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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救人 ...

  •   ——
      “倒没别的事儿,之前小松在家宠物店订了只狗,本来说过几天就去接。”姐弟俩坐上沙发,茶几上换了两杯香气四溢的碧螺春。“住院那几天小逐让店长直接联系他,本想等着小松出院顺道就去接了狗回来。这不是——”她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四周,正对大班椅的墙面上有一道略深的水渍,她收回目光接着说:“店长这几天一直催我们把它拎回家。但我怕就这么领回来,万一小松不要了,毕竟是一条生命,这么扔来扔去的总归不好。”

      “哦?我都不知道。”
      “您贵人事多啊——现在要见你一面可太不容易了,我回回去老宅,回回不见你人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刻意躲着我们沈家呢!”
      树倒猢狲散,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合作伙伴独独剩了沈家还一如既往地奔前忙后,听见沈追这么一句,霍川穹不得不打起精神。

      “哪儿的话,只是松儿这几天病情又有反复,等他醒了我就跟他说。”
      “他还在疗养院?”
      。。。
      “怎么了?”
      霍川穹像陷入痛苦的回忆不能自拔,沈追微皱眉头提高了些音量,才一把拉了他回神。
      “哦,还在疗养院呢。”
      “这样啊——”
      水葱般的细指轻轻敲击沙发边的木质扶手,再开口已没了方才的戏谑。
      “要真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好歹趁着人还清醒了却此间大小情分,藏太深不一定是对他好,”她瞥了眼一直没吭声的沈逐,起身拿起茶几上的手包,“也得顾及他的意愿。”

      “那我做主,就先替小松养下了,日后他方便的话,随时可以过来。”
      霍川穹与停在门口的沈追四目相接,闻言微微点头,似乎终于同意了什么。
      “好。”

      上了车,沈逐盯着往来的人群,在有些沉闷的车厢内开口道:“姐,你也闻见酒味儿了吧?”
      沈追没有回答,她一脚踩下油门,瞬间的牵引带来强烈的推背感,金融街两旁的冰雕塔楼在后视镜中迅速缩小远去,最终成了一个黑点。
      “最近以斯药业的新闻,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岂止多,”沈逐飞速刷着手机,“亏得咱们以为人不共戴天,原来这么轻易就泯了恩仇。”
      “是啊,换作和我这种小肚鸡肠对饮,不得往里面掺点儿什么才好,还能任他来去自如?”

      “现在他已经成了最大的股东,这是在囚禁松节吗?”
      “说不好,”沈追手持方向盘,心思却不完全在柏油路上,“现在外界对这个继承人可颇有微辞。我们之前一心牵挂小松的病情,现在想来,养父在牢里没有出头之日他不管,养母遭人杀害他也不管。对外营造四面楚歌的境地,我怎么瞧着这敌意都绕着他走——原来还真是应了狼子野心。”

      “亏得霍伯伯霍伯母对他这么好!”
      “而且咱们这几次去,连老太太的面儿都见不到了。”
      “你是说——”
      车子转过一个弯道,在一阵话外的眩晕中,沈逐瞪大眼向驾驶座的姐姐。
      “咱们真是太蠢了,几个月来被人耍得团团转——老太太向来清明睿智,霍氏上下就没有不敬重老太太的,现在咱们不光见不到小松,想制止他都无从入手。”
      “那怎么办,松节那性子跟兔子似的,逼急了也就啃个红印的人,他在那家伙手里这么久,会不会——”
      “不会,”沈追超过一辆车,身体略微后靠了靠,“我觉得至少现在他还不想害小松,否则那天在柏斯年家里,咱们就该为小松收尸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帮他,而帮忙的前提是我们得见到他的面。”

      循着记忆中隐约的酒味,墙上那道喷溅状的水渍在沈追脑海里一闪而过,
      “但我怎么觉得,他们之间有嫌隙?”

      霍松节这些天昏昏沉沉,他似乎感到一片刻进他脊髓的温暖每天轻落在他额头,继而抓着他的手说一会儿话。他想睁开眼看清温暖的来源,眼皮挣动像压着块石头,怎么也撑不开。思绪衬着清凉而富磁性的绵绵诉说而纷乱如麻,一字一句如走马观花,从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等霍松节真正从沉睡中苏醒,漆黑的房间里又只剩了他一人,他闭上眼,觉察到窗外掉落的一叶肃杀。

      他终究还是活了下来。

      几次从深度昏迷中醒来,他有些不知今夕何夕,微弱的叹息自鼻腔溢出,与房间里的黑暗融为一体。

      该怎么办。

      他救不了母亲,父亲的罪又是他亲口认下的,而奶奶如今在哪片土地上,又过得怎么样。
      他都一无所知。

      他被困在这一方牢笼,只能透过这扇拉着半边纱帘的小窗看一眼外面的世界。

      正当他不知如何破局,头疼难耐时,突然听见墙外一声不大的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借着线脚一步步向上使劲,混着不明显的喘息声,在逐渐放大的胸腔里越来越明显。霍松节死死盯着窗台,有一些难以置信,又有一些似曾相识。混乱的情绪最终被突然出现的一双手紧紧揉搓在一起,彻底击碎了霍松节表面的云淡风轻。

      凌风许的一条伤腿其实还没好全,顾姨好容易拦下了要弄断他另一条腿的项叔,顶着三丈怒火送他上了飞机。他迢迢千里半步不敢耽搁,心里觉得他的宝贝等不了,但又觉得他如此坚毅,即便身处险境,也能凭着一口绵薄的气力撑下去。忐忑不安的心绪在亲眼见到床上安睡的人时终于有所松懈,他披着月色靠近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床,与那个淌进血液里的人。

      “松儿,我来晚了!”
      滚烫的泪水落在手背,霍松节即便闭着眼也被烫得浑身激灵。凌风许探到半空的手陡一停驻,感觉到床上的人似有抽搐,他忙小心地抱起柔软的半身,然后轻拍怀中人嶙峋的后心。
      “松儿不怕,我来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别怕!”

      滚烫的下颌贴着霍松节的太阳穴,一股神奇的暖流自表皮直冲心脏,他终于确认那是久违的热烈,是他在冰天雪地的长夜中期盼已久的光芒。抱着他的人像有花不完的耐心,一遍遍轻柔地抚平他近乎干涸的伤口。

      太舒服了——

      霍松节在心里闷闷地想,这种情况下似乎应该好好哭一场。
      对,反正凌风许都哭了,他这么来一出也不丢人——就像所有人和事都未曾改变的过去那样。

      “松儿!?”
      凌风许听见寂静中突然爆开的一声抽噎,一时间无法确定怀里的人究竟是被困梦魇,还是为自己略显粗蛮的动作所惊醒。

      他试着轻唤几声,却没有得到回应,霍松节攒了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的委屈,这一刻突然再不想藏着掖着,于是在宽厚而又极富安全感的怀里止不住地抽泣。

      他以为自己在放纵,可听进凌风许的耳朵里,却像个连哭都要忍辱负重的小猫。两行泪珠和着霍松节眼窝的一汪清泉直泄而下,落进彼此的心坎。大掌轻托起那颗毛绒的小脑袋,月色下露出皎洁洇湿的脸蛋,他极其认真地揩去上面的泪痕,好像在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宝贝,入我怀中,从此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

      两人缱绻片刻,忽而被渐渐加重的喘息打断。迟钝的心脏似乎终于记起自己的重要,偏要在这一刻叫嚣存在。霍松节眉头紧皱,干涸的嘴唇一开一合,想尽力捕捉一点来之不易的氧气。

      凌风许心下一惊,脱手就要去找药,迷迷糊糊中霍松节还以为凌风许要离开自己,他慌忙去扯那就要松开的指节,随即撑开一条眼缝。
      “别,别离开我。”
      氤氲水汽的眼眶红红的,又闪着亮光的,凌风许瞬间被这一眼击垮,化成他眼里的一滩水,再也无心他事。

      “我不走,松儿,告诉我哪里难受,你常吃的那些药还放在抽屉里吗?”
      喘息间霍松节轻轻点了点头,抓着指节的手却捏得愈发紧,仿佛借着这一根充满生机的浮萍,他才得以在茫茫汪洋中探头喘息。

      凌风许小心托着霍松节,让他靠在自己的肩窝,有些狼狈地用另一只手去勾床头柜下的抽屉。
      “来,松儿。”

      指针不知走过几圈,寂静的黑暗中只有两道炙热交缠的呼吸此起彼伏。怀里的人比两个月前瘦下一大圈,抱在怀里都没什么重量,可凌风许额尖还是出了一层薄汗。
      “松儿,你还撑得住吗?”

      “你来带我走的吗?”
      “我的松儿真聪明。”
      “不客气。”

      凌风许从衣柜里掏出那件他常穿的针织开衫和裤子,套在霍松节枯瘦的身体上空落落的,他摸了摸躺得太久而垂头丧气的发梢,抱起的瞬间脚下却有些轻微的踉跄。霍松节的头贴在他肩窝,似乎没有发现这点并不明显的力不从心,两心依偎,就足以抵挡外面的疾风骤雨。

      卧室门打开的时候,天光般的灯火刺进霍松节的眼缝,他甫一闭眼,苍白的眉间团起一层细微的褶皱。

      “你终于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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