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满天花满楼》秦玮

1、壹

　　花满楼有一个习惯，每当他有心事或者生气的时候总会皱一皱鼻子。
　　他皱鼻子的时候，连同眉毛也会一起牵动，样子极为可爱，可惜他自己看不见。
　　此时正近黄昏，万梅山庄外，他负手而立，面对漫山鲜花，安详宁静的脸上，有着种无法形容的光彩，就仿佛初恋的少女看着自己的情人时一样。忽然他脸色微变，鼻子自然也跟着皱了起来。
　　然后他微笑着，道：“西门庄主。”
　　西门吹雪没有应答，隔了半响才道：“阁下当真患有眼疾？”
　　花满楼仍旧微笑，问这个问题的人太多了。
　　西门吹雪目光如炬，自然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实属多余，自嘲般一笑：“我只是好奇，阁下竟能听出我的脚步声。”
　　他为人极为自负，两岁时，与剑初识；三年后，初窥门径，剑光飞舞，滴水不漏；十岁时，略有小成，剑气如虹，直冲云霄；十八岁时，登峰造极，剑气漫天，随心所至。
　　所以，无论轻功剑术，他也有资格自负。
　　花满楼笑：“错了，庄主踏雪无痕，任何人都不可能凭脚步声得知行踪，只是——”
　　西门吹雪道：“只是什么？”
　　花满楼缓缓道：“只是杀人的人，身上总带着一股杀气，如同一把出了鞘的利剑，无论隐藏得多好，都不可能无迹可循。”
　　西门吹雪冷笑：“难怪阁下要过门不入了，原来是受不了我的这种杀气。”
　　花满楼淡淡道：“此处风景如画，庄主若是时常能用心去感悟，这杀气自然就会消失于无形。”
　　西门吹雪冷冷道：“鲜花虽美，又怎能比得上杀人时的血花？”
　　花满楼道：“哦？”
　　西门吹雪目中忽然露出一种奇怪的光亮，道：“这世上永远都有杀不尽的背信无义之人，当你一剑刺入他们的咽喉，眼看着血花在你剑下绽开，你若能看得见那一瞬间的灿烂辉煌，就会知道那种美是绝没有任何事能比得上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一柄出了鞘的宝剑，利光四射，让人不敢正视。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微风带来他渐行渐远的声音：“转告陆小凤，五里外，悦来客栈。”
　　可是花满楼已经不需要转告了，因为陆小凤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花满楼突然问：“你是怎么请到他帮忙的？”
　　陆小凤摸了摸他原本长着胡子的地方，道：“你慢慢猜吧。”
　　花满楼微笑：“也许我根本就不用猜。”
　　陆小凤也笑：却是苦笑：“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什么事是你猜不到的呢？”
　　花满楼肃然道：“有。”
　　陆小凤不禁好奇，道：“什么事？”
　　“西门吹雪。”
　　“他？”
　　花满楼点头：“在见到他之前，我一直不明白，世上怎么可能有那样的人？那样的剑法？可现在我明白了。”
　　陆小凤道：“哦？”
　　花满楼叹道：“因为他竟真的将杀人当做了一件神圣而美丽的事，他已将自己的生命都奉献给这件事，只有杀人时，他才是真正活着，别的时候，他只不过是等待而已。”
　　陆小凤沉默片刻，也轻轻叹了口气：“幸好他杀的人，都是该杀的。”
　　花满楼忽然道：“该杀的？谁规定谁是该杀的人？”
　　花满楼很少会有这种不满的语气，陆小凤扬了扬他的四条眉毛，却没有接口。
　　这时无边的夜色忽然已笼罩了大地。
　　疏星刚升起，一弯蛾眉般的下弦月，正挂在远远的树梢。风中还带着花香，夜色神秘而美丽。
　　花满楼慢慢的走在山坡上，仿佛也已落入一个神秘而美丽的梦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