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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我就是雾,你就是星。
      你不过是光明中的一点,而我却是黑夜中永远的黑暗。
      我是在暗中吹灭灯火的嘴。
      你,速速离开。

      ①注:选自——《诸世纪的传说·莉莉丝》

      ※

      莉莉丝。
      她叫莉莉丝。

      她很喜欢这个名字,因为每个字拆分出来都很美。

      美的东西要和美的东西在一起,就像博尔赫斯的诗总要搭配玫瑰一样。

      莉莉丝第一眼见到阿寥斯的时候,觉得花朵的叶子总容易让人忽略,但提及绿色却又让人想到生机盎|然的树木和大地,阿寥斯这么好看的怪物,一袭长发偏偏是玫瑰枝上那片平凡却又蓬勃罕见的绿色。
      在夜幕与煤油灯的照耀下,他的身影裹在一袭黑漆漆的袍子里,随意瞥来的眼睛是热烈而明艳的红,可惜离得有些远,看不清脸,倒是长发在夜风中飘,大概少年的年纪,一副年轻又略显青涩的好皮相。

      她的眼睛隔着额头上淌下的血,感觉眼前的光景都变得扁平化,就像原本立体的色块被压缩成二维的纸面一样,莉莉丝看见他踩着草地,朝蜷缩在手提箱中的她缓缓走来。

      或许该说是飘,反正她没看见他的脚,他在她眼前停下,从袍内伸出手,一只和人类无异的手。
      在那之前,她转动干涩而漆黑的眼珠,然后上移,窥见了他底下的袍子是黑漆漆的一片。
      就像光无法透过黑夜一样,里面有什么在蠕动,发出一种枯燥得让人头皮发麻又心间痒痒的声音。

      她恍恍惚惚,听见了耳边的风声,周围的树影在晃动,窸窸窣窣、密密麻麻的,他看不见具体轮廓的身形下,仿佛是由什么正在搅动攀爬的东西组成,莉莉丝很容易联想到蛇或铁链这一类缠黏又危险的事物。
      但他只是垂下眼睛,屈起指尖敲了敲她脸颊边的箱盖,好像好奇似的,微微凑近,她看见他张了张嘴,一颗小小的倒三角虎牙翕合在他的唇线边缘。

      莉莉丝之所以会如此细致的描绘他,完全是因为他没和她有什么交流,所以莉莉丝除了展现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之外,别无选择,其中就包括他的外貌,和他给她的感觉。

      没有月亮的夜晚,地点是一座巨大又神秘的森林,一盏亮起的煤油灯落在草地上,傍在她所在的手提箱旁边。

      箱子是赭褐的牛皮材质,处于打开的状态,里边侧躺着的莉莉丝整个人蜷缩在手提箱里,像一件便于交易的、安静的商品。

      微弱的火光在破碎的玻璃罩中摇摇曳曳,恰逢一阵稍大的风吹来,暖色的光亮熄灭,周围突然暗了下去。

      对此,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顶,这样的举动像一种沉默的指令一样,苍穹上的星光从光年之外的遥远的地方跑来,巨大的陨石转眼间竟凝缩成光点,在他的头顶汇聚,就像有规律跳舞的小人,聚成一顶镂空的、摇曳悬浮的星冠。

      他顿时成为了光亮所在,星星的光芒刺眼得让她睁不开眼睛。

      莉莉丝突兀地意识到,这家伙或许是阿尔忒弥斯的孩子。

      阿尔忒弥斯意为野兽的女主人与荒野的领主,也意为月亮与星星女神。

      她近乎自主地将他当成了阿尔忒弥斯的孩子,力求给这个她从没见过的家伙一种属于她自己的定义,即便阿尔忒弥斯的孩子都有记载,而莉莉丝凭空给她多认了一个孩子。

      她知道,这很傲慢。
      但莉莉丝觉得这也很浪漫。

      夹杂着自私的本质总与最纯粹的表面挂钩,就像太阳普照的光与阴晦浓缩的影子。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后,莉莉丝决定称呼他为「阿寥斯」。

      这个名字没有意义,她也没有梦见什么而从中得到有关的启示。
      她只是在醒来时还迷迷糊糊之际,见他突然闯进眼帘时,一个莫名其妙的名字就从嘴边蹦了出来,以达到自己和他交流的目的:“阿寥斯,你吓到我了。”

      他显然听不懂她的语言,神色没有一丝动摇。

      他也不会为她的每一丝变化而感到新奇,例如她因惊吓而紧缩的瞳孔、扬起的眉毛、放轻的呼吸、和颤动的眼睫。

      在他看来,看她就像人类在看一棵树一样,人会觉得枝桠在动时很奇怪吗?当然不觉得,她也不知道,就像叶子飘落时她不知道它到底是在凋零还是在脱毛,她也不知道蚂蚁在树上爬时是在啃啮树皮还是只是单纯路过。

      之于他,她和花草树木以及万物生灵没有什么区别。
      没有人会勉强一个怪物必须懂得人的感受。

      莉莉丝只能庆幸自己没被他杀死。

      第一天,分不清什么季节的白昼,绿意裹携着浮动的尘埃而来。
      阳光中,他的长发是晃眼的莺草绿,风吹来柔软又蓬勃,眼睛也很亮。

      深些的色调像水一样在他前边的发上铺展,他鬓边的耳廓尖尖,鼻梁上停着一只黑色的蝴蝶。

      莉莉丝尝试从手箱中起身,她成功了。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只摸到了干涸的血块。

      将她带来这座森林的人早就不知去向,只给她留下了一盏已经报废的煤油灯……或许还有这个里里外外都沾满了血的手提箱。

      那是谁的血已经不重要了,就像装箱的洋娃娃总是精致漂亮的一样,她被他们盛装打扮了一通,属于少女的纤细的身体上套着长及脚踝的长裙。
      上下起伏的宽褶构成繁复的袖口,她瓷白的肌肤覆着层层叠叠的雪白面料,当身体稍稍一动时,其上由无数凹凸不平但有规律的褶子肌理在日光中构建出流动的光影。

      她低下脑袋看了看赤|裸的脚边,柔软的发尾像水流,又如蛇般蜿蜒,随之倾浑而下的是一袭如披绸般漆黑的长发。

      莉莉丝无视自己身上斑驳的血迹和没有穿鞋子的脚,开始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阿寥斯跟了上来,和她一起漫无目的地走在这座荆棘丛生的森林里。

      他始终不愿脱下他那件破烂但又漆黑得什么都窥不见的袍子,即便尖锐的草叶将一个女性蔽体的长裙划得破碎。
      她身上出现了细碎的伤口,双脚更是因为在陌生而危险的森林中行走而变得血淋淋的,但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饥饿或口渴,也不会因受伤而疼痛,人类的生理仿佛离她而去。

      四周传来森林深处危险的声音,好像是野兽的怒吼,有些听不清的低语就像虫子蠕动一样,让她茫然又发怵。
      但从始至终,阿寥斯都只是沉默地陪在她左右。

      某一刻,她从一条巨大的沟缝里掉了下去,其上的阿寥斯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掉落,等到她祈祷般握住了胸前的项链即将闭上眼睛的时候,她才看到上面晃眼的日光中有无数的树枝藤条扭曲着蔓来。

      它们卷住了她的手,但没能及时阻止她继续坠落,莉莉丝重重摔在了地上,那是一个泥坑,这在森林中很常见。
      阿寥斯站在上面,他看着莉莉丝的手……确切来说是那些藤蔓从她的手上抓住的东西,莉莉丝告诉他说:“那是十字架。”

      他不懂这是什么。

      可能也不懂她是什么。

      莉莉丝对他不抱有期待,他的一切都那么不同——他的笑容能对应开心吗?眼泪能对应难过吗?她觉得不能以人类的标准去看待,毕竟他是否拥有这些都只是未知数。

      但莉莉丝知道的是,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是物质性的,都逃不过世界法则的摧残,就像她摔下来后变得扭曲而破碎的身躯一样。

      莉莉丝再次醒来时,看到鲜红的液体从沟缝上滴落下来。

      上面好像有棵苍天巨树倒下了,日光被遮了大半,周围的泥土赶不上吸收,坑里的她几乎全身都浸在那种溢着木香的液体中。

      莉莉丝发现,她身上的伤口全都好了,皮肤也变得光洁如初,犹如刚从母亲怀里抱出的婴儿。

      她恢复了力气,湿渡漉地站起来攥住了墙壁上垂落的结实的藤蔓往上爬。
      最终,她重新站在了地上,看到站在她面前的阿寥斯浑身都是那种鲜红的液体——

      漆黑的袍子、若草绿的发丝、还有原本瓷白但质感粗糙的脸上都有……但他看上去并不孱弱,仿佛只是一个被弄脏的洋娃娃。

      莉莉丝顿时有些失望。

      这时,他突然朝她张开嘴,向她吐出了类似舌头的东西,里边尖锐的牙齿被不断从喉咙里涌出的黏稠的液体覆盖了原来的颜色,她这才发现,这些或许能称之为他的血液——那里面的软体和鲜血混在一起,像一碗倾斜着往外倒的红酒。

      与此同时,莉莉丝看到在他的身后,一棵原本直耸云天的苍天之树从根部断裂倒塌,鲜红的树液流了满地,染红了眼帘中的草木,一路蜿蜒至他的脚下,少年破碎的袍子边缘像摇曳的涟漪,与其融为一体。

      莉莉丝被这样的画面击中,她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反之,阿寥斯的表情很空白,或许带着点恍惚和孩子性的懵懂,有种圣洁又凌乱的美感。
      莉莉丝为这样的他着迷,她忍不住伸手抚摸着他的长发,啊,好柔软,像凉凉的果冻一样。

      他对此一无所觉,无动于衷,就像一棵枯燥的树一样,任由她的触碰和动作。
      莉莉丝突然就对他寡淡的表情感到无趣,虽然看起来很美很漂亮,但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还不足以让她心动。

      她想要改变什么,她觉得应该有所行动去变化,这种焦虑与渴望或许缘于人类本质的好奇心与探索精神,或者说,是一种无情——因为觉得一层不变而腻了,感到无聊,即便他再美,毕竟人也不会永远爱着家中天天摆放的漂亮的花瓶。

      她今天爱着他蓬勃而富有朝气的长发,她明日就爱上了他同色的细密的眼睫。

      观察阿寥斯的睫毛时并不需要他刻意闭上眼睛,他有时转头看她时,那袭长发会在风中飘动,又大又圆的眼珠子镶在眼角尖狭又上挑的眼眶中。
      他的眼皮就像裂开的树皮会层层叠加,又长又细密的眼睫随之垂下,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厚重又繁复的错乱感,那是很漂亮的排列方式,他的睫毛总是一簇一簇的,也常常因为角度问题,任由她观察到的颜色由深到浅,而且掩盖不了那两颗红亮的眼珠。

      于是,她理所当然爱上了他的眼睛。
      确切来说是眼球。

      她说过,他的眼睛是红色,像红宝石一般。

      红宝石有很多种,石榴石,玛瑙,珊瑚,太阳石,红钻……这些都可以用来类比他的眼睛,都是漂亮的玻璃光泽,色彩也鲜艳丰富,他的眼睛可以在不同的光线不同的时候呈现出不同的美感和质地。

      当他望着日光时,她惊讶地窥视到,他的瞳孔中还有一圈似星轨转动的金色。

      阳光落入其中,他的双眼会熠熠生辉,像一轮重合叠加的正在燃烧的太阳,那一刻,莉莉丝感觉到天上的太阳耀目无比,日光明媚,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雀跃的感觉侵袭了她的身心。

      他或许也是阿波罗的宠儿。
      掌管太阳的阿波罗。

      老实说,莉莉丝不知道「阿波罗」的来源是什么。
      当她有意识的时候,一些莫名其妙的词汇就会浮现出来,仿佛常识一般,在她的脑中留下近乎根深蒂固的印象,就像她不认识博尔赫斯是谁,却知道他是位偏爱玫瑰的诗人一样。

      虽然她不知道阿尔忒弥斯和阿波罗的来源,但毫无疑问,黑夜与白昼都眷顾着阿寥斯,白天,他沐浴在阳光中蓬勃生机,晚上,他浸在月色里静谧死寂,他总是那么美丽又神秘。

      他的魅力来源于一种不会叫人不自在的沉默,有时她会觉得他与石头上覆盖的发黑的青苔无异,对此,总有蝴蝶喜欢停在他的身上,他的鼻尖、发梢都是它们的栖息之处。

      第三天,一只蝴蝶颤颤巍巍停在了他的眼前,莉莉丝从正面看不见他那只眼睛,便绕到他身侧,看见他翘起的眼睫被蝴蝶的腿缠住,她问他:“不重吗?”

      他听不懂,只是轻轻闭上了那只眼睛的眼皮,蝴蝶没有被惊飞,它的双翼是暗金的色彩。

      到了傍晚的时候,落日将下,他一反常态,主动带着她往前走。
      她跟随着他,穿过了大片的树木,然后,她看见了满目的向日葵。

      流云飘浮在太阳的边缘。

      没有林立或铺天盖日的苍木遮挡,天空上大片的火烧云完整得没有瑕疵,鎏金的色彩浸染着地平线,属于太阳的花朵掠过了她的指尖。

      阿寥斯半个身子都浸在花海里,他站在向日葵中,安静地看着莉莉丝,像一桩辛勤而沉默的稻草人。

      落日的余辉像流动的火在他的发间燃烧,他的袍子被风灌得鼓动起来,莉莉丝看到在他的身后——在这片花海的对面,伫立着一座破败的教堂。

      那可以说是这些天来,她唯一看到的、可以与人类挂钩的造物。

      直觉告诉她,那就是这座森林的尽头,是阿寥斯想带她去的地方。

      但是,她没有再上前,而是站在花海的边缘,迎着满目的夕阳,轻声对他说:“我想离开这里。”

      这是她第一次向他表达这个意思。

      她在这座森林走了三天,除了她和阿寥斯外,这座森林没有再出现过任何人形的生物。
      她想要说话,只能对他说,她找不到离开的方向,也只能自己克服恐惧和孤独寻找。

      现在,她即将走到长路的尽头。

      但她知道,那绝对不是她想找的出口。

      所以,她隔着摇曳的向日葵,终于不再克制与压抑,而是近乎坦白地告诉他:“我被人带来了这里,他们想将我献祭给邪神,我知道的,我已经死了,他们在我十五岁生日那天,将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后用美味的蛋糕毒杀我,将我装进了那只手提箱里……告诉我,阿寥斯,这里是天堂吗?”

      回应她的只有轻柔的晚风。

      向日葵金黄明亮的色彩亲吻着他漆黑的袍子,夕阳在这一刻穿透了他的发梢,好似要让他与满目的花海融为一体。

      一种莫名的无力与绝望在转瞬袭卷了莉莉丝,就像当初名为家人的人在她死亡前从身后打断了她的脊椎骨一样,她几乎站不稳。

      她得承认,自己在向阿寥斯坦白时是有自暴自弃的成分在的,因为她是在向一个听不懂人类的语言的怪物寻求答案。

      你不能奢求一个没有人性的怪物听懂你的需求并顺从你。

      没有什么能比死亡更糟。
      也没有什么比被最爱的人背叛更讨厌。

      而她已经都经历过了。

      她以为自己不会再感到悲喜,但是,莉莉丝却在这一刻近乎生气地发现,对死亡与未知的恐惧依旧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甚至能够继续支配她的四肢百骸和心灵,受此影响,黄昏下,绚丽的花海中,她决定转身,向另一个方向奔跑。

      她不断地奔跑,独自背对璀璨的太阳。

      她已经看不到他了,但她还是能想象出阿寥斯表情空白的模样。

      下一刻,无数叫不出名字的黑鸟从他的袍子下飞出,火红的色彩夹杂在漆黑的羽翼间带来向日葵飘零的花瓣。

      他萤绿的发丝飞扬,撩拨着风的同时万物好像正从他身上一点一点地脱离坠落,她看到了奔袭的花鹿、跳跃的虫鱼,紧接着是无数缠绕扭曲着向她袭来的藤蔓。

      少年人形的怪物用那些具有生命的肢体将莉莉丝的身体扯住,然后卷起,漆黑的飞鸟像浪潮一样,在他们的身边盘旋,她听见刺耳的鸟啼像尖刀一样,凌迟着她脆弱的耳膜。

      莉莉丝感到了窒息,她感到了痛苦与麻木,但她依旧声嘶力竭,疯狂地尖叫和咒骂。

      恍惚间,她又看到了闪闪烁烁的星光,但她知道,与那晚遇到阿寥斯的不同,这是她因为缺氧而即将死亡的征兆。
      与此同时,眼帘中晃出无数朦胧的光晕,黑暗随之而来,他的一切早就与周围融为一体,他在之中变成了一只又一只眼睛,紧接着又变成一张又一张脸——亦或说是一张又一张面具,其中,莉莉丝看到了当初将她塞进箱子里的人的脸。

      她瞳孔颤动,感觉到背脊又传来了钝痛。

      某一刻,她对上了黑暗中一只血红的眼睛。

      昨天她还乐意将其比喻成漂亮的红宝石,并愿意为其中凝聚的阳光心动……这些天,她一直在竭力描写祂的美,她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打动祂。

      弱者总爱这样自我感动和挣扎。

      落日隐蔽,星星升起,最后一丝日光消弥,祂朝莉莉丝张开了血盆大口。
      祂的牙齿变成了箱子的边缘,祂还有着人形的头颅时那原本狭小而漆黑的口腔正随着靠近而放大成熟悉且逼仄的箱底,祂一口将她吞下,将她再次塞进了那个漆黑的箱子里,然后,死死合上了箱盖。

      这次,她又将被送往哪里?
      睁开眼时,又将见到谁?

      在她近乎绝望地顺从黑暗的那一刻,她感觉到背脊腰椎像是针凿般疼痛,这并非错觉。

      她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她梦到自己躺在教堂里,一朵向日葵从她背上那道血淋淋的伤口裂缝间、从她的森森白骨中长出,莫名的,她知道,它的生死与她相连,她得让它晒晒太阳。

      于是,她奔出教堂,去到密林的边缘,她冒着生命危险前进,不断前进,不断地追逐远方即将湮灭的日光。

      在花朵终于受到太阳照拂的那一刻,她仿佛再次感受到了属于生命的光辉。

      她笑了起来,她决定死在太阳的辉光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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