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由衷》房明津

30、反噬

　　从来没觉得，到公司的路有这么长。
　　早高峰车流量大，常安精神高度紧张，握着方向盘的手沁出了汗，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湿热异常，他一直顾不上去想刚才的事情，不知是出于本能的逃避还是自我怀疑——可能对于梁钧而言不过一次失态，而这样的情况是由不得多想的，自作多情更不应该。
　　梁钧坐在副驾。
　　他严肃而认真地看着前方，时不时地去留意常安的状态，不过一直没有出言打扰，似乎在跟着紧张的同时又对常安很是信任，直到最后好好地来到公司楼下，他才缓缓将身体靠向椅背，笑了一声：“比我想的要好很多。”
　　这算是肯定的意思，如果可以的话，梁钧更想说些更亲昵的话，但是这次理智先于一步，这种类似于老板对员工的肯定听起来就合理正常得多，起码他看得出来，常安一样感到高兴，并且举止神态轻松自如。
　　梁钧觉得自己像是疯魔了。
　　灯火摇曳的地方，酒气与烟草混杂在一起，梁钧四下环顾了一圈，乍一眼只看见模糊的人影和明灭的猩红光点，他无奈说了一声：“灯都开不起了就别请客，这要是想做点什么认错人了多尴尬。”
　　四周立刻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有人变态到一定程度说那不是更刺激，有人稍微正常一点，空出一个位置来按着梁钧坐下，说你担心什么，就算真看不清不还可以靠摸吗，最正常的人则一下子紧张起来，声音里带着不安道要不还是算了，他还是先回去吧。
　　结果这人一下子遭遇了围攻，搞得最后的一位正常人干了一杯酒后立刻气血上涌，扬言他今天要尽兴而归。
　　坐了一会儿后眼睛逐渐适应了这开了灯跟没开差不了多少的光线，梁钧辨认出来在座的大部分都是认识的人，个个脸上都带着隐秘的期待，可见这回发起人算是吊足了众人胃口，不过梁钧却没觉得有什么，这种场合说白了无非就是酒与色，再多花样最后也是万变不离其宗，所谓的令人耳目一新大多是在气氛渲染或者开场方式上下功夫，不过看到这么多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也不自觉地起了一些兴趣，想看看到底会是什么玩法。
　　门外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隐隐有不属于在场人士的香气蔓延开来。
　　“来了——”
　　“盲选。”
　　来不及多想什么，门口走进一道身影，曼妙的。
　　带走了他们中的一个人。
　　场面一时间有些躁动，见过主顾挑美人的，没想到有生之年能见到美人挑主顾的，有人按捺不住：“这...这...”
　　他没有明说，但是意思却显而易见，万一被挑走后发现对方不是自己的喜好，那怎么办？
　　但是人骨子里都是喜欢盲目追求刺激的，这么点担忧很快就被压了下去，甚至连一开始那点轻微的不快都很快消散殆尽，毕竟即使看不清五官面容，但是从身形来看，美人已经数得上是一流标准。
　　梁钧也没想到这次过来，会碰上这么个场景。
　　他想要离开，却又唯恐步了群起攻之的后尘，只得僵硬着脊背身体前倾，随时打算跑路，同时默念着没人看得上他。
　　这想法委实不切合实际，抛开相貌不谈，也没人会放着这么一颗现成的摇钱树不打算动的，没多久，就有人站在了他面前。
　　不管怎么样，即使不参与下去也是要走出这间屋子的，与其被动不如主动，梁钧没等对方伸手，直接就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
　　刚才的人就这么落在了他身后。
　　与房间里明显已经燥热的空气相比，走出来倒是清冷了几瞬，使得梁钧被暧昧氛围和光线折磨得昏沉的脑袋也变得清明起来，他走出一段路，见左右无人，打算溜。
　　但是身后一直跟着的人偏偏这时候出声了：“先生...”
　　梁钧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头，这下也看清了面前人的模样，很清纯。
　　看起来年纪只有二十出头，见他转过脸来，迅速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
　　“您不喜欢我，可以换...”
　　梁钧愣了一下，随即便意识到对方是什么意思。
　　他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却看到远处又走来两人，其中一个梁钧却是认识的。
　　那人随口冲他打了个招呼，半点不过脑子地问他们俩在走廊里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找地方办事儿，梁钧骂了一声他也不生气，嘻嘻笑着打算离开，却又突然回头。
　　“梁钧，这人你不打算要吧？”
　　梁钧没回话，等着看他打的什么主意。
　　那人笑了笑：“看你那谨慎劲儿，真一朝被蛇咬，处处怕井绳啊，没事儿，我不怕，你不要我就笑纳了。”顿了一顿，他又道：“我就喜欢这类型的，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是骗骗自己也不错。”
　　梁钧见他一边说着话就把人牵走了，左拥右抱，摇头晃脑，一时间有些无言。
　　他本来以为这就告一段落了，他也可以顺势离开，谁料刚转过身要走，背后突然传来一句：“梁钧，你是不是要走？”
　　梁钧心说老子想去哪去哪，还用得着跟你打报告？于是也没理会，只听见这人不死心地道：“回去找你那个小可怜儿吗？”
　　梁钧不得不停住了，他回过头，看着几步之外的人：“你说谁？”
　　“你认真的？问我？”梁钧看到对方睁大眼睛，身体也站直了道：“难道我误会了？这样，梁钧，我可能是搞错了...”
　　“搞错什么了？”
　　这人皱起眉，纠结道：“你想打架还是怎么着？我不就是看到你跟一小孩儿说说笑笑的误会了嘛...那孩子长得挺漂亮的，换成谁都会多想...”
　　常安...
　　小哑巴，小可怜。
　　梁钧眨了两下眼睛，打断他道：“你误会了。”
　　从会所出来后，梁钧一时之间有些漫无目的，凌晨的夜晚开车绕了两小时的城，看见路过每一处灯光时明暗衔接，一如内心，也如不可捉摸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