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千年，醒来成为宇宙最强》瘸子军师

32、三十二、明月一别

　　自从世界核大战结束之后，仪式与传统就一直在走向衰落。到今天，对绝大多数人而言，已经不重要。
　　藩首一职，象征意义远大于实权。不过，荣誉的诱惑，对于社会性高级动物来说，却从未衰减。
　　2774藩现共有奇士八百三十三人，四级及以上者一百零五人，常人九万五千五百五十六。
　　各奇士之藩藩首的人选，按照全球通行的传统惯例，从来都是等级最高者居之。
　　[得物六析]逝世，自然是从现任的二级议长中提拔。可既然等级相同，那就需要民意推举。从以往的声望来看，[仪客阪]本来当之无愧。
　　但是现在，藩内大半的低级奇士和常人都转而拥戴[舛尼贾]。
　　人们想要打破常规，让她担任新的藩首，希望她普惠大众，广开训练场，而且以后再有什么利于人民的新发现，不要像前任藩首一样私藏起来。
　　反之，高级奇士们则仍然多数支持[仪客阪]，但这个群体的人数实在少得可怜，基本上就只有住在镇内的一小撮高级奇士。
　　藩小镇也小。2774藩的中心镇建在一座矮丘之上，高五十一米，圈地2.4平方千米，镇界设有围墙及电子围栏。
　　围墙高1.5米，不及成人的身高。非镇内居民，未获得藩首的批准而擅入者，将被电子围栏标记，而后遭到安保机器人的驱逐，并被罚扣资源配额。

　　所谓“镇”，就是藩的中心区。中等及以上规模的奇士之藩，通常都会设立一个镇。
　　奇士们住镇内，常人们住在镇外。因为藩的占地区域就是碎梦的覆盖范围，越靠近中心，碎梦强度最大，越利于修炼。
　　凡是稀缺的，都只能限制供给，让少数人专享。
　　大多数藩奇士之藩都会把镇内设置为隐私屏蔽区域，监视、监听、网络操作等所有人的所有言行信息，都不会明示于全息网上，外人无法查阅。
　　隐私屏蔽所消耗的资源配额，根据区域范围、内部人数和屏蔽时长来计算。
　　这是一笔庞大的开销，由藩首及议长们共同承担。身为藩首，往往要一个人负担多半。
　　七级奇士相较于锋，不仅是奇技所能调用的能量相差了一万八千七百六十九倍，资源配额更是相差数万倍乃至十余万倍。
　　2774藩虽然藩小镇小，仅有奇士八百三十三人，但要每天终日保持隐私屏蔽，也是不堪重负。
　　[得物六析]的奇技功效乃是激增脑力，在短时间内，把自己大脑的运算速度提升到堪比诺亚的程度。
　　她可以进行复杂系统的预测，还能借此衍生出多种相类似的奇技，如控制他人的精神意识、营造幻梦等。
　　在她生前，经常接受各种计算任务，用自己的理性和作为人类的经验、悟性和发散思维，帮助诺亚进行现实模拟运算。从而获得大量资源配额，以维持中心镇的运作。
　　其他藩、其他人也都是如此，诺亚系统经常会派出许多类型的任务供各类人士选择。
　　其中很多并非机器做不了，而是用人去做、用奇技去实现，成本更低、消耗资源更少。
　　现在，这个重担可能要落到[舛尼贾]身上了，她才五级，比起祖母，资源配额又差了好几万倍。

　　10月27日9:48，[舛尼贾]站在藩首俯三楼顶，遥望镇内外。
　　一旋翼飞行机器人落在她身旁，听她指指点点。
　　她正在和诺亚商议撤镇拆墙、扩建各类训练场的工程事宜。
　　“恭喜你，这么年轻就要当上藩首了。”[仪客阪]的声音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响起，令她猝不及防。
　　[舛尼贾]被吓了一小跳，转头看去，面带愠色地说：“你……你什么时候……”再一上下打量，又吓了一大跳，向侧面一蹦，撞倒了旁边的旋翼机。
　　旋翼机跌落下楼，被[仪客阪]伸长臂接住，然后自动启动电机，飞起来落回楼顶。
　　原来[仪客阪]并未上楼，而是站在地上，伸长了脖子跟她说话。她现在颈长9.26米，抓旋翼机时，手臂伸出8.77米。
　　“大惊小怪！”[仪客阪]说，“你要撤了镇？同时也取消隐私屏蔽吗，让我们所有人都暴露在全世界人面前，彻底毫无秘密吗？”
　　[舛尼贾]站稳之后说：“要维持这么大范围的隐私屏蔽，即使是祖母在的时候，都非常勉强。我现在的资源配额只有她临死前的千分之三。要怪就怪我们藩没有锋，但是以后就会不一样了，会诞生大量新晋奇士，总会有人最终登顶的。”
　　[仪客阪]听了不禁莞尔，笑说：“登顶？新人？那也是几十上百年后的事了，倒不如盼着你我早日晋升为锋。为什么不提高入镇标准，只让少数有实用技能的人进入？问题立刻解决了。”
　　“我不想……”
　　[舛尼贾]一转头，又看见她的长颈，感觉着实不舒服，那难受的表情，看着像是整张脸都皱成一团了。
　　她说：“你能不能干脆上来？非要站在下面的话，能不能把腿伸长？你这脖子看着真可怕！”
　　[仪客阪]斜瞟一眼，照做，伸长腿，同时缩脖子，但她只长小腿，不长大腿。
　　[舛尼贾]无奈地说“上半身看起来是正常了，可你这九米多长的小腿露在外面……还是太惊悚。”
　　“吹毛求疵！大腿小腿一起伸长，裤子可没那么好的伸缩性。”[仪客阪]说，“你和其他议长们商量了吗？”
　　“非要这么干的话，怎么不定制件长袍？”[舛尼贾]摇摇头，又说，“总之，只要我成为藩首，就这么决定。其他议长即使不愿意，也只能接受，因为97.5%的藩民都支持这个提议。”
　　[仪客阪]：“他们当然支持，他们本来就没有任何隐私。”
　　[舛尼贾]：“对你同样也没有损失，以后你只需要屏蔽个人隐私就够了，还大大节省资源配额。除了原先镇内的那八百二十六位奇士，六位议长有什么可抱怨的？以后，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就自己藏好吧！”
　　[仪客阪]：“权威会大打折扣。”说罢，这就离去。
　　可她忘了收回九米多长的小腿，一步迈出，向前载倒，叫喊着滚下山坡，边滚边缩腿。

　　10月28日8:36，在议事厅里，[仪客阪]对[舛尼贾]撤镇的提议表达了赞许，并推举她为新藩首，这事出人意表。
　　然后，她又辞去议长之职，说要去月球进行强化修炼，希望有生之年能够晋升为锋。
　　所有人都相信她的话，也就不挽留了，只说盼望她成功归来。
　　[舛尼贾]叹道：“祖母希望葬在月球，就是因为她一生最爱的人死在了那里。三十四年前，那个人也为了和你一样的目标，离开了祖母，去月球修炼。所有人都渴望突破飞升，成功的却寥寥无几。劝也没用，只有祝你好运！”
　　于是，[舛尼贾]出任藩首的事就此再无异议，定于11月5日上任。
　　宣布后，藩民欢呼。
　　会后，[仪客阪]即刻启程，乘车至32-1行星际航天器定点发射场。
　　发射塔高一万五千八百五十五米，无需火箭，直接以电磁加速轨道，将小型航天器推射至约七百千米的高空。
　　飞船凭“无界电池”供能，先由涡轮风扇引擎调节姿态，再启动高速喷气引擎，以超压态高密度推进剂反推，持续加速。
　　到达直接登月轨道后，开始反向推进减速，全程仅需三十五小时四十八分。
　　[仪客阪]这一趟旅程在何时何地起飞、航线将作何修正，都比须做好精密计算。
　　因为要考虑到两天之后，[舛尼贾]又将乘何种飞船，在何时何地起飞，目的地的精确坐标以及届时的地月相对位置、自转公转、大气扰动等一切因素，容不得半分差池。
　　否则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就无法与[舛尼贾]将会经过的路径完美重合。
　　所以[仪客阪]早早准备，使用与[得物六析]相同的、也是本藩多数奇士都在修炼的奇技——激智，进行精算。
　　而且，在昨天和[舛尼贾]于楼顶谈话之时，就已潜入其脑中，窥探到了对方的想法，得知了她的航程计划，好沿途设下埋伏。

　　10月30日6:25:22，[舛尼贾]带着[得物六析]的遗体，也从32-1出发。
　　登船，舱内注入气凝胶结合剂，准时升空，与[仪客阪]的预测不爽分毫。
　　翌日2:54，离月球的直线距离约十万千米处，[舛尼贾]正在船舱中修炼。
　　她把精神之力集中在手里捧着的头盔上，感受着头盔的每个零部件甚至每个分子、原子之间的连接。
　　先断绝各部件之间的摩擦力，继续深入，又断绝分子间的共价键、离子键、金属键，把组成头盔的各种元素分离开来，使整个头盔化为一团悬浮在空中的原子“粉末”。
　　再让它们重新自组织起来，还原成完好的头盔。这一过程耗时六十五秒，算是一次完整的练习。
　　歇三十秒，再次重复。觉得枯燥乏味了，就试试按照自己的异想天开，用这堆原子创造点新东西。
　　物质成分不变，但产品外形却大大不同，完全没了头盔的样子，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像个机械怪胎。
　　如许练习了五轮，很费心神，有点累了。
　　忽然听见舱内传来一阵鼾声，这可莫名其妙了，飞船里又没有第二个人。仔细再听，鼾声又没了，以为是幻听。
　　起身去检查一下后舱，遗体好端端地躺着，没有异样。煞是奇怪。
　　回来坐下，那鼾声又响了起来，这下听出来了，居然是出自手中那怪胎模样的头盔。
　　“天呐，我变出个什么玩意儿？”[舛尼贾]不禁喊了出来，“一定是做梦吧？刚才太累了是不是，你说！”
　　鼾声又消了下去，“怪胎”纹丝不动。
　　[舛尼贾]愣了许久，自言自语道：“我肯定是睡着了，怎么会和这东西说起话来？”
　　是梦不假，却不知此乃他人之梦。
　　[仪客阪]精确算出，自己的航线与两天后[舛尼贾]的必经航线，将会在这个点上相交，便用她的绝技在这里布下了直径约四千米的幻境，留在太空中，只要遇到有灵智的生命——也就是人——经过，就会收拢过来。
　　这个环境一触即发，作用于人脑，乱其五感、淆其虚实，看见的、听见的、摸到的都不是真的，让人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伤害自己。

　　[舛尼贾]又听见一阵呲呲哒哒的声音，回头一看，无端冒出两个机器人站在遗体两边。
　　那机器人形似噬菌体，张牙舞爪，机械臂正伸向遗体，骨锯、骨锤、激光镊等工具发出响声，像是要给祖母开颅。
　　[舛尼贾]惊呼，急冲过去，却像是撞到了墙一般，一时眼昏耳鸣。
　　她抬起双手，摸到一面玻璃墙挡住了去路。就在五秒之前，船舱里还没有这个东西，不知是从何而来。
　　这时，又有若干个机器人向她走来，好像是要绑住她。粗数一下，有六七个之多，使船舱一下子显得有点挤了。
　　她想纵身跃起，跳出机器人的包围圈。可船舱竟比她以为的矮了很多，撞到了头。
　　眩晕中，思忖道：“不对呀，明明看着挺高的啊。”
　　无暇细想，迅速凝神，以分解近处的敌人。
　　她面前一个机器人的六只脚开始一点点变成粉末，很快就支撑不住，全都从中间折断了。机器人虽然倒下，但激光器完好无损，失去平衡的过程中，削掉了她半只耳多。
　　她顾不上疼痛，再次集中精神，分解身前身后所有的机器人，并拳打脚踢、左右反击。
　　在此期间，还须精确操控意念所触及的范围，不能损伤了仪器、船体，免得飞船失灵，偏离航线。
　　终于，连滚带爬地来到武器存放柜旁边，取出微型电磁轨道炮，戴上全息眼镜，调为自动瞄准模式。没想到系统报错，说操作不合法，令她大为不解。
　　再看后舱，那两个要给遗体做手术的机器人，正沿着祖母的额顶，缓缓切开头骨。
　　而两个家伙的脸——显示屏——却朝[舛尼贾]转过来，现出一幅笑脸图案。这番戏谑之态更像人，而非机器。
　　“诺亚，你到底在干什么？”[舛尼贾]手动开枪，并质问诺亚道。
　　舱内的扬声器传出诺亚的模拟人声：“我在驾驶飞船，到目前为止，一切正常，但是你的行为让我无法理解。”
　　诺亚所看见的，都是[舛尼贾]一个人在作怪，在船舱里胡乱蹦跳和射击，已经毁坏了部分设施。
　　诺亚警告道：“你再这样，我要启动防御性制裁程序了。”
　　“诺亚，回答我！”[舛尼贾]听不见诺亚刚才的一番话，又对着自己幻想中的机器人连发数枪，击倒三个。
　　继续按下发射钮，却无效了，发现武器自动锁止了，又问，“诺亚，为什么？”
　　她还是听不见诺亚的回答。
　　此刻，坐椅、饮食机、太空服，全都活了，变成了更多的机器人，莫名地向她涌来。
　　她只得弃枪而再次分解机器。
　　十二秒，身上被激光烧伤了多处，却都不怎么严重。而她，一共摧毁了八个机器人，使舱内粉尘弥漫。
　　终于又来到那面只有她眼中才有的玻璃墙跟前，寻找手动开关，听不见诺亚的再次警告。
　　诺亚：“[舛尼贾]，表明你的意图。你既没戴头盔，也没有供氧，为什么要强行打开舱门？”
　　[舛尼贾]只见幻象，不见真实，以为面前的舱门是一堵玻璃墙，后面是祖母的遗体，正在受到两个邪恶机器的侮辱。
　　她要设法破除玻璃墙，救下遗体，不能被机器人乱切。
　　同时，“后舱”那两个机器人的动作却迟缓至极，这么半天还没切开，像是故意慢慢磨蹭，颇有挑衅之意。
　　她早已失去理智，根本不去想这件怪事的诸多不合理，一心只想破墙。
　　看见旁边有个手柄，但转不动，于是旋即再施奇技，贯注心念于自己双手之上，通过手掌释电磁干扰，摸到哪里，哪里的仪器就失灵了，然后再也没有机器人冒出来。
　　这下她可以专心攻克这道玻璃墙了，凡是目光聚焦的地方，那里的物质就相继分解。
　　过程中，每十次，大约有三次发挥不出来，但她重新再调动意念的速度很快，连续不断地发动攻击。
　　大约三十秒后，飞船的舱门被她分解出一个里外穿透的大洞，足够通过一人，舱内的空气快速泄漏、失压。
　　[舛尼贾]钻过“玻璃墙洞”，进入“后舱”，来到两个慢腾腾、像在表演绣花似的机器人面前，继续凭借手掌释放的电磁脉冲，让它们都瘫痪倒地。
　　这下，“祖母的遗体”得以保全了，她焦灼的心平缓下来，却不知，自己独自飘荡在太空中，其实面前空无一物。

　　幻象中，她来到“遗体”旁，才感觉无法呼吸。
　　现实中，她没有头盔、没有氧气，头部发胀，而且身体无法散热。身上有全能衣自动加压和降温，倒还未觉得不适。
　　不等她产生质疑，更没想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自己的影子突然投射在前面的“舱壁”上。
　　连忙回身、戒备，看见“前舱”微微闪光，光源之后，是一个高大黑影。那黑影展开双臂，仿佛是在操控着身前的那个小光点。
　　一开始，那光点犹如小小萤火，一两秒后，就变成一个人头大的一个火球，火光白森森的，映照出那个黑影人一张枯树皮般的怪脸。
　　不知那是何人、所执何物，想必来者不善。
　　[舛尼贾]不敢疏忽，知道不能硬拼，应该赶紧逃。转头一看侧面的“舷窗”，明亮的月球已经占满眼帘，航天接驳港近在咫尺，就快到了。
　　她心中大喜，假如憋足一口气，全速推进，大可弃船，自己飞去港口，不过三四分钟而已。
　　当机立断，极速分解后舱壳体及燃料室，用分解得到的物质粉末重组，造出微型喷气机，绕在腰间一周。
　　奇怪之处在于，都了五十七秒了，竟还不见那神秘黑影来攻。那个怪人只是一心酝酿光球，不知道到底要干什么，莫非是搞行为艺术的？
　　虽然不合情理，却犹豫不得。[舛尼贾]抱起遗体，便向接驳港冲去。
　　然而，实情是，[得物六析]的遗体自始至终都安然无恙地躺在舱内，只有[舛尼贾]强行摧毁舱门而出，两手空空，独自向太空深处逃去。
　　她背离地球和月球，南辕北辙，向着茫茫无尽的宇宙另一端，身上绕着五道喷气尾迹，愈飘愈远，一去不返。

　　10月31日，17:54:16，月球14号基地捕获了[舛尼贾]乘坐的飞船。
　　该船大大偏离既定航线，硬件设施损毁严重，燃料泄露殆尽。
　　船舱内无一人，只有一具尸体，[舛尼贾]不知所踪。
　　回放影像数据，显示了她出舱前的怪异行为，令人不得其解。
　　[仪客阪]闻讯，表示震惊。
　　11月5日，仍未得到[舛尼贾]的消息，搜寻无果、下落不明。2774藩的民众们知道，希望渺茫了，很多人扼腕不已。
　　11月15日，调查宣布暂停。[当糖漆]联络[仪客阪]，与之通话，希望她回来。
　　[当糖漆]：“你的拥趸众多，呼声一直比我高，这种时候就该担起责任。这本来也是你的夙愿，议长们一致希望由你回来主持事务。”
　　[仪客阪]叹口气说：“这里的修炼才刚开始……身为前议长，确实应该以藩众利益为先，那么，请容我考虑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