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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发现端倪 ...


  •   屋外的天越发阴沉,劲风吹过尚有几分萧疏的树枝,发出阵阵呼啸声,房间里没有点灯,昏昏暗暗,下人们从屋外走过都不自觉放轻了手脚,生怕触到了屋内人的霉头。

      岑闵低着头,面上一片麻木中透露着浓厚的绝望,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如惊雷般在安婉心里激起了波澜。

      那个和尚......

      当年那个和尚给他们三个都批了命,岑然是“封狼居胥,兰摧玉折”,她是“世事难料,柳暗花明”,岑闵是“麟子凤雏,秋风团扇”。

      初时他们皆不在意,以为就是老和尚为了化缘的随口之言。

      可随着岑然身死封侯、她又得知了自己的身份,一桩桩一件件事都映照着和尚当年的批语。

      那......冯枝枝身死,岂不是也正映衬了“秋风团扇”的意思?

      安婉眉头一跳,下意识地反驳:“那个和尚许是随口乱说的,再说了,你也不是不再受男子宠爱的女子啊,不要乱想......”

      说着说着,她自己却也忍不住降低了声音。

      岑闵面色不变,声调平平地又在安婉的耳边投下了一颗雷:“当年你们走后,那个和尚其实还跟我说了一句话......”

      他眼神放空,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盛夏炎热的午后,老和尚穿着一身枯黄的僧袍,笑眯眯地冲着他说:“小公子是极贵之人,老衲也结个善缘吧......”

      “......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远知何处*,切记,切记啊......”

      余音随着老和尚转身划过的僧袍一起重新在岑闵的脑海中出现,他模仿着那个和尚当时的语气,自言自语般地复述了一遍,声音不大,也没想得到别人的回复。

      安婉听到后,在心底咂摸了一下,“......山长水远知何处”,有几分箴言的意味,但也不一定说得就是冯枝枝。

      说到底,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在岑闵心里,冯枝枝竟然如此重要。

      缘分真是件奇妙的事。

      连岑闵这种不信神佛的人都能开始相信很多年前一个和尚的偶然之语了。

      可叹可畏。

      .

      上京城郊,数辆马车组成一个车队正朝着城门奔去。

      领头的一脸大胡子,天生一副笑模样,快到门口时,他吁了一声,勒住缰绳,翻身跳下马车,三步并两步地朝守门的官兵们走去。

      随着商队后面的马车都慢慢勒住了缰绳,迎过来一个穿戴着盔甲的卫兵,他眯了眯眼睛,严肃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开玩笑道:“李兄弟,这么晚了还要出城啊,你不发财谁发财。”

      李文斌也张嘴大笑,围绕在嘴唇上下的胡子张开,露出十分洁白的牙齿,他不着痕迹地左右看了看,见旁边的卫兵正在看其他出城的人,迅速地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荷包,塞给面前的人。

      压低声音道:“张哥,这么多年多亏你照顾,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姓张的卫兵嘴里说着不要,手上却十分果断地将荷包接了过来,顺手捏了捏,塞进自己的袖袋中,故作生气道:“你看你,这么客气做什么,咱们都多少年老交情了,我还会为难你不成?”

      李文斌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态度却依然亲热,三下两下将张姓卫兵哄得喜笑颜开,又答应了这回从河西回来一定给他带点新奇的小玩意儿,这才被他依依不舍地放回了车队。

      车队后面马车上的人早有几分焦急,见李文斌回到车上,便迫不及待地扬起鞭子,驱赶着马向前跑。

      李文斌面无表情地坐在第一辆马车上,思索着今日之事是对是错。

      半晌,他幽幽回过神,长叹一声。

      是对是错已成定局,现在人已经在他车队了,难不成还能将她们赶出去不成?

      ……

      商队的马车跑得极快,一溜烟便到了官道上,顺着官道一路往前赶,夜晚也不停住脚。

      赶路的马车自然比不上王府的舒适,马车一晃一晃的,晃得冯枝枝和红蕊面色发白,几欲呕吐。

      冯枝枝见红蕊眉头紧皱着,虽然自己也很不适,但还是朝她那边凑过去,一只手紧握住红蕊摆在身前的手,另一只手搂住红蕊的腰,让她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红蕊先是觉得不可,但耐不住冯枝枝几经劝说,再加上着实难受,还是从了冯枝枝的心意,靠在了冯枝枝的肩头。

      外面天色昏沉,两人依偎在一起,随着马车飘摇,颇有几分相依为命感。

      良久,红蕊犹豫再三,还是微微抬起头,问冯枝枝:“姑娘,你说…咱们偷偷逃出来,王爷若是发现了,会不会连累齐少爷啊?”

      冯枝枝脸上闪过一丝动摇,但又很快恢复,她沉吟了片刻,柔声安慰道:“放心,他既愿意帮我们,就定然已经考虑好了后果。”

      见红蕊脸上还有担心,她轻轻地拍着红蕊的手,继续安抚道:“我们逃出来前放了那么大的火,房屋周边早已浇上了油,齐桓找的两具尸体身量又跟我们相差无几,不会有人发现的。”

      红蕊思索了一下,觉得冯枝枝的话很有道理,况且既然现在她们已经出来了,便也没必要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自己吓自己。

      缓过来后,她面上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姑娘还没有感到害怕,反倒是她这个一直都是傻大胆的人被吓得惊魂不定。

      冯枝枝一看便知红蕊心里在想些什么,但她也没有像平日里那样跟红蕊开些玩笑,逗一逗她。

      她思绪有几分翻涌,眼神虚虚地飘在半空中,随着马车的颠簸起伏不定。

      虽然不知道齐桓为什么要帮她们,但以她之见,他绝不是会为了少时那些不足道的情谊冒险的人。

      她们闷在马车里要有好几个时辰了,冯枝枝微微掀开一角帘子,让外面的风透进来,缓解了些许不适。

      齐桓愿意帮她定然是因为她若是离去对他有更大的好处。

      所以他才会冒着得罪岑闵的风险搏一搏。

      他从来不像外表表现出的那样温文,骨子里跟岑闵一样是个疯子。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帮她逃走,终归是帮了她。

      若是没有他帮忙安排好身份和路引,还找了熟悉的商队把她和红蕊安排进去,她们绝不能这么轻易地就离开。

      冯枝枝长舒了一口气,试着将一直提起的心放下来。

      虽说她一路上都在语气平稳地安慰红蕊,但只有她自己才知,她有多么地害怕功亏一篑。

      现在估摸着王府一片混乱,不知道岑闵在得知她的死讯时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有几分真心的难过。

      想到这里,冯枝枝漆黑的眼珠里微微露出了些怔然。

      商队有了齐桓的吩咐,几乎不带停歇地拼命往前赶着,约莫着天亮就能到宣城了。

      希望齐桓能撑得久一些,最起码让她和红蕊找到一个安稳隐蔽的落脚之地再说……

      .

      呜呜咽咽的夜风不停地吹动着院子里的树枝,下人们脚步不停地在在四处挂上白色的灯笼。

      岑闵不让人把悬挂着的红灯笼红丝带摘下来,但冯娘子和红蕊的尸体摆在客间,若是不挂上白事物件,恐怕对府上的人不好,长公主殿下便强令府上的人先把东西挂上再说,有什么事她担着。

      白事和红事的物件在夜风中不停交织摇晃,瘆得人心头直发毛。

      正院不同于王府其他地方,下人们没敢擅自进来打扰,便还是挂满了喜庆的红灯笼,映着惨白的月光,有种说不出的凄清荒唐。

      安婉早已回宫,桐谷也被打发了出去,屋子里只有岑闵一人。

      他身上穿的还是上午的衣服,发髻散乱,面容憔悴,短短一天之间竟似丧失了生气。

      若是让朝臣见了,定是不敢相信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摄政王会成现在这个样子。

      幸而那群或真或假要来关心他的人都被桐谷不软不硬地挡了回去,只有一个安婉被放了进来。

      安婉虽是他的好友,但同样也算是他兄长未过门的妻子,她若是想来,一个桐谷是拦不住她的。

      屋子里只点了一盏灯,照亮桌前的一小片地方,岑闵就面对着不断跳跃的烛火,定定地坐在桌前,望着桌子上被烧得漆黑的琉璃钗发愣。

      灯芯被烧出了长长一条黑色的线,光亮越发微弱,岑闵却似毫无所觉,只一心盯着发钗看。

      他还记得,这支钗子是他赔给枝枝的礼物。

      当时枝枝自请离去时,他不是不害怕,只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便下意识地认为枝枝定然是在吓唬他,下意识地用冷言冷语来掩饰自己的不知所措。

      在看到原来那支琉璃钗掉落下来摔碎时,一瞬间他的慌乱到达了顶点,他几乎是逼着自己不去看那堆碎片,咬着牙说完了狠话,状似毫不在意地离去。

      他装不在意装得太久了,连他自己也信了。

      但是,如果不爱的话,怎么会看到梦中的她另找他人时,会那样的生气呢?

      怎么还会依旧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呢?

      琉璃易碎,即使再送一个新的,收的人也再不会有第一次收到时的喜悦了。

      只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

      灯花太久没剪,最后的烛火终究还是没撑住,一霎间,屋子里陷入了黑暗。

      在灯光熄灭的最后时刻,桌子上琉璃钗的一角反射出一丝光芒,闪到了岑闵的眼中。

      黑暗中,岑闵眼神遽然一凛,他想起来,别院的下人送来钗子时,似乎说过,这支钗子是在靠近院墙处扒出来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发现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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