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由衷》房明津

5、宿命

　　因为这句话，陈豫就真的跟了他。
　　工作日上班，周末演出，还总是抽出时间来给梁小军做饭，面容温和的青年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梁小军总是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不由自由地跟进去，伸手抱住对方的腰。
　　“别抱，油溅你手上了没？”
　　那点油星带来的刺痛梁小军压根不会放在心上，他黏黏糊糊地蹭着对方的脖颈：“给我安排点活儿干呗。”
　　陈豫总是对他感到无可奈何，闻言也只是道：“让我看看...会切菜吗？”
　　梁小军得意地昂着头：“切什么尽管吩咐好了，肯定让你拜服在我的刀工之下。”
　　陈豫露出一个略带疲惫的笑来，低声嘱咐他小心一点。
　　他知道陈豫其实很累，作为一个刚刚从校园进入社会没多久的新人，工作和生活的压力是可以预见的，尤其是在B市这样的地方。陈豫今年年初跳槽到梁明卫的公司，短短半年时间就能升到可以直接和梁明卫汇报的位置上，必然是付出了不知道多少。
　　他查过陈豫的背景，陈豫也知晓他的情况，但一开始好的时候陈豫就跟他说过不能插手他工作上的事，他思索了一下就同意了，虽然放陈豫在梁明卫那里有一定的风险性和麻烦性，但是对陈豫的喜爱和理解让这点潜藏的风险可能刚在脑海里冒了个头儿，就被强制镇压了下去。
　　天底下没有哪号规定说谈了对象就得当个莬丝花的，何况陈豫是个相当傲气的人，既有上进的心思，亦有攀顶的底气，他若是在这时候大煞风景地要发挥什么大男子主义，那纯粹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而事实也证明他这样做是对的，和陈豫的相处比之之前和其他莺莺燕燕的相处更令他感到放松，他们是情人，却也是可以互相平等看待的人。
　　和陈豫好了之后他就更愿意呆在自己的房子里，或者去陈豫那里也行，直到梁明卫的秘书有一天打电话给他，问他是不是要回去一趟。
　　想要和亲生儿子维持表面上的和谐关系，却又不肯拉下脸来亲自打个电话，这种当婊子立牌坊的事儿让他对梁明卫更加看不惯，不过就像之前纪叔说的，现在绝不是和梁明卫闹翻的好时机，他外公辛苦一辈子打拼的家业几乎大半都要进了一个外人的口袋里，若是不拿回来怎么能让人咽得下这口气。
　　梁明卫最看重什么，他就一定要让他失去什么。
　　抱着这个信念，他觉得也没什么不能忍受的，梁明卫让秘书喊他回去，他当天晚上从自己公司出来就哼着歌回去了，就是时间有点晚，到家的时候刚过十二点。
　　梁明卫不出意外地被吵醒了，出卧室的时候还在戴眼镜，等到重新抬起头时，他仍旧是一如既往的模样，温文尔雅，人模狗样。
　　居高临下地看了梁小军一眼，他一边下楼一边道：“怎么这么晚？吃过饭了吗？”
　　梁小军狠狠地搓了搓脸，困极了的模样：“没呢。”
　　顿了一下，接着道：“阿姨呢，给我下碗面。阿姨——”
　　梁明卫制止了他半夜三更扯着嗓子喊的行为，直接朝厨房方向去：“别再把人叫起来了，我去给你弄。”
　　梁小军受宠若惊地睁大了眼睛，嘴角也挂上由衷的笑意：“谢谢爸！”
　　见到梁明卫的脚步肉眼可见地停了一瞬，梁小军笑得更开心了。
　　梁明卫的厨艺很好，跟陈豫一样，都擅长家常菜，梁小军吃着面，脑子里却控制不住地想到，据说他老妈当初就是栽在梁明卫善解人意的温柔攻势之下，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大小姐硬是被普通人家家里最常见的饭菜给感动到稀里哗啦，就连跟外公对抗时都念念不忘道：他给了我家的感觉。
　　见鬼的家的感觉。
　　要是没有金钱吸引，梁明卫早在其他女人那里捣鼓“家的感觉”了。
　　只是没想到千算万算，他又被陈豫给吸引了，原因如出一辙，还是因为“家的感觉”。
　　不过陈豫又不一样，他不要他的钱。
　　这么一想，他又觉得自己比老妈高明了一点，默默感慨了一句“前人之鉴，后人之师。”
　　梁明卫坐在一边看他，梁小军注意到这点时已经不知道被看了多久，他放下筷子，疑惑地回望过去。
　　梁明卫咳了一声，掩饰什么似的：“你这几年再怎么胡闹我也没太管过你，但是几个月不着家算怎么回事儿？难不成每次都得我去请你？”
　　闻言他把筷子往面上一插，脸色变得有些不虞起来：“你哪次不是让你手底下人随便通知我一声儿，跟叫哈巴狗一样...再说我不回来不也是为了您好，免得撞见什么不该看的，咱们相处起来也尴尬。”
　　“没有什么不该看的，”梁明卫看着他，眼镜片后的目光陡然变得极其锐利，“谁又跟你说了什么？”
　　他心中冷笑，瞧瞧，这戏演得多好多真，都说演戏的最高境界是能一直沉浸其中，毕竟人前演戏是给明眼人看，人后演戏是给聪明人看，梁明卫演技登峰造极，除了少数几个知道真相的人，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老婆死了那么多年还能守身如玉的痴情种，就连当初他妈身边的几个老人，都觉得他对梁明卫的态度着实差了些。
　　毕竟他妈去世是个意外，但是父子亲情却是实实在在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顿时觉得原本还挺好吃的面一下子味同嚼蜡，忍不住迁怒道：“不吃了！”说完把碗一推，站起身就朝自己房间走去。
　　估计梁明卫的脸色很难看。
　　他自诩举止有礼进退有度，偏偏教养出他这么一个混不吝的儿子，不过梁小军是无所谓旁人眼光的，被高看他不会多长一块肉，被轻视他也不会少长一块肉，但是只要能让梁明卫不痛快，那么他就高兴。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可能回忆着回忆着就睡过去了，只是睡得并不安稳，有些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