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地》漱欢

20、原谅我贪心

　　狂风暴雨在黑夜中敲叩窗门。隔着玻璃，落地灯点亮了一室温暖。

　　祝庭安坐在沙发上，十指交叉随意放于膝盖，垂眸看着身旁的玻璃罐。罐子装满了发光的贝壳，温柔地照亮了阴影。

　　陶思桦刚才坐在这里，把那些发光的贝壳一颗一颗地塞进去。他动作慢，认真得像拿着罕见的宝贝，生怕磕了碰了，连祝庭安拿来毛巾给擦头发也意外地忍了。
　　他装好贝壳，又神神秘秘地跑开了。

　　下一道惊雷响起时，祝庭安先是闻到了极浅极淡的清透木香，然后是干燥的蜡烛和香软的甜腻。

　　陶思桦从沙发背面支出脑袋：“有蛋糕吃喽！”

　　当然，祝庭安在看见那一盘深色浆糊时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又听见陶思桦唧唧咕咕地形容自己是怎么做蛋糕胚、打奶油、调制口味的。
　　想到某人手忙脚乱的场景，祝庭安忍不住扬起嘴角。

　　“我放了很多巧克力跳跳糖！还加了冰淇淋！化了就化了吧，味道应该不差……你笑什么？”陶思桦大声质问，同时轻轻嗅了嗅。他上身靠着沙发背，低头看祝庭安一副欲言又止。

　　过了几秒，祝庭安把蛋糕放在茶几上，看着陶思桦先开口：“对不起，不该对你发脾气。”
　　陶思桦对此很受用，“嗯嗯”地点头：“知道就好。你这么差劲的性格，也就是我还能原谅你。”

　　“嗯，”祝庭安抬手挠挠他的下巴，痒得陶思桦从沙发背翻了过来，被祝庭安捞起来，“腿还疼么？”
　　“疼。”陶思桦嗅嗅他的手腕，叫他。
　　“哥哥。”

　　微湿的气息喷洒在脉搏上，祝庭安的手很快离开他的呼吸，往下卷起裤腿。不均匀的青紫色覆在膝盖和小腿，因为在水里走得太久而肿胀，一按下去能听见陶思桦突然抑住的呼吸。

　　也不全是疼。陶思桦想。
　　宽大的手掌能一把握住他的小腿，在冰凉雨水浸过的皮肤感受到源源不断的温暖。也像抓着他的后颈，把他从海边的大雨中拽了出来。被月色的气息包裹住，从头到脚都是酥麻的，也是舒展的。

　　陶思桦享受了一会儿按摩服务，从祝庭安怀里爬起来，点亮了一支蜡烛，然后催促他许愿：“我保证都能实现！”

　　“那么，我希望陶思桦以后当一个诚实、快乐的小朋友。”祝庭安说。

　　他睁开眼，正坐在地上偷吃奶油的陶思桦偏头质问：“我哪里不诚实了？”

　　祝庭安似笑非笑，不肯答。食指抹过陶思桦唇边的奶油，慢慢尝了一下。陶思桦的视线呆愣地跟着，好像那双天生多情的眼睛此刻盈满月色，冷淡尽消，浮动着勾人心魄的光点。

　　陶思桦虚按着沙发边缘，完全凭借本能抬高身体。他伸头去亲祝庭安，却被避开了。

　　“不行。”

　　“为什么？”陶思桦迷茫地睁大眼睛，委屈来得汹涌。

　　他忽然想起祝庭安走之前戳穿他的那一刻，原来不是默许，是拒绝。但他还要再争取一下：“亲一下怎么了？”

　　祝庭安摁住他的肩：“我说了，不行。”
　　他挣扎不过，干脆双腿一跨，坐在祝庭安膝盖上，提高了音量：“干嘛要听你的话。”

　　“这是什么意思，”祝庭安微微挑眉，“现在不当直男了？”

　　陶思桦发红的脸颊忽然瘪了下去，抬起一直标红的手环给他看，理直气壮地发泄委屈：“你明明都知道，我没有办法控制生物素。这本来就是实验的一环，你没有被影响是你的问题。反正，出了实验谁都不会知道！”

　　陶思桦以为自己给台阶了，连理由都给祝庭安找好了。然而祝庭安不仅不领情，眼神忽然冷暗。
　　他明明就在眼前，和陶思桦的距离却突然变得好远。

　　“换成别人，你也会不听话，忘带通讯器，在海边待了好几天就为了捡贝壳，”祝庭安的嗓音低而冷淡，“只是为了正常的实验流程，因为你的理性控制不了身体？”

　　陶思桦心虚地撇开眼神，语气故作轻松：“我……我现在忍不住也是正常的，谁让我们是搭档呢。”

　　“忍不住么，”祝庭安捏住他的下巴，瞬间掐红了，“该罚。”

　　陶思桦一个激灵，别开头挣扎着从他腿上起来：“滚开，别动不动拿你那一套来训我。我又不是你的部下，你也不是我的管理者。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他越说越委屈，祝庭安明明就是故意的！他都知道这个实验会这样，被生物素掌控的渺小人类该怎么控制。他不就是想看自己妥协、求全吗？
　　偏不！

　　陶思桦气得磨牙。他不觉得表达自己的欲.望是多么羞耻的事，可他一再主动，换来的却是祝庭安莫名其妙的恶劣。

　　他挺起脑袋，忽然听见祝庭安叹了口气。然后他被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里，胸膛隔着衣物相贴，热得融化了身体的僵直，将心脏深处的委屈全都剥开了。

　　陶思桦的下巴压在祝庭安的肩上，手垂在沙发上，别扭得恨不得咬人。祝庭安的手掌抚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过了好一阵，陶思桦才抬手勾住他的脖子，说话时故意朝他耳朵吹气：“哥哥，我就是忍不住。好像身体里有个东西一直在纠缠我……我真的受不了，很难过很难过。你就当发发善心，看在搭档的份儿上。以后出了这道门，我们都会忘掉的，好不好？”

　　说到最后，心脏好像被人攥紧了，难受得不得了。
　　陶思桦努力忽略过去，听不见祝庭安的回答，小声又说：“你能答应我吗，哥哥？”

　　答应吧，就这一次。陶思桦无声地催促着。
　　他又想，祝庭安要是个完完全全的坏家伙该多好。
　　他都不用替他找理由编故事，不用期待又失落，也不用像现在这样难过得要掉眼泪。

　　湿润顺着侧颈没入衣领。

　　抱住陶思桦的手臂收紧了许多。
　　“好，我答应你。”

　　就现在，就在海神星，就在这场实验里。祝庭安不用看得起他，只要假装喜欢他一点，就可以得到他了。

　　陶思桦被掐住后颈拉开一段距离，等再回过神来，已经吃到了奶油的甜味。祝庭安将他强硬地摁在怀里，轻松撬开了闭紧的嘴唇和牙齿。早已变淡的夜海白月在此刻忽然浓郁，从交缠的舌尖一直深入蔓延，随着掠夺的呼吸更低更沉。

　　祝庭安好像不高兴，又冷又凶。可他由着陶思桦又咬又舔，大概是错觉。

　　心脏酸胀不已，身体却变得轻盈、满足，颤抖不已。
　　察觉到结束时，陶思桦仰头缠上去，再讨了一次温柔绵长的亲吻。

　　他悄悄睁开眼睛看祝庭安，看自己在他眼中的影子，到底会不会被记得。看到最后，他萌生了一个念头，如果他们不是这么认识的就好了。
　　可如果不是因为这场实验，他永远不会认识祝庭安。

　　人都好贪心。陶思桦想。

　　祝庭安最后亲了亲他的睫毛，手指插进他的头发，轻缓地揉弄。好像他们天生就会彼此安抚。

　　但是不够的。

　　他不要祝庭安假装喜欢他了。
　　他想要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