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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桂枝香 ...

  •   “落尘……你真的要去?”
      水木在落尘身后留下长长的影子。落尘咧嘴笑笑,踏上通向沉澜阁的青石小路,没有回头。朝露寒冷,青石板上印下淡淡的蜿蜒的脚印。

      卡兰索从后面赶来,狠狠拽住水木的衣袖,几乎用哭腔喊道:“笨蛋!为什么放落尘去?他……他会被无心姐姐杀掉的!水木……笨蛋!笨蛋!”

      水木默默地任由他踢打,直到伊丝利雅把他扯开。三人无言相对,只有卡兰索低低啜泣的声音。清晨的日光从山的另一面弥散过来,露水散去,山路上的脚印随着阳光的莅临消逝了。

      “落影堂……要少一人了么……”伊丝利雅抬头,看见了水木黯然的脸。

      ※※

      女人的发黑而长,沉沉地铺在肩上。或许还有一缕日光漏入,灰尘浮动,笑容模糊。

      已经不记得最后一次叫“娘”是什么时候了。他用“喂”来称呼她。

      窗棱外扑腾的灰雀一闪而过羽毛分飞,紫桂在窗角摇曳生姿,屋子里都是香气。饭菜都凉了,女人在窗边等待。大概已经日落了。

      他很不情愿回家吃饭。然而她却很高兴,背影来去,饭菜重新腾起热气。头发为了不妨碍到做饭,已经束起来了————白色菅草编织而成的发簪在头发里如月光。

      他不想看。吃完后径直钻进被窝,什么都不想思考,却听见她在被子外面说话。

      “桂,明天一起去集市吧,买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糕。”

      本来想拒绝的,但却没有勇气掀开被子。直到憋不住了,探身起来,却是寒壁冷清,什么人也没有。是做梦么……?他想。突然发现女人的容貌,他已经回忆不起来了。

      集市里一如往常,都会有人指指点点的。

      看——那个死了相公的婆娘,还有她儿子,一看就知道是贱种。没事离那女人远点,谁知道带着什么不干不净的病呢!

      他只是走在女人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女人的发在背后轻轻震动,与白色菅草的发簪很相衬。

      如果是小时侯,女人会一把蒙住他的耳朵,急急走开的。但是他每次总是挣脱来自己跑掉,不知道在逃什么。

      买回来的桂花糕,女人一块也不吃。她坐在屋角看窗角的紫桂————树干已经扎进墙里,枝叶探进来,花开得一片一片分不清界限。树枝的影子投在脸上,斑斓好看。

      他装作没有看见。每次有形形色色的男人进出女人的卧房时,他也是这样装作没有看见。或许会跑到后面山上拔一些菅草,随心所欲编些东西;要么在山里游荡直到日落。如果留在房里,可能会被那些男人殴打。上次女人为了护他烙在肩上的伤痕现在还历历在目。

      菅草在入秋后转为白色,纤长柔韧,最适合编织。他会用它们编成螳螂、兔子、蝉,或者还有发簪,正如女人发里的那一个。但他是何时送给她的,那已经是遥远得似乎没有发生过的事了。

      山野孤寂。脚下有错落的紫桂,花开得一片模糊。这是女人最喜欢的花。

      “桂,这花里有你和你爹爹的名字。”她常说。

      他很讨厌。紫桂的香气像寒夜的雾冷冷地浸进骨头里,漫漫的到处都是,怎么也逃不开。山上总是他一个人。附近的小孩被大人叮嘱绝对不许与他来往————野鸡的贱种————小孩也跟着大人一起漫骂。

      大人常说,山上会有野狼,专叼小孩子吃。他在山上的时候总是想,野狼来把他叼走吧————不想回家,他受够了贫寒的家,和那女人干的卑贱的营生。

      ※※

      后来的事,已经有些记不得了……

      落尘又踏上一级石阶,握紧的手心微微出汗,浸上了一件温润光滑的事物,传来温热的触感。那是一支菅草编织的发簪,不需亲眼看到,他也能回忆起那上面每一个转角,每一丝叶络。

      山里的早晨总是多雾的。阳光的碎片轻盈掠过少年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浅灰的阴翳。穿过晨雾在迂回石阶的彼端,是沉澜阁——无心在那里等他,死亡也在那里等他。

      是我自己的罪,迟早要偿的。落尘淡定地笑——只是,要对不起克利西娜了……

      ※※

      在一个紫桂将谢的黄昏,他终于如愿以偿。

      那被人们称为“冰狼”的男人将他捡了去,就在他常去的山上,女人叫唤他回去的一柱香之前。他逃似地离开了,也不管女人是否会在黑夜里寻上山来,哭喊到瞎眼。

      后来,“冰狼”成了他的师父,教他武技,剑术,传授他的毕生绝学。

      一去六年。

      六年,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很短,但也不是很长的时间。

      六年里他跟随“冰狼”跋涉穿越依米塔荒原,拜访过楼兰联盟的酋长;或者假冒佣兵混迹于安达鲁西亚帝国的边境,以暴力或非暴力的形式骗取商人们的货物;甚至潜入交战过后如废墟和坟场的星光草原,搜刮死去战士们身上的武器和钱币……

      但他从来没有回去过,那个孤立在冷山哀草间的小村,也没有探望过那个被他唤作“喂”的女人。只是不知到有多少个早晨从梦中恍然惊醒——女人黑沉沉的长发和如月光般的发簪总是幽灵一样出现,化作下意识里纠缠不清的梦魇。

      他当然不知道,六年前的小村里,多了一个瞎眼的独身女人。

      ※※

      沉澜阁用龙血木雕刻而成的排门半掩,落尘知道无心在里面,她应是知道自己所来为何。

      “小姐,落尘求见。”

      门咿呀开了,落尘入内,撩衣跪下。他感觉到无心的视线落在身上,便将头埋下。

      堂上女子只叹气,手抚上案上承供的长刀,抽刀而出,寒气四溢,而刀身隐隐可见一只蝶儿寥寥几笔刻于其上,映得雪光逼面。

      “……落尘,若你去了,可有想过克利西娜怎么办?”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她。

      “……落尘心意已决。”

      “是因为你娘?”无心注视着刀刃上映的落尘的脸,点点头,又摇摇头,“大可不必做到如此份上……你清楚联盟的规矩。”

      “是,”少年垂下眼,“落尘特来领死。”

      ※※

      在第六年的冬末,“冰狼”死了。毕竟是老了,即使是狼也终有一日要歇息去的。他于是又是一人,游荡在山野之中。在第七年的开春,他竟在不经意间再次涉足那个小村。只是一切面目全非。

      路当中就有人横尸,有妇人小孩在燃烧的房屋或死去的男人前哭天抢地。许是被匪类或官兵洗劫过罢……他想着,转头看见自己被火光映在土墙上的剪影。猛然间那黑发白簪的幻觉蓦地涌入脑海,他竟是像忽然记起了一般,意识到女人应是也住在这小村之中的。

      瞬间如坠冰窖,不知何种力量驱使,让他奔向六年前逃离的小屋。转过篱笆,越过山坡,顺暴雨冲刷的沟壑而下,在土坯后面出现的破落土房,比之离去时更倾圮几分,他曾经的“家”。

      跌撞而入,泥敷的墙壁阴影如故,只是四壁陡空。惶然间寻着幼时记忆转入卧房,见到了仰卧在地上木板上的女人。

      记忆中的幻觉轰然碎裂。什么乌黑长发,什么月光一样细碎的银白发簪!横于眼前的,竟是一个头发缕缕落尽,面如树皮的垂死妇人!

      “……桂……你快回来……”地上的人声音微弱,干涩,嘶哑。

      他一惊,发现那不过是妇人无意义的呢喃。一时呆立。

      “你是这家的儿子?”幽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骇然转身,一位女子白衣袭地,立于门前,没有一点声息。他竟然没有发觉她的到来。

      “你是这家的儿子?”她盯着他,重复了一遍,一步步走近前来。

      原以为已经逝去的往事挟卷着心中的恨意纷扰而至——宛如紫桂冰凉的香气,那不可逃避的耻辱身世始终如蛆跗骨——野鸡的孩子!这翻覆的声音让他颤抖,勇气不知从何处涌上来,逼得他从齿缝间一字一字道:“我不是!我,怎么可能,是那贱人的孩子!”

      胸口仿佛被大锤击中般剧痛,他感到自己腾空而起,后背狠狠撞上墙壁。“你怎么敢!”女子贴近前来,面孔因愤怒而笼罩寒冰。他胸口剧烈起伏,忽然感到恐惧,从意识深处点点渗出、既而泛滥的恐惧————并不是因为女子凛冽的杀气和莫测的实力,而是自己,喊出了那句话——

      ……我不是那贱人的孩子……

      心里似开了个缺口,十多年的恨奔泻而出,最后跟着涌出的是幽冥深渊一样的悲伤。那深渊要将他拖进去万劫不复,他从不知道,从不知道,心中压着那么多的悲啊……

      “你!竟然不承认她是你娘?”女子把他拎在手里,发丝随着呼吸颤动,“逆子!”一个耳光毫不留情,他摔在地上,喷出胸中淤血。“你知不知道,你娘为了养活你,不惜出卖自己清白?你知不知道,你娘因为找不到你,一夜之间哭瞎了眼睛?你,知不知道,一个瞎眼女人,这些年来经历了多少屈辱苦楚!”

      女子的脸色苍白过后又泛上潮红,眨眼间又掠至眼前,一脚将他踢起,看他重重砸在地上扬起满屋尘土。“我来的时候,村庄早被洗劫一空。你娘奄奄一息,还念着要找到你,给你准备了喜欢的桂花糕!”她仿佛在极力抑制自己的怒气,不然就要将他击杀在当场,“而你,竟如此对她!”

      再是狠辣的一击,他落在了女人的旁边。一时之间,忽然像孩子一样哭泣起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呜咽抽泣,因为害怕,或是悲伤。泪水落在妇人干枯的手上。

      应是回光返照,妇人居然有了些许意识,睁着空洞的眼睛喃喃道:“桂……桂……你回来了……娘给你买的桂花糕……在旁边……”说着,一只手摸索着,打翻了手边的碟子。他泪眼朦胧中看见,那碟子中盛的物事已经干硬发臭,隐隐可辨出是个糕点模样。

      …………“桂,明天一起去集市吧,买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糕。”女人黑发白簪,笑容温柔模糊。

      …………“桂……这花里有你和你爹爹的名字呢……”冷香过境,女人的声音黯然低沉。

      …………“桂……你快回来……”黑发不再,秃头的妇人喘息欲死。

      “不……”他挣扎着起身,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

      “你看……簪子,我也收得好好的……没让他们抢了去……”妇人松开手,掌心里白色菅草的发簪光华依旧。

      “不要……”他止不住泪,他以为曾恨她,却终于明白那只是厌恶自己——是一个孩子因为厌恨自己需要柔弱母亲的牺牲来换取保护的自我放逐——

      “……娘…………!”

      他跪倒在她面前。那一声仿佛是安眠的召唤,妇人露出放心的微笑,从此一睡不醒。

      那天晚上,他把他娘安葬在屋后遍是紫桂的山上,在坟前跪了七天七夜,粒米未进,滴水未沾。

      第八天清晨,他站起来转过身,看见那位女子正等在他身后。

      “我叫做无心,”她说,“你从此跟着我吧。”

      从那天开始,他改名落尘,发誓在还清罪孽之前,都不会再用母亲赐予的名字。落尘成为了血蝶联盟落影堂的一员,而联盟有个规矩——永不叛出,若想脱离,以死为契。

      ※※

      无心抚过长刀寒冷浸骨的锋刃,屈指轻弹,刀刃嗡嗡而鸣,清音不绝。堂下少年只是跪着,笃定平静。

      “落尘,克利西娜的事,我可以不追究……”女子思索良久,终于还是开口,然而却被少年打断。

      “我的罪孽无论如何无法洗脱……”这是他第一次无礼地对无心说话,“我配不上她。落尘已无意于世事,但小姐恩情落尘绝不敢忘,只有以死谢罪。”

      沉澜阁的门轰然关闭,只在室内投下淡淡的光影。无心横刀,惋惜地摇头:“我无法阻你,便只有成全你了罢……”

      于是挥刀而下,刀影带起清光朝落尘脖颈劈了下去。

      少年闭眼,深深叩首下去。

      ※※

      他邂逅克利西娜的时候,已是加入落影堂的第六个年头。这六年似乎没有闲暇让他感叹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就连水木也说算了吧别那么折腾自己,剑术啊幻术啊魔法啊不是你一个人能学得过来。

      但他停不下来。空闲下来的时候心里就空了一块,像是回到了那战乱的一年——被寒冷和饥饿逼迫着潜入战场废墟,在尸块中摸索金属和可用的布料,面对粘稠的血水狰狞的面孔竟然毫无感觉……那种空空荡荡死人一般的麻木感。

      无心虽然不曾劝他,却总是有隐忍的叹息的表情。每次交代事情下来,末了总会说一句“你自己小心”。

      他不多说一句。虽然看不透无心,也不了解她和唐国九皇子有什么是非,但只是忠诚地执行每一个任务,与落影堂的其他三人一起忙碌血蝶联盟的上下事务。暗杀楼兰联盟的酋长,挑起埃米索那帝国和楼兰的战事,引导被人类驱逐的夜族找到永生的栖息之地————还有多少,已经不记得了。只要是无心的命令,无论用何种残酷手段也要执行。

      却没有怪过她。至少,他有了一个安身之所。或许有一天他老了,没有利用价值了,无心会遣他去一个无人问津的山谷里去再也不用回来,他便在那里独自老死,也罢。

      直到那一年冬天。

      他最擅使匕首,名为“离殇”。那一次,无心让他带着最顺手的武器,去大陆东方的晨星之塔——白魔法师们的圣地——找一位名叫珊达·以克露的女法师,然后提她的头回来见她。

      晨星之塔不会欢迎这样的来客,所以他在附近的山林里徘徊了很久。在日光融化冬季的初雪的清晨,他遇见了前来采药的少女,克利西娜·以克露,她是珊达·以克露的女儿。

      然后一切似乎很顺利。他假扮迷路的旅人,被少女带回家。她带领他穿过重重厚实华丽的袭地帷幔,在最后的天鹅绒躺椅上,在那里见到了珊达·以克露,传说中最善于玩弄权术、勾结贵族的白袍法师,有着蔷薇之刺的艳名的蛇蝎妇人。

      蔷薇……?他忽然觉得讽刺,似乎是光景轮转,记忆中已经黑白的画面再次重叠眼前,又是红颜枯骨的幻影……那奄奄一息、被人遗忘在晨星之塔边缘的旧宅中的老太婆,就是所谓的蛇蝎妇人吗?

      少女用清水擦洗神志不清的母亲的脸庞,手法细致如同她的发丝投射在皮肤上的阴翳和脸颊上微颤的绒毛。他退了出去。这种“神圣而美好”的画面,不适合他这样的人观赏。也许,晚上动手会比较合适——这将是一个轻松的任务。

      夜晚的触角爬上琉璃窗的格子,他手握“离殇”站在目光呆滞的老妇人床前。只需割下头就行——不费吹灰之力。然而在他下手的前一秒,少女推门而入。

      也许当时她看到的是这样一幅画面——银色长发的少年沐浴在上弦月的魅惑清光和重重幕帏晃动的流苏影子里,黑暗的浓重氛围中闪耀着匕首的冷光,那凶器的锋刃正指向她痴呆的母亲……

      但她只是静静放下端在手中的药罐,慢慢走向少年,握住他执匕首的手,指向自己的喉咙,说,你杀了我,可以吗?不要伤害我的妈妈。

      他看着她,少女呼吸微微抖动,她颈部的皮肤柔软洁白,他可以想象匕首切入时会有怎样愉悦的触感。

      动手吧,她说,看向他的眼眸里不带一丝恨意,倒像月边沉寂的湖水或崖下安宁的海岸。但“离殇”却安静下来了。这抹迷离的冷光没有一如既往地催促他斩开人体,而是安眠一般地沉默。

      因为自己心中没有杀意了吗……他默然移开与她对视的目光,抽离匕首。任务……失败,他苦笑着对自己说。

      少女惊讶地看着银发的少年疲倦地倚上床槛,望向琉璃窗外模糊的月色,用几乎绝望的眼神喃喃道,告诉我为什么……你可以不恨我……为什么你和她一样,都不恨我呢……

      她看见少年脸颊有液体滑过,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出生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眼前的人不再悲伤。

      ※※

      落尘惊愕地抬起头,正好看见无心向后堂而去的背影。黑耀石的地面冰冷,零落散乱着他的一地银发。本是佩在腰间的落影堂的血色玉佩也掉落在地,一阵风过,便随着发丝化为粉末簌簌散去了。

      “小姐!”他急急叫道。

      “你去了罢,从此与我血蝶联盟再无瓜葛,”无心的声音从后堂的深邃庭院里幽幽传来,“我终是下不了手。”

      排门忽地被撞开,跌撞进来几个人影,其中一个还隐约呼喊着“小姐手下留情”一类的话。然而他们忽然都定住了,见鬼一般盯着已是短发的少年。

      落尘怔了一会,终于叩首向内堂道:“小姐之恩,落尘终生铭记。”便站起来,转身与那几人擦身而过。

      “小姐……没有杀他?”伊丝利雅几乎不敢相信,“以小姐的手腕……竟然没有杀了他……”

      卡兰索揉着哭红的桃子一样的眼睛,抽噎道:“可是落尘不理我们了……”

      “不,”水木从后面抱他起来,轻叹道,“落尘不再是联盟的人,是不可擅自与我们交谈的。……小姐她,其实也不是那么无情的人吧……”

      ※※

      落尘转过蔷薇花架,在一丛今昔草旁发现了那个等待的身影。少女飞奔过来扑进他怀里,眼角有一丝泪光:“讨厌……不是说只是回家通报一声吗,为什么离开的时候要说‘保重自己’这样的话,害人家没来由地担心一场……”

      “对不起……”今生,守护住我的天使,也应该足够了吧……

      “头发怎么剪短了?”少女突然发现。

      “没什么,夏天快到了,怕麻烦所以……”他释然地笑笑。

      忽然注意到少女颈上的坠子,那是金色的月叹石,他可以感觉到里面封印着的强大的守护魔法。记忆中,这支名叫“莫里塔西卡洛斯”的魔法项链,应该是珍藏在无心的妆奁里的。

      “为什么……?”

      “这是落尘的姐姐刚才过来送给我的,”少女仰面微笑,“她还说让我好好照顾你呢。她……一定很疼爱你吧!”

      “我……姐姐?”

      “咦?刚才那个穿着白色纱衣,袖口绣着很漂亮的金红色蝴蝶的姑娘,她说是你姐姐呀,怎么了?”少女有些疑惑。

      无心小姐……落尘闭上眼睛,拥紧怀中的少女,谢谢你……

      “克利西娜……”

      “嗯?”

      “今后,叫我桂吧。”

      “好啊,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莫里塔西卡洛斯’在短耳精灵语中的意思,是‘走向宽恕之门”啊。”

      桂枝香 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桂枝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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