，分那么清干什么，我习惯了吗，再说了白叔叔和我妈他们都在一个坟地里躺着，我叫你哥那是理所当然的。”

　　说起这个严墨头就疼，在他读高二那年，他和他妈才正式搬进白家，他当时以为两人已经领了证，住进去后严墨也是理所当然，白叔叔对他很好，白落星虽表面上看上去很冷淡，但和他妈相处的也很好，只有单独和自己相处时白落星才会露出排斥的表情。

　　他以为四个人会像普通的家庭一样平淡的相处下去，白落星总有一天会把他当成弟弟，就在他以为一切会顺利的进展下去的时候，不料意外先来了。

　　白落星高考前一个月，白叔叔和他妈出车祸了，人刚送去就不行了，等到白落星和自己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白布蒙着的冰冷尸体。

　　那时他才知道，他们俩根本没领证，他和白落星从头到尾都不是一家人。

　　白落星晃了晃肩膀，挣脱开来，看着他脚上还是很脏的鞋，无可奈何的说：“我管不了你。”
　　说罢，白落星又上了前。

　　严墨知道他生气了，他今天心情不好，他不会往枪口上撞，他小跑上了前，他知道白落星体力不如自己，他就远远的走在前面和他保持一段距离，等到了山脚下，把鞋子清理干净后才敢上车。

　　刚上驾驶位，白落星刚好走到车前，不像严墨那般粗心，弄得白球鞋鞋面上全是泥，他的鞋挺干净的，因此没耗费多少时间，不情不愿上了副驾驶。

　　刚系好安全带，眼前就出现一双手。

　　严墨此刻嘴里含着一颗糖含糊不清道：“车钥匙。”

　　白落星真是那他没办法，严墨实在太了解自己了，他之所以赶在自己前面上车就是因为怕自己跑了，主动提出开车无非是想跟他回家。

　　白落星从风衣口袋里拿出钥匙递给他，过程中不可避免地肌肤相触，可能是因为严墨职业的关系，就这么简单地一个碰触，他就摸到了很多老茧，手上的皮肤和自己的相比简直粗糙太多。

　　光看严墨的手实在想象不出来，它的主人有多年轻，白落星自认为自己的手指很匀称，他印象之中严墨的手应该也是这样，他记得严墨刚搬进自己家的时候，他当时在上高三，学业紧张，为了缓解紧张感，他有时半夜会弹一会琴。

　　房间隔音效果很好，他也不怕钢琴声会吵到他人，有一回夜里，不知怎的，刚弹一曲后就看到严墨站在门口，他还来得及反应，严墨就拖着凳子坐了过来。

　　令他惊讶的是，严墨居然也会弹，他弹的还是自己最喜欢的那首《小星星》。

　　那时候他仔细地观察过严墨的手，他的手比自己大很多，手指也比他长，尤其是小拇指，这样的手比起自己更适合弹钢琴。

　　可现在，他的手指不像以前少年时期那般匀称，指关节有些粗大，很多大小不一的疤痕，但还是很好看。

　　“很丑吧，我的手跟你肯定没法比，我就一大老粗。”从白落星手里拿回钥匙，严墨就发现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手上很长一段时间。

　　严墨说完之后将车钥匙插入启动，车子开始匀速行驶。

　　白落星撇过头，看着窗外倒放的景色，山野处一大片火红的杜鹃花掠过眼前，说：“没有，很好看。”

　　见白落星别扭的样子，严墨笑了：“哥，要夸我就大声一点吧。”

　　白落星转过头，正打算让他停车的时候，嘴里就被塞了一颗糖，这次的触感更明显，他不习惯这样的接触，身体没由来的颤栗了一会。

　　在白落星失神的一小会，严墨将刚刚送糖的手指抬起凑近鼻尖闻了闻。

　　“好酸。”糖果刚入嘴，白落星用舌尖碰了碰，酸的他眉头皱了起来，他想立马吐掉。

　　按了几下按钮，窗都没开，白落星大声呵斥：“你想酸死我啊。”

　　严墨大笑起来，右手伸过去：“乱丢垃圾不好，要吐的话，吐我手上。”
　　“滚一边去。”白落星懒得理他，把糖又咽了回去，“你不嫌恶心，我还嫌恶心。”

　　严墨略显失落的收回手：”我这不是怕你把我从车上扔下，讨好你吗，忍一忍，一会就甜了。”

　　“哄小孩呢，这是。”白落星嘴上没饶人但也绝了那份吐掉的心思，在嘴里含了一会之后，外表带着酸味的糖霜融掉后是甜甜的青葡萄味。

　　“没骗你吧，我说甜就是很甜。”严墨见他不说话，猜想到肯定是甜味上来了。

　　“专心点。”白落星不想说话合上眼打算休息，“等到家了，叫我。”

　　白落星一向入睡很快，没过一会儿，严墨就听到他匀速的呼吸声。

　　白落星有些轻微近视，此刻眼镜还挂在鼻梁上，可能是吃了糖的缘故，嘴唇很润，怕他睡得不安心，严墨靠边停了车，小心翼翼地帮他把眼镜取了下来，同时帮他调整了靠背，好让他睡得舒服一点。

　　做好这一切后，严墨没有急着把车开走，而是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从额头看到鼻尖然后一路滑向嘴唇，等看够了才心满意足才把车开走。

　　白落星睡得并不安稳，醒来的时候视线有点模糊，便下意识地去找眼镜。

　　“这儿呢。”严墨将眼镜递了过去。

　　睡着的时候，连续不断的坐了好几个噩梦，声音有点沙哑：“几点了。”

　　“两点多了。”

　　“我睡了多久。”

　　“两个多小时吧。”

　　“你怎么不叫醒我。”白落星捏了捏山根，将眼镜带上去后说，“一个小时坐在车里，你可真坐的住。”

　　“警察就是这样耐力好呗。”严墨顺手帮他解开了安全带，“有时候抓人的时候，在车里坐上半天都是常有的事，哪像你刚是不是做噩梦了。”

　　“要你管。”白落星顺手下了车，“别跟着我。”

　　“你收留我呗。”严墨下了车，亦步亦趋跟着他，堵着他的路求情，“我们都多少天没见了，少说也有一个月了吧，你就不想你亲爱的弟弟吗，就一晚行不行。”

　　严墨堵在狭窄的楼梯口，白落星根本没法动弹，这是研究所分配的房子，少说也有30年的历史了，不仅旧还特别小，就他那身高直戳房梁顶了，要是真放他进去的话，自己会被他烦死。

　　想到这，白落星开口拒绝：“不行，我那只有一间房。”

　　白落星以为他会知难而退，没想到却听他说。

　　“那感情好啊，咱哥俩正好谁一张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