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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赤羽将食指贴在唇边,无声示意他走上楼。两人回到二层赤羽的房间。

      “信,你要做什么?”上杉龙矢迫不及待地问。

      赤羽将三味线放在膝头,把温皇的情报告知了他。“众人如果在不知不觉间中了毒,三味线的声音或许是幻听。”

      “如果是幻听,但为何所有人都能听到同样的曲子?”上杉龙矢剑眉紧锁,仍感到困惑。

      “上杉先生,你也是经历过战乱的人。寻常人杀生,会产生很多负面感受,但在战争中,杀人却往往感到麻木。你想过这是为什么吗?”赤羽反问。

      “杀红了眼,而且所有人都在杀人。”上杉龙矢对这个残酷的问题感到痛苦。

      “对,因为所有人都在杀人,”赤羽果断道,“这是一种集体癔症,当人处在特殊的环境中,就会无视各种荒诞的事实,做出错误的判断。如果再加上本身中了削弱意识的毒,这种症状就会更加明显。立花樱首先听到三味线的声音,其他人在她的提醒下也认为听到了相同的声音。之所以她听到的是我弹奏的那首曲子,是因为前一晚我刚弹过,令她印象深刻。”

      “中毒加癔症?”上杉龙矢难以置信。

      “除了这个推断和闹鬼之外,没有任何假设,能解释密室琴声。”赤羽回答。

      上杉龙矢也明白,除了幻觉和鬼,空无一人的房间是不可能传来琴声的,赤羽所言不错。“我那晚在温泉看到的你呢?”上杉龙矢问。

      “幻觉。”赤羽回答。

      “你看到的红发小女孩呢?”上杉龙矢又问。

      “不存世间。”赤羽道。

      “野兽呢?”

      “老婆婆受了伤,院子外也可以看到野兽脚印,确实有野兽存在。但温泉中没有野兽的痕迹,望月咲所描述的野兽也与狼不同,那一次或许是她的幻觉。当时她受惊过度,以她的个性不该如此,或许幻觉让她看到了内心最恐惧的景象。”赤羽说道。

      “还有一个问题,”上杉龙矢道,“我们是如何中毒的?”

      “这个问题我还需要验证,但是,我有解毒之法。”赤羽言罢,从袖中掏出一物。

      上杉龙矢不解地看着琉璃瓶中赤红色的液体,“这是什么?”

      “能解百毒的鲛人血,”赤羽回答,“之前去中原时,海境师相的馈赠。”

      -

      鲛人主脉的血,饮下一口不止可解任何毒素,还可使人至少七日百毒不侵。排除了毒素的干扰,便能真正暗中观察事态的演变。

      望月咲果然如之前宣告的那般,开始肆无忌惮地翻找传说中的秘密武器。

      “如果秘密武器真的是改进后的‘幻梦’,让望月门主这种人拿到好吗?”上杉龙矢有所顾虑。

      “有人中毒,就有下毒之人。此人躲在暗处,望月咲的作为正可对他制造压力,逼他采取行动。”赤羽眯起了优雅细长的凤眼。上杉龙矢不由苦笑,西剑流军师说到底还是只老狐狸。

      奇怪的是,望月咲夸张地翻找了三日,众人却再未见到野兽,或是听到半夜的三味线。一切都平静得令人心惊。上杉龙矢每日泡汤、饮茶,终于坐不住了。他起身去找赤羽,屋内空无一人,却见庭院中火红的枫树下,赤羽披衣散发,眺望着什么。

      他慢慢走近,赤羽转过脸,朝他微微一笑。

      “信,你在看什么?山里风大,你穿得太单薄了。”上杉龙矢本憋了一肚子的话想问,但一看到了他,却化为了一句关心。

      “上杉先生,我在看时间。”赤羽低声咳嗽着。

      “看时间?”上杉龙矢不解其意。

      “人的生命,就像树叶一样,有荣有枯,时间一到,便要飘落了。虽然都是同根同源,却会生长在不同的枝头,飘落到不同的归处,”赤羽目光湛然,“或许最好的归宿,便是落叶归根,来年化为春泥,滋养一树新绿吧。”

      “信……”上杉龙矢虽从不伤春悲秋,却也听懂了赤羽的隐喻。

      面前之人比开春时清减了许多,而西剑流的冬天,又格外熬人。没日没夜地刑囚,七窍水银针的遗患,呕心沥血地操劳,这些不可能不在人的身上留下痕迹。没有赤羽信之介的西剑流,未来将会如何呢?

      赤羽感慨的并非自己的生命,而是西剑流的未来。

      上杉龙矢流露伤感之意,赤羽却已收敛心神,转而道:“上杉先生不必烦恼,下毒之人将有行动了。”

      上杉龙矢一怔:“你如何知晓?”

      “我拿入房中的三味线,已经不见了。”

      -

      已是第六个夜晚,几人在各自房中休息。月色明亮,赤羽穿着月白色浴衣,披着绯色外袍,独自来到温泉。水声潺潺,赤羽坐在青岩上,将伤痕累累的白皙双足浸入水中。

      山野岑寂,赤羽骤然听到了三味线的声音。

      他转过头,注视着氤氲的水雾中缓缓走来的蹒跚人影。老婆婆将三味线支在地上当做拐杖,支撑自己受伤的腿,和蔼笑道:“贵客怎么一个人深夜泡温泉?”

      “听说夜里鬼怪更容易出没。”赤羽淡淡道。

      “传闻西剑流军师是个丰神隽秀的红发大美人,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老婆子认为,世人只知道称颂军师大人的智谋,却无人歌颂大人的美貌,实在是本末倒置,暴殄天物。”老婆婆沙哑笑道。

      “再美的皮囊,死的时候也一样会发臭,不过是傅粉骷髅。”赤羽道。

      “军师大人此言差矣,老婆子活了近百年,终于得知了世上唯一的真理,”老婆婆一步步走近赤羽,用干枯丑陋的手指勾起了他的下巴,“永恒的美丽,只存在于毁灭的那一瞬间……”

      赤羽闭上了双眼,身子一倾,栽倒在她的怀中。

      -

      赤羽睁开眼时,发觉自己置身于一个幽暗的房间。他的颈部扣着连接到墙上的锁链,双手被反绑在身后。隔壁的铁栅栏后,三只双眼猩红的巨大狼狗发狂般在牢房里绕圈,不时发出暴躁的低吼。赤羽从它们的尾巴辨认出,这正是他那日在庭院中看到的野兽。

      “贵客醒了,老婆子还担心你中毒太深,死在梦魇中呢。”老太婆尖细地说。

      “看来这些野兽是你豢养的了,也难怪那日只咬伤你的一点皮肉,”赤羽说道,“是为了制造假象,洗脱自己的嫌疑吧。”

      “军师大人果然怀疑过我,那一日你在厅堂中问我是否听到三味线,我就知道你怀疑我了。”老太婆嘿嘿一笑。

      “看来传闻枫屋中藏的秘密武器,就是这把三味线了。”赤羽微微挣动脖颈,试图减轻窒息的感觉。

      “赤羽大人只猜对了一半,”老太婆两眼冒出幽幽的光,走近了他,“所以赤羽大人才偷走了这把三味线吗,你以为它是什么武器?哈哈哈哈,真正的武器是杀人于无形的剧毒,我叫它‘梦魇’,这把三味线只是是引发剧毒的媒介而已。”

      老太婆伸出油腻的手指,勾开赤羽月白色浴衣一侧的衣领,隐约露出一截锁骨。那平展的锁骨上蜿蜒着一道浅红色的曲折鞭痕,从它狰狞的形状便可想象出当时那条绞了钢丝的鞭子如何攀上他瘦削的肩膀,狠狠咬住一片因为过度脱水而薄白的皮肤,再将紧绷的皮肉生生扯下。在没日没夜的无尽痛楚中,不断流淌的殷红热血一遍又一遍浸湿全身的伤口。

      “梦魇?”赤羽挣动了一下,躲避她粗糙的手指。绯色罩衫从肩膀滑落,虚挂在肘弯。

      “军师大人自诩智谋过人,我却最喜欢欣赏自以为是的人落败的表情,尤其是像你这样的美人,”老太婆兴奋得坐立难安,脸上热汗哄哄,一把摘掉了头上假发,露出一颗秃顶的脑袋,“‘梦魇’的前身是阎王鬼途的剧毒‘幻梦’,这种毒能让人产生幻觉,死于梦境。但这种毒的施法太过粗暴,气味又呛人,很难不被察觉,几名小子把幻梦偷到东瀛研究改造,但却屡屡失败。后来一场大火,中断了他们的试验,但他们却没想到,正是这场温度极高的大火,意外的将幻梦淬炼成了现在的‘梦魇’。”

      “你知道自己是如何中毒的吗?”老太婆的声音变得低沉粗犷,配上他现在的秃头,赤羽发现他竟是个男人。

      男人得意道:“我若不说,军师大人怕是一辈子也想不通吧。提炼出的梦魇是一种能够汇聚在人的耳部的结晶,通过特殊的声音便可诱发。我先将梦魇下在饭菜中,它本身无色无味,甚至不能称之为毒,所以用银针也无法测出。之后通过三味线的声音,便可将聚集在人耳的梦魇结晶转化为剧毒,使人产生幻觉。利用三味线的声音,可以控制毒发的程度,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于无形之中。”

      “为何是三味线,为何是这把三味线?”赤羽又问。

      “因为当年大火将一切烧尽,唯余这把三味线,吸足了毒气,而能与梦魇产生共鸣。”男人玩味着赤羽的神情,饶有兴致地等待他继续提问。

      “既然这把三味线如此重要,你为何要将它摆在厅堂?难道是为了炫耀吗?”赤羽继续试探。

      “嘲讽众人的愚蠢只是其中一个目的,真正的理由是梦魇这种至毒唯一的短处,”男人遗憾道,“如果想诱发视觉上的幻象,中毒之人就必须亲眼见过诱发毒素的发声乐器,确切来说必须能够通过声音想象出这把三味线的模样。具体原因说不清楚,或许是因为部分毒素也沉积在了眼部,人的感知也十分复杂。”

      “我明白了,用餐的厅堂确实是众人都会去的地方。”赤羽点了点头。

      “军师大人还有什么问题吗?”男人在火上烤着一只小刀片。

      “那四名来过枫屋的浪人是你杀的吗?”赤羽用手肘支撑身体,瞥着被火烤得通红的钝刀,面不改色地问。

      “他们就是当年阎王鬼途的叛徒,一共有五个人。不知为何武林上传出枫屋藏有秘密武器的消息,他们想到了当年遗留在这里的幻梦,于是陆续上门来寻,我也是从他们口中慢慢套出梦魇的秘密,想出了这等高明的下毒手段。只是这种宝贝不该落入他们这些丑陋之人手中,我只好让他们死在梦魇中,顺便用来训练我这几只爱犬的捕猎能力。哈哈哈哈哈……”

      男人一只手捧起了赤羽苍白细瘦的脚踝,伸出舌尖轻轻舔舐上面的伤痕,陶醉道:“军师大人,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肖想你的吗?”

      赤羽一双凤目冷冷地睥着他,难掩嫌恶的眼神。

      “就从那日你站在窗口,露出这双伤痕累累的脚踝开始,”男人自顾自说道,“被摧残的美丽啊,我从那日开始每晚失眠,梦中都恨不得在这双细瘦的双足上烙下滚烫的烙铁,听那美妙动人皮肉剥离的声音,甜美的鲜血从暴露出的血管中争先恐后地涌出,染红你苍白的皮肤……”

      “红发美人都很倔强,高傲倔强的令人心痒。我已经许久没有遇到心动的红发美人了,本来想凑合用用那个百目忍族的红发女人,她的嘴脸虽然令人生厌,但好在蛮横傲慢,我倒也可以将就一下……但是老天开恩,我邂逅了一生的挚爱……美丽的红发军师啊,我已经忍不住了……哈啊……啊……让我……让我……”男人仿佛感受不到烫一般,用手指捏着烧红的钝刀,贴上赤羽脚踝上的伤痕。

      “划开这些伤疤,让它们永远不能愈合吧……”男人瞳孔都因兴奋而散大。

      就在他即将下手之时,三味线中突然传出了一个阴沉的声音:“赤羽大人还要忍到何时,温皇都已经听不下去了。”

      三味线中突然冲出一股黄烟,男人措手不及,一脸震惊地倒下。烧红的刀片“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赤羽见状只得运转功体,刹那间朱雀天火飞旋而出,他身上沉重的镣铐与铁链应声而落。一只赤焰火凤停落在他肩头,展翅引吭,烈烈尾翎灿然夺目。

      赤羽收敛功体,火凤化焰而去。他先前服下鲛人血,毒素已解,功体未封,寻常铁链根本锁不住他。“神蛊温皇,你的沙蛊为何会在三味线上。”赤羽质问。

      “赤羽大人的计划温皇猜到了,于是想听个热闹。”神蛊温皇说道。

      赤羽早已猜出施毒的手法需要两步,起初他因温皇的话想到凶手可能利用空气的施毒,但这种方式难以确保准确的中毒对象。而此前便有客人听到过半夜的三味线,说明三味线或许正是施毒的重要一步。他观察过这把三味线,琴身未见灰尘,拨子却偏偏落了灰尘,未免有几分刻意,似乎是故意引导人往闹鬼的方面考虑,这也是让他疑心之处。

      于是他取走三味线,凶手果然未能再引发众人的幻觉。而一旦凶手偷走他房中的三味线,就意味着凶手察觉了自己对他的威胁,一定会优先对自己下手。故而赤羽孤身在温泉等候凶手现身,将计就计,以套出更多的内情。

      赤羽也曾想过将沙蛊藏入三味线,或许能借助温皇探听更多情报,为计划增加保障。但他终究还是没这样做。赤羽不愿欠神蛊温皇太多人情,情一旦相欠,便要有人情往来,往来多了或许会变成朋友,然而赤羽更珍惜这个对手。

      “热闹让你听完了,赤羽想问的话却也问不了了。”赤羽拿起三味线,踢开了倒在地上七窍流血而亡的男人。

      “赤羽大人还想问什么?”沙蛊抬起上半身,扭动肉滚滚的身躯忙不迭地爬上赤羽的衣袖。

      “那五名浪人与失踪的名门闺女一案有何关联,还有一名浪人下落何处。”赤羽一边走出暗室一边说。

      “温皇用还珠楼的情报网补偿赤羽大人。”神蛊温皇莞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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