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挑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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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沉寂的禅房内，此刻充斥着玄明的怒吼声。玄凌一脸颓然地跪在蒲团上，望着面前的金色佛像不知在想些什么，整个人都陷入了阴影之中。
缄默良久，玄明才听见他缓缓开口：“玄凌曾在亡父墓前发过誓，会替他完成遗愿，守护苍生。”
听见这话，玄明露出一个讽刺的笑：“亏你还好意思提起将军，玄凌啊玄凌，你扪心自问，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完成将军的遗愿了吗，守护了清河的苍生吗？”
“你不过来了大楚皇宫不到月余，就被那个妖女蛊惑地丢了佛心，如今还要豁出这条性命去帮那个妖女！若早知今日，我当初就不该放你来京城，你如今这样对得起清河寺的百姓吗！”
“守护苍生，不只是守清河苍生！”
情绪在这一瞬间爆发，玄凌怒吼道。
下一秒，他睁开布满了红血丝的双眼，望着眼前的佛像低声道：“她楚宁玉，亦是苍生。”
玄明见他这样，心底的火气更大了，大步走过去将他从蒲团上扯了过来，一字一句地质问他：“玄凌，你敢以你亡父之名起誓吗，你敢说你此去岭南行刺谢容羽不是为了那妖女，而是为了大楚皇室？”
眼前的玄明像是一只穷追不舍的猛兽，哪怕将猎物逼到了穷途末路也不肯放手。
在他恶狠狠的注视下，玄凌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我敢！”
遵皇命，斩奸臣，护公主。
庇护大楚皇室，亦是庇护天下苍生。
他没有说谎。
……
可是，在玄明走后，玄凌还是发现自己心里竟有那么一丝心虚。
虽然，那时的他并不知晓究竟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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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楚宁玉难得精神好，沐浴过后便坐在榻上独自一人下棋。
就连枕春进来时，她也没没怎么注意，捏着黑子的指尖在棋盘上犹犹豫豫。
“殿下。”枕春柔柔唤了一声，随后将手里的东西递到她面前，“方才有名宫婢将此物交给了奴婢，说是一个小师父交给她的，那名小师父还说，要她将此物务必交到殿下手里。”
闻言，楚宁玉的视线下意识从棋盘上收了回来，看向她递过来的匣子。
待枕春退下后，楚宁玉才将那个匣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幅画。
白玉般的手指将它慢慢展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身姿曼妙的少女。
画中的地点似乎是冷宫外的宫墙，上面点缀着五颜六色的春花，一位身着红衣的少女坐在石凳上，容颜与她十分相似。
只不过，画上的女子却是笑着的，笑得花枝乱颤。
看完过后，楚宁玉正要合上，可一瞟眼，却看见画卷的右下侧用簪花小楷写了两个朱红色的字：舒颜。
——舒展笑颜。
看到此处，楚宁玉脸上忽地流露出一丝喜色。
玄凌希望她能舒展笑颜。
想起白日里在冷宫附近与他的对话，楚宁玉心想，看来这男人是发了慈悲，打算帮她一回了。
她虽然不知他会如何帮她，但这些时日玄凌频繁出入父皇寝宫之事她还是有所耳闻的。
父皇想要谢怀谷的命，她想要摆脱谢怀谷，既然玄凌要她安心舒展笑颜，想必就是要去取谢怀谷的性命。
只要谢怀谷死在他的剑下，届时，就算他再怎么否认，也无法再欺骗自己的心了。
从前她逼着他日日都来寂月宫，还逼着他给自己画像，他都心不甘情不愿。
可现如今，带有玄凌高僧亲笔字迹的画像还不是悄悄送到她面前了。
喜欢一个人，嘴可以说谎，但行动不会。
不过，在这虚伪的宫里待久了，楚宁玉都快忘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
后来她回过神，冷冰冰地将那幅画像折好，重新装进匣子里。
喜不喜欢，爱与不爱，那些通通不重要。
楚宁玉想，只要谁对她好，她便可以爱上谁。
若是对她不好，大不了换一个就是了。
毕竟，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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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凌一走，宫中那群暗地里爱慕他容貌的宫婢们便再没去过崇华殿。
从前玄凌主持经会时，崇华殿的大殿都被挤得水泄不通了。如今他这一走，崇华殿每日散场经会便由玄明长老代为主持。
论佛法，玄明在玄凌之下；论长相，更是在他之下；至于面相气度，那更不必说。
玄明长了一张人见人惧的大黑脸，手下弟子自打进入清河寺以来就没瞧见他笑过，光是往那一站，就能把人吓得拔腿就跑。
因此，他主持的经会就更无人光顾了。连着好几日对着空荡荡的大殿自说自话，玄明气上心头，索性自作主张取消了经会，独自躲回禅房内生闷气去了。
除了经会，他更气愤的其实是玄凌。
玄明比他年长十来岁，无论他那晚说得多么天花乱坠，他都看出来了，那小子对大楚这位永嘉公主有意。
哪怕无关情爱，他也猜得到玄凌动了凡心，否则绝不会应了大楚皇帝的请求，铤而走险去刺杀那个阴险狡诈的谢容羽。
但清河寺是他多年来的心血，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决不允许任何人破戒，坏了清河寺的规矩，尤其是玄凌。
想到这里，手中的茶已不再醇香，玄明放下茶盏，高声唤来守在门外的弟子：“虚妄，随为师去一趟寂月宫。”
楚宁玉没想到玄明会来找她。
玄凌入宫之前，她曾特意了解过清河寺，也知道玄明这个人。
他是清河寺长老，位高权重，因与玄凌之父李继山交情深厚，故而玄凌对这位长老很是敬重，清河寺上下也对他唯命是从。
“都怪本宫前阵子病了，未曾迎接长老入宫，宁玉以茶代酒，还请长老莫怪。”楚宁玉满脸笑意地说着赔罪的话，将那杯茶一饮而尽。
玄明一向公正严厉，平生最恨那种曲意逢迎之人，像楚宁玉这种花言巧语的女人，他一眼便能识破。
对于皇宫的秘辛，他也有所耳闻。其中，印象最深刻的便是眼前这位永嘉公主。
给他散播秘辛的人说，永嘉公主的生母淑妃是歌姬出身，当年楚雄还在与李继山一起打天下时，便被她生母迷住了，一来二去便带在了身边，转眼就将当时还是他新婚之妻的王皇后抛在了脑后。
天下平定，永嘉公主也被带回了宫里。随着她越长越大，宫人们发现她与过世的淑妃可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尤其是她娘那股狐媚劲儿，在她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或许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淑妃是歌姬，永嘉公主也有一身与生俱来的勾/引男人的好本事，要不然那位向来眼高于顶的谢相怎么偏偏看中了她？
思及此，玄明脸色愈发的黑了。
自打进入这寂月宫，他便被一股淡淡的香气萦绕着，难受得紧。
回想起无意间听过的传闻，再看眼前这位生得妖媚的公主，玄明顿时觉得浑身不适，连带着面前的茶都嫌脏。
他黑着脸：“殿下就别装了，贫僧今日前来，是想与殿下谈谈玄凌一事。”
他丝毫不避讳身边还有人，就这样毫不遮掩地宣之于口，似乎想趁机打她的脸。
枕春见状，连忙朝立在两旁的宫婢们使了个眼色，很快，众人便退了下去。
楚宁玉漫不经心地抚摸着茶杯上的花纹：“玄明长老何出此言，玄凌高僧除了在崇华殿讲经，还能有何事？”
玄明克制着怒火：“此处只有你我二人，公主殿下就别与贫僧揣着明白装糊涂了。玄凌去了何处，所为何事，想必殿下比贫僧还要清楚。”
“长老究竟想说什么？”
“既然殿下主动问了，那贫僧也不绕圈子了。”话落，他神情凝重地抬起头看向她，“贫僧今日前来，只为一件事，那便是请殿下高抬贵手，放了我家玄凌。”
“长老可真会说笑……”楚宁玉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正要往下说下去，却被对方盖过了声音，“殿下金枝玉叶，富贵无极，不止有谢相钟情，更有无数世家公子惦记，我家玄凌，配不上殿下，也无法配得上殿下！”
他语气极重，明明每一个词都是在夸奖她，可落在楚宁玉耳朵里，听上去却是赤/裸/裸的讽刺。
楚宁玉很是优雅地抿了一口茶：“长老这话，是在怀疑本宫缠着玄凌高僧？”
“贫僧不敢，我只是忧心玄凌，他十三岁便随我去了清河，在清河寺待了这么多年，不是外面人心险恶，贫僧怕他……被有心之人利用。”
这个人是谁？自然是她。
楚宁玉不傻，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但她没说话，只自顾自地喝着茶。
从小到大，楚雄和王皇后总是给她最好的吃穿用度，让所有人都误以为她是众星捧月的公主，可实际上，她不过是一枚被人丢来丢去的棋子罢了。
用时是宝贝，不用了便被丢弃，如今连一个和尚也竟敢在她面前蹬鼻子上脸了。
茶杯被她默不作声地捏紧，她面上看不出丝毫破绽，指尖却在一点点泛白。
玄明见她许久不语，按捺已久的怒火彻底掩饰不住了：“贫僧言尽于此，希望殿下能将这些话听进去。”
话音一落，他便起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清河寺自创立以来，无一人破戒还俗。玄凌是闻名天下的佛子，永远都会立在神坛之上，就算是有贪念的妖魔鬼怪，也靠近不了半分。”
“是么？”楚宁玉轻启红唇。
可是，一旦佛子有了欲/念，也是会坠下神坛的呀。
望着玄明气冲冲离去的背影，楚宁玉喊：“长老留步！”
下一秒，一个木匣子便被她扔了过去，匣子没上锁，被这么用力一扔，里面的东西随即跑了出来。
玄明疑惑不解地转过身，躺在地上的女子画像迅速闯进他的视线，连同躺在角落里那两个朱红色的字一起——
舒颜。
抛开那画不谈，但是那字迹的主人，玄明就算再老眼昏花也认得出。
他的字，他再熟悉不过。
望着地上的画像，他怔愣许久，僵着脸缓缓抬起头，却瞧见坐在榻上一身艳丽华服的女人正面色不改地转动着手里的茶杯。
朝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这可如何是好呢——”
“你家玄凌，就要坠下神坛了。”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挑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