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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   “来,张开嘴——”

      拒绝。

      “快点啦,被欺负之后就应该好好吃一顿嘛!好好吃饭,有力气了,才能把欺负你的人都打趴下!”

      我拒绝,我不要。

      “不吃的话,姐姐可就要哭咯。”

      把那个黑乎乎的,从没有实体的怪物身上得到的肉,离我远一点!

      “不要客气嘛,这里多的是,啊,你是在介意我烤糊了吗?抱歉,不喜欢烤着吃的话,生吃也是可以的哟。来,接着!”

      不知为何,不远处那个还在嘶吼着的怪物竟然在我的手中化成了一个黑乎乎的球。

      “哇哦,看来你更喜欢生吃,不如来尝尝看?”

      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但是这个黑球是我自己揉出来的,食材由别人准备,加上我自己制作,应该没有问题吧。

      我迟疑片刻,然而从肚子传来咕噜咕噜的声响由不得我长时间的思考,于是我抱着会不会肚子痛的想法把黑球吞了下去。

      这就是,我一切的开端。

      “呕——”

      “小矮子你怎么吐了?不会你晕血吧!”

      “我要是晕血的话我还能舒服的自杀吗?看什么看,帮我拿块毛巾过来。”

      真人把我的床摇了上来,用手变成毛巾的形状往我嘴上一糊。

      “倒也是,我记得放血应该还挺舒服的,那是一种治疗方法吧。”

      我感受着嘴上奇怪的触感,是换了新毛巾吗?我睁开眼睛,看到真人收回手往衣服上蹭了蹭。

      “你在用什么擦?”

      “什么什么擦?”

      “我说,刚才你用什么擦我的嘴的?”

      “当然是手啦。”

      “那个味道,很冲的——”

      “有什么关系嘛小矮子,这可是最方便快捷的方法哦!再说你看,这里根本就没有毛巾啊!”

      “我说你啊,不要用擦过呕吐物的手来拉着我的手啊,就算是我吐的,这味道也,还是自杀来的快,呕——”

      “看到林小姐这么精神还有力气自杀,我就放心了。”

      “早上好医生。”

      我冲医生点点头。

      “和你一起送来的病人呢?”

      医生看了看病历,又看了看我的身旁,确认旁边的床上没人后才弯下腰来询问。

      一起送来的病人?啊,是指真人吧,现在的他,呃,怎么说呢。

      我有些无语的看着坐在我床上的真人,此时他正在医生面前张牙舞爪的,看到医生没有反应后做了个鬼脸。

      “哎——医生是普通人呢,根本就看不见我嘛!我还以为这个医生和你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听起来你们还挺熟悉的,认识了很久了吧——啊啊,是他能够满足你自杀的愿望吗?怎么会,你要抛弃我了吗,你舍得抛弃我吗?真的吗?我可是会很伤心的哭出来哟,这一点绝不骗你!”

      真人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他,自己离开了。”

      我必须得帮真人圆谎,真人不是人,他是咒灵,普通人是看不到咒灵的,真人来过医院这件事不能让普通人知晓。

      就算之前的他是以碎肉的状态送到医院的,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以免引起恐慌。

      真人抹了把脸上不存在的泪水,“骗人,我才没有离开呢,快点吓吓医生,说我还在这里哟,看不见是他自己的问题——”

      咚咚。

      “医生,进来了。”

      护士小姐,是那位人偶师?

      因为医生恰好挡住了我的视线,所以我只能通过真人的眼睛和耳朵去看去听。

      “哟,高濑,早上好。”

      医生站直身子打了声招呼,被称作高濑的护士,呃,人偶师小姐端着托盘放在床边的桌子上,把盘子里的药一一拿出来。明明是很普通的动作,真人的那只手却是闲不住,想要去碰桌子上的药。

      啪。

      “别动。”

      高濑直接甩了真人一巴掌。

      哎,哎?

      我看到真人甚是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看着被打肿的手,错愕的抬起头,指了指自己。

      “哎,哎?你看得见我?”

      那样子似乎是被人偶师小姐那一下打傻了。

      “前辈,怎么回事?看得见但不动手,好玩吗?”

      高濑严肃地向医生抗议,医生扫了一眼我和真人,叹了口气。

      “哎——不要这么快就戳穿我嘛,我还想再多看一会儿这家伙会被我糊弄多久呢,真是的,高濑你真是无聊呢!不解风情。”

      只见医生把真人拎起来扔下了床,拍拍手。

      “原来咒灵的质量这么轻啊,再加上一部分残存□□的重量……既然轻的话就自己滚下去嘛,你知道不经女士同意就上女士床这件事,可是很无礼的哟!”

      “那个,医生,咒灵没有性别。”

      我默默的补充一句。

      “对啊医生,我可以是男人,”真人慢吞吞地站起来,走到医生面前,那架势我还以为真人要和医生打架呢,他的胸前和双臂很明显鼓起肌肉,举起胳膊秀了下肱二头肌,还不忘把衣服撩起来给医生秀一下,“呐呐,你摸摸,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肌肉哦!”

      医生没有摸,反倒是高濑走上前来试探性了摸了摸。

      “确实,手感不错,做成新人偶的质量一定很棒,可惜看不见的咒灵人偶吓唬不了人啊,不如趁现在解剖了吧,正好留下来当素材。”

      “高濑姐姐,不要这么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么可怕的话嘛,人家害怕。”真人连忙用手遮掩住傲人的胸部,纤细的腰肢暴露在外面,“怎么样医生,我还可以是女人,这身材怎么样,心动了吗?”

      说着,真人还冲医生抛了个媚眼。

      只见医生推了推眼镜,“林小姐,这算是家事,我这个外人也说不了什么了,咒灵是男是女都无所谓,我倒是有点好奇林小姐的性取向了,咳,是咒灵吗?”

      不是啊,我的性取向是一个问题,喜欢咒灵是另外一个问题,我的性取向真的不是咒灵啊喂!

      “呃……”

      “医生还真是不近女色呢,呐,这幅身材都没有办法诱惑你吗?我有点好奇你是不是个正常人类了,一点人类的生理反应都没有,一点都没有。”

      真人略带嘲讽的托起医生的下巴,这时医生抓住了真人的手腕。

      “呵,从人类对人类的憎恶与恐惧中诞生的咒灵,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类了?咒灵就要有咒灵的存在方式嘛,一味地学习人类,只会让你明白什么叫做人间地狱,你可不要轻易地陷进去了哟!”

      “多谢提醒哟,正有此意,呐,话说——”

      “前辈,探望时间结束了,剩下的交给我吧。”

      闻言医生立刻松开了两眼放光的真人,就好像刚才那个握住真人手腕的咄咄逼人的人不是他一样。

      “啊呀,最近也没什么事情干,好不容易遇到点有趣的事情为什么不让我多呆一会儿?别别别,放手啦高濑!你力气好大,是不是又在身上加装零部件了?疼疼疼疼!你是人你是人,快放手啦!”

      “医生拜拜——”

      “真人你闭嘴。”

      医生被高濑赶了出去,我看到他在病房门口徘徊了许久,高濑都没放他进来。

      “高濑不让我进去玩,我就去找林小姐随行的其他人玩了,哼!”

      医生气呼呼地离开了。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

      随行的人……吗?都有谁过来了。

      “不用在意,等会儿我会跟上他的。林小姐,现在还觉得哪里痛吗?”

      说实话,真的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真人夺走了五感,身体上的疼痛我已经感受不到了。

      “呃,其实还好?”

      我的声音突然转了个弯,真人不知何时又爬上我的床,我看到高濑正在揉捏着我受伤的部位,汗珠已然布满我的额头,脸因为疼痛涨得通红。

      就算再多的疼痛我不会叫出声,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喜欢疼痛,与此相反,我讨厌疼痛,我要尽可能的远离它,所以我才会——

      热衷于没有疼痛的自杀。

      “她哪里都不会觉得痛哟,她的痛觉可是在我的身上,我不靠近她的话她可是什么都没办法感受到的哦!就是人类所说的欺骗吧,究竟是欺骗别人呢,还是自我欺骗呢,小矮子?”

      真人这般说着,一边握住了我的手。

      “呐,高濑姐姐,你随便对小矮子做什么我都是不会阻止的哟,谁让我喜欢看到她痛苦的模样嘛,呐,再使劲一点,这力度完全不够嘛!把刚才打我的力气也用在她身上吧!”

      啧。

      我的全身都在抗拒。

      平日里承受的痛苦太多了,多到我自己的数不清了。如果不是为了早点从痛苦中解脱出来,谁会选择自杀这条路啊!

      说我是懦夫,说我不敢面对,自我欺骗,那就说他们的吧,说闲话有谁不会?说什么坚持下来的人才是真正有勇气的人,说什么别人的遭遇比我更加痛苦,别开玩笑了!我的生命到此为止,这是由我自己决定的,不是靠什么无聊的天命!

      高濑松开手,拿起托盘。

      “别搞错了,医生的职责是为了减缓痛苦的,可不是加重痛苦的,林小姐,医生建议你在医院静养一周,到时候跟你的家属或是朋友说一声。”

      “高濑小姐,谢谢。”

      真人叫住了高濑,“高濑姐姐,稍微等一下,小矮子一定要住院吗?她能不能回家静养?”

      “我刚才说了,是医生建议的,决定权在你们手上,如果回家的话,记得拿上这些东西。”

      “我知道了。”

      我望着高濑夹着托盘,关上门,真人才开口道。

      “还是回家吧小矮子,叫上夏油和胀相一起回去。”

      哎?

      等等。

      和尚先生和胀相,他们都在这里?

      “他们在哪儿?”

      “啊,夏油说什么先要帮我垫付医药费,后面的医药费还要还给他,真是的,明明我什么都不欠小矮子的嘛,为什么两次都要我交医药费啊!至于胀相,这我就不知道了,不如小矮子你猜猜他在哪儿?”

      这要我怎么猜啊!

      说起来我好像能感受到,他的血脉,他的心跳……都还在这个医院内,但是我不知道他的具体位置。

      到底去哪儿了胀相!

      我不由得握紧拳头,真人看到我焦急的模样,饶有兴趣地摸摸下巴,拍了拍我的肩膀。

      “哈哈哈哈,逗你玩的,也不知道夏油那边怎么样了,我去找找吧。呐,小矮子,等你好了我再欺负你吧,你这样我玩你都没有意思,走啦!”

      等到真人离开病房后,我的眼前陷入一片漆黑,意识堕落在黑暗当中。

      这里什么都没有。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说出这句话,还是在心中默念,没有人在我身旁倾听,我对于自己的一切也都不得而知了。

      如果死亡就是什么都没有的话,那——

      什么感觉都没有,什么都感觉不到,啊啊,这样真的是太棒了啊。

      没有执念,没有牵挂。

      就这样吧。

      正当我在黑暗中徘徊时,我看到从天而降的一抹光亮。刚开始我还下意识的张开双臂,迎接它的降临,降落到我的头上,但是那抹光亮很快缩小成拇指大小,稳稳地落在我伸出的手上。

      等到光芒散去,手中传来丝丝冰凉,我定睛一看,那是一枚戒指,一枚男士婚戒,血迹斑斑,在戒指的内里,似乎还有一行字,我拿到眼前,抹掉血迹——

      那是一个名字,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我以为我已经将他忘记了,但是这个名字让我的回忆在大脑中翻涌着,唤醒了我拼命想要忘记的真相。

      藤原惠,是胀相的受肉。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这件事情,这件事情我不是已经决定要埋在心里了吗?我不是已经决定不再回想起这件事情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还是纠缠我不放啊!

      我不要,我不要!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我与他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我喊他一声哥,他很意外,随之很亲昵的喊我妹妹,之后不论什么事他都会想着我,都会帮助我,都会——

      至今为止我都无法忘记葬礼上夫人的表情,藤原惠的死亡是由我告知她的,但是没有尸体,无法悼念,只得将小惠曾经随身的衣物作为悼念他的部分。藤原夫人是期待着外出深造的小惠能够平安无事的,可直到有一天,一向给她三天一次报平安的小惠再也没有发出消息,公司在一开始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提出内部寻找的建议。等到公司那边准备报警寻找时,从我这里得到了小惠的死讯,这样夫人怎么可能接受得了我这幅说辞。

      直到我把那枚戒指交还给她。

      那枚小惠永不离身,精心呵护的戒指交还给她。

      不要再想了!求求你了,我自己!不要这么折磨自己了!求求你了,想点别的吧,我自己!想想新交的朋友,想想新来的同事!

      在熊熊燃烧中,被烧成灰烬的公司,新闻报道中的意外事故,伤亡人数,财产损失,无法重振旗鼓的,唔。

      辞职,是因祸得福吗?

      还是我害死了他们?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不要再去想了,不要再想了,不要想了……

      现在的我,还能诅咒谁啊。

      我还有资格去诅咒别人吗。

      呜呜呜呜。

      呜啊啊啊。

      不能哭,不能哭。

      哭泣是一种自我感动,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白白浪费时间而已。

      可是,可是……

      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

      我还需要思考以后的事情吗?

      动动脑子,在医院里是没有办法自杀的,就算医生和人偶师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但总会有些道德高尚的医生本着职业操守来救我的。

      回家吧。

      还是回家吧。

      等真人把胀相和和尚先生叫来,就一起回家。

      这才是目前正确的解决办法。

      至于等待真人归来。

      嘛,我都已经习惯等待了,等着吧,总会等到的。

      「你应该知道林小姐为什么不愿意见你了吧,要么主动点和她说出真相,被她远离,要么就直接去找安葬弟弟的地方,反正地址都已经告诉你了。总之选择权在你,什么都不做也没关系哦,这些和我又没有关系,我只不过是提供情报罢了」

      「当然我伪造了对外的情报,只会知道这个家伙的职业,但不清楚他的本名还有家庭情况,被咒灵杀掉这种事情也不会向公众阐明的,对外宣称意外死亡,这可是咒术师用来稳定公众情绪惯用的伎俩。死了个人,也不会在乎他的过往,只会查明原因找出真凶,也不在乎这个人对你、对你亲近的人有多么重要,毕竟人类就是这么冷漠的生物嘛」

      胀相已经站在病房门口很久了,但他迟迟没有推门而入,尝试敲门时,仿佛手与门之间隔了道无法逾越的障碍,只得放下手,低着头,面壁似的站在门前,似乎是在乞求得到某人的原谅。

      沉默。

      屋内的细微声响胀相听到了,那是液体滴落在床上的声音,那是艰难又无可奈何的呼吸。

      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

      解释受肉并不是出自他的本意?解释他不是故意覆盖受肉对象的意识?解释正因为是他的降临才导致受肉对象的死亡?

      解释……还能解释什么,在真相大白的现在,还能解释什么?

      不敢面对她。

      怕她会责怪自己,怕她会逼问自己,并且怕她后悔赋予自己的生命,怕她否认自己的存在,怕她歇斯底里,怕她精神崩溃,怕她不认得自己,怕被她厌恶甚至是抛弃自己。

      不怕她逃避导致的装疯卖傻,不怕她责备我没有及时告诉她真相,导致落入如此境地。

      就算我事先也不知道,我也是刚刚,刚刚才知道的,那个医生打扮的人告诉我的……

      可是,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想让她悲伤,不想让她失望,不想让她痛苦,不想如实告知她这件事的真相。

      从告知真相的那一刻起,她肯定会用异样与恐惧的眼光打量着自己,她将永远无法面对拥有着死去好友身体的血脉相连的骨肉。

      她该如何面对故友的妻子,孩子,亲人,朋友,同事……需要面对这么多的人,需要处理这么多的事,她的身体原本就这么虚弱,她已经受不了这种折磨了,再告诉她真相,不行,绝对不行,就算现在我不告诉她,将来她总有一天会发觉的。

      无法逃避。

      逃不掉的。

      这件事逃不掉的,不论早晚,她都会知道的,长痛不如短痛。

      在一切都没有和她解释清楚之前,我不能离开,不能为了逃避而离开!

      不能退缩。

      在她身边。

      在她身边!

      门被拉开,扑面而来的阴郁气息和熟悉的血脉,我想现在除了胀相会到这里,就没有别人了。

      但为了避免出差错,还是问一下吧,不然认错人了就尴尬了,现在真人也不在身边,光凭借直觉来认人太费劲了。

      “啊,是胀相吗?太好了,你刚才去哪里了?我还让真人特地去找你呢,没想到你自己就回来了。”

      明明声音中还带着沙哑的哭腔,脸上还残存着泪痕,空洞的眼神无法对焦到我的具体位置,无法挪动身体冲我问好,她为什么还能如此平静地同我问好,甚至还能笑出来呢?

      “等真人把和尚先生带回来后,我们一起回家吧,住院治疗还需要医药费,我现在辞职了没有收入来源,光靠攒下来的钱无法支持我支付医药费,就是之前真人炒股的那些钱也只能勉强凑齐。未来的生活花销一塌糊涂,我想着,不如让你们去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出去工作挣钱什么的,你看,你可以被别人看到嘛。”

      血脉的逐渐靠近直到接触,胀相握住了我的手。

      “麻烦的就是证件问题,怎么让你们在这个社会立足,解决温饱问题,给你,还有那些孩子们找一个庇护所,或是让人类承认你们的存在,你们就可以平安的活下去,再然后,再然后……抱歉啊胀相,不应该和你说这些的,你不需要考虑这些事的。”

      她好像在受伤之后变得更加瘦弱了,手腕比之前细了一圈,这是营养不足造成的吗?还有,她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不光是为了自己,还有我们,我们的未来。

      她每天都是怎样度过的啊。

      “你有好好吃饭吗,母亲。”

      我感觉到胀相似乎是在玩弄着我的头发。

      错觉吧。

      “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还以为胀相握住我的手要说出什么重要的事情,结果在问我有没有吃饭?唉,这傻孩子啊。

      胀相支支吾吾的,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胀相说到底,也只是个孩子嘛,就算活了一百五十年了还是个孩子啊,根本不知道基本的人际交往和社会常识,也是,咒灵需要什么社会常识,可以随意指挥的心智不全的战斗力高强的咒灵,那就是战斗机器啊。

      但是,能够思考的战斗机器,做到随心所欲,这才能对得起他特级咒灵的名头。

      “我来告诉你吧,医院这个地方啊,没有足够的钱是没有办法吃上好吃的,没有好吃的就会吃不好,吃不好就会被你看出来,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我没有可以给我做饭的家属,我也没有足够要好的朋友,我没有可以依靠的人,这么讲你明白吗?”

      “我可以的!我可以学做饭的,你可以依靠我的,我可以出去工作挣钱的,你可以依靠我的,请不要想这么多的事情,母亲,你可以依靠我的。”

      “戒指……”

      胀相身体一震,手握得更紧。

      终于要说这件事了吗?

      怎么办?

      我怎么和她说?

      不管如何,先要道歉,就算道歉无法挽回一个人的生命,但还是要——

      “我……”

      “胀相,你所珍视的那枚戒指我已经物归原主了,你没有理由继续待在我的身边了,我也没办法依靠你了。”

      物归原主?哪个原主?明明是我才对!我这具身体,这具身体是我的受肉,这具身体才是原主!

      等等。

      等等等等。

      她知道了,她知道了!

      必须和她承认,快点和她承认——

      “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该怎么做……”

      ……怎么做才能弥补一条你所珍视之人逝去的生命啊。

      我知道那个人的愿望,那个人最后所珍视的人是你啊,母亲,他最后的愿望都是关于你的啊!

      「那个……你喜欢他吗」

      「不是喜欢哦,不是喜欢,只不过人类最真实的模样会让我着迷,会让我不由自主的爱上他哟」

      「那就好」

      那个人最后吐露出这句话才离开的,之前他的意识虽然弱小,但直到说出那三个字之前他的意识还是和我共存的,如果不是你,母亲,他就会早在我受肉过程中痛苦至死了。

      但胀相没有说出这些话。

      说出这些话,就会证明他自己在逃避,不敢面对了。

      “不,胀相,你没有错,你们都没有错,起因是我,对不起。”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母亲啊,你没有错!你不需要道歉,你没有错!

      错的是我啊。

      错的是我啊!

      “胀相,冷静一点,平复一下情绪,血脉太过激烈了。”

      真人不在身边的情况下,我只能靠血脉勉强恢复五感,但终究是不属于自己的感觉,血脉翻涌的越厉害,在我的伤口没有完全愈合的情况下,还是会裂开的。

      噗。

      “胀相,控制一下自己的血脉,我可不想依靠你失血过多而死啊,我还是想依靠自己自杀死掉的。”

      死?

      听到这句话后胀相的心凉了半截,他想到了他死去的兄弟,坏相和血涂,激战过后鲜血淋漓,无助地喊着大哥名字的模样。

      “我知道了。”

      “可以听我讲话了吧?”

      胀相点点头。

      “听好了胀相,我知道是真人他们把你们从高专带出来,受肉后变为人形。血涂是第一个受肉的,坏相是第二个,身为大哥的你需要「特别的」容器,从那时候我身边的人就已经被盯上了啊。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无需这么愧疚,孩子的诞生本身就是不可避免的嘛,我可不能否认你们的诞生。”

      “可是!”

      “只要还活着,就要面对这些痛苦,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我已经无法面对了,因此我选择没有负担的自杀,在解决完一切遗留在人间的残渣,没有亲情、友情、爱情、事业束缚的我,已经没有停留在人间的必要了。啊,对了,有一点我要特别声明,你们否认我的死亡是没有用的哟,现阶段没有办法融入社会的人与咒灵就算对别人说了我的事也是无所谓的,因为没有人会相信啊。”

      “哎——这样吗?我还以为你会杀了我们然后再去自杀呢,看来是我想多了,你说对不对啊夏油?”

      门被真人拉开,夏油跟在他的身后望着我和胀相。

      夏油:“真人先进去,医院里禁止喧哗。”

      夏油把真人推了进来,关上门。

      “和尚先生怎么出去那么久,是碰到什么人了吗?”

      胀相把原本真人床上的枕头拿过来几个,垫在我的身后试图让我更舒服一点。

      夏油:“办理手续的时候和医生聊了会儿,聊得尽兴了些忘了看时间。”

      真人:“呐,夏油,聊的什么这么开心,我也想听听!”

      “这和你没有关系吧。”

      真人:“小矮子别说话,我问夏油正事呢!说起来刚才你和胀相在聊什么深奥的东西,继续聊嘛,我不会插嘴的!”

      “要聊回家去聊,不是想让我回家静养吗?别装傻,这还是你说的,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真人:“这个我当然知道了,但是把你搬回家还需要租用轮椅,应该是轮椅吧夏油?”等到夏油点头后真人才继续说,“租用轮椅也是需要花钱的,鉴于我已经把所有的存款都用在医药费上了,必须回家且不能住院,所以就要委屈一下小矮子了。”

      看到真人不怀好意的笑容,胀相挡在我的身前。

      胀相:“你要做什么?”

      真人:“放宽心啦胀相,不会对小矮子做什么的,顶多就是让她痛苦一段时间,回到家就没事啦!”

      真人一边说着一边撕开衣服,露出里面处于咒灵和□□之间的撕裂空洞。

      真人:“我可以改变灵魂的形状,但是就我目前的伤势是没办法改变小小姐的灵魂让她痊愈的,我只能通过改变自己的方式让小小姐暂时融入到我的体内,包裹着她的身体暂时让她像正常人一般出行。打个比方吧,就和胀相你们差不多,咒胎没有身体是没办法活动的,随便找个容器让咒胎支配,大概也是这样……胀相,你不要这么严肃嘛,呐呐,我哪里解释的有问题吗?夏油,我可是模仿小矮子的说话方式呢,为什么胀相还是不高兴呢?”

      夏油:“谁知道呢。”

      “哇,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一个形象啊。”

      真人:“怎么样,学得像吗?小矮子给个准话。”

      “你还是少说几句吧真人,然后呢,需要我做什么?”

      真人:“小矮子你真是无情呐,灵魂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吗?明明我都这么逼你出招了,估计等会儿你就会痛苦地哭着向我求饶了吧!你想想嘛,我要把你搬回去的话,这可是全程接触的啊,你可是会体验到双倍的痛苦哟!”

      我眯起眼睛。

      是,我是害怕痛苦,但是我现在又能做什么呢?

      什么都做不了的话,不如就此闭上嘴,逆来顺受,咽下去那些无理的要求吧。

      起码还能省点力气。

      “来吧。”

      在真人开始融合我的身体后,胀相和夏油开始收拾病房,夏油掀起来之前胀相铺好的被子准备叠被子的时候,看到床上已然干涸的血迹。

      夏油:“这个是怎么回事?真人?”

      真人:“不要为难我啦,刚才我不是去找你了吗夏油,我发誓这绝对不是我做的,如果是我的话血迹就不仅仅是在床单上了,肯定满屋子都是,你要相信我啊夏油!”

      这算哪门子相信啊,更可怕了好不好?

      夏油:“是你吗?胀相。”

      胀相沉默不语。

      其实胀相的沉默就代表默认了,这孩子,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为什么就没办法好好地表达出来呢?

      “是我弄的,我想翻身,但又不知道往哪里翻身,没有注意到伤口的位置,伤口就裂开了。那滩血迹也存在了一段时间了吧,如果是刚才弄的肯定是鲜红的血迹。”

      夏油:“其实我只是想说谁弄脏的谁去洗,你看,我们没有办理住院手续,临时住院就要给病房打扫干净了,小姐伤口裂开了,看护人也有责任。胀相,你看护不力,床单和被罩就交给你去洗了,我和你一起去,我教你怎么处理血渍。”

      胀相:“知道了。”

      夏油把床单和被罩撤下,招呼胀相和他一起出去,胀相在路过真人身边时,小声说了句话。

      “小心一点。”

      真人:“真是的,胀相你不要来威胁我嘛,好可怕!开玩笑的啦,啦啦啦啦——”

      胀相:“哼。”

      夏油:“我们洗完之后就一起回去了,真人抓紧时间。”

      真人:“我知道啦,这点事情不需要你来叮嘱啦夏油,尽管放心好啦!”

      ……放个哪门子心啊,莫非真人忘记了之前他是怎么进医院的了吗?

      “啊,啊——真棒,双倍痛苦,太棒了!果然还是亲自感受更爽!”

      我就知道,真人这家伙的话根本就不能信,什么“通过改变自己的方式让小小姐暂时融入到我的体内”啊!这家伙沾上我一丁点血就又开始实体化了,融合到体内根本做不到啊!

      我咬紧牙关,忍受着从后背上传来的,我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可能是过于疼痛已经让我的神经反应迟钝,麻在那里了。

      明明是双倍。

      “呐呐,小矮子,你就没有一点点,一点点精神崩溃的样子吗?那样我就可以把你揉成一团随身携带了,轮椅什么的也完全不需要哦!”

      我已经痛的无法说话了,紧咬的牙冠已经吐不出来一个字,充血的脸庞快要爆炸开来,真人抚摸着我额头上的虚汗,嘴里默念着。

      「无为转变」

      嘭!

      嘭嘭嘭嘭——

      另一边。

      “怎么了胀相,还没有洗干净哟。”

      夏油贴心的倒了点洗衣粉,胀相回过神来,看到血污只是被浸湿,并没有完全褪去。

      “搓几下。”

      “谢谢,果然我还是,有点担心。”

      “担心是对的,因为等会儿你们需要洗的就不光是床单了,还要把房间整理干净!真是的,当初我只答应收留林小姐一个人,为什么要把那个人不人咒灵不咒灵的家伙塞进去嘛,还让我这么操心。”

      夏油:“医生。”

      胀相:“医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只见医生从角落里推着轮椅走了出来,奇怪的是轮椅上还放着一个空麻袋。

      医生:“什么叫我会在这里,我可是受到委托临时来到这家医院担任林泽理小姐的专属医生的,只是个挂名的医生而已。平时没什么重要的事,呆在这里只是为了方便林小姐找到我罢了,偶尔做点交换情报的外快,不然就太无聊了嘛!如果想问委托人这个问题就不要说咯,我可是有职业操守的。”

      胀相:“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夏油:“人不人咒灵不咒灵,指的是真人吧,又炸开了?”

      医生:“猜对咯,可惜没有奖励。如果不想让除了我和高濑以外的人看到这么恐怖的场景,二位还是快点带着林小姐和那位,呃,真人,一起离开吧!轮椅你们拿上,算是额外的福利吧,至于袋子,肯定会用到的,别看它相貌平平,这可是高级防水袋哟!我可不会在没有报酬的情况下拿出多余的东西,帮忙就要帮到底嘛!”

      夏油:“胀相,加快速度。”

      胀相:“我知道了。”

      就在二人终于清理完血污,把被单甩干的时候,医生不合时宜的笑了一声。

      夏油:“有什么好笑的吗?”

      医生:“啊,没有没有,我想如果是以前的林小姐看到你们相处这么融洽,一定会很高兴的!”

      胀相:“什么意思……”

      医生:“继续继续,不要管我,当我在说胡话好啦,嘿咻!羂索先生,报酬记得要自己支付,林小姐没有提出委托,所以不能用她的东西来支付你的委托哦,那样是不对的!”

      医生从兜里掏出一枚棋子放在夏油的手上。

      医生:“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唔,果然还是那件五条袈裟吧,那套衣服很值钱呢,还有纪念意义!”

      夏油:“我会用其他方式来支付报酬的。”

      医生:“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再多说一句,杀了我可没有用哦,我只是个收集情报的,脏了你的手可不好哟,哈哈哈哈,开玩笑的!再会,羂索先生,胀相先生。”

      回病房的路上,夏油拿着被单在前面走着,胀相推着轮椅在后面跟着。

      刚才,他确实对医生有杀意,但是他委托了医生什么呢?和母亲有关吗?有什么需要母亲支付报酬的委托呢?

      林泽理,这就是母亲今世的名字吗?还有羂索,是陌生的名字啊,这一切究竟——

      胀相还没有继续思考下去,就被病房内炸开的血迹惊呆了,病房中央是不断爆炸碎成肉球的真人,我则倒在病房门口。

      “还真是满屋子啊……”

      我好像知道那个麻袋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胀相如是想道。

      真人:“夏油不要这么粗鲁嘛,啊,你弄疼我了!”

      夏油:“你稍微闭会儿嘴。”

      胀相:“母亲,小心点。”

      结果还是需要回家啊,在医院根本得不到任何帮助。

      除了医生。

      等把病房收拾完后,夏油拎着装有真人的麻袋,胀相推着我坐的轮椅,出了医院,朝着家的方向出发。

      到头来,还是一个闹剧嘛,就是真人玩的很开心——

      看着我的痛苦感到很开心。

      明明这里什么都没有。

      “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啦夏油,我真的很想把小小姐融合进来的,但是小小姐的灵魂太坚韧啦,无为转变根本就没用,明明受了那么大的打击——小小姐真的很棒哟!”

      “啊啊,这下又得休养了。”

      “夏油你实在头疼吗?是在头疼的吧!没办法嘛,因为小矮子还是太好玩了,无论怎样对她都不够啊!呐,胀相,你该不会生气了吧?骗人的吧,居然会生气?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我说的话咯!”

      “……”

      “少说几句话吧,真人。”

      “如果没有把袋子封住我可是不会闭上嘴的,夏油你可不会这么绝情D?@/$&#%……”

      “啊嘞,原来是有隔音效果的吗?还真是高级货啊。”

      好吧,看来这里还是有一点,嗯,精神有问题的家伙的。果然,还是和咒灵,和诅咒师在一起比人类要舒服多了。

      有这样想法的我,是不是精神也早就出问题了?

      管他呢。

      开心一点,就这样没有痛苦的死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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