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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簋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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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只会飞的毛毛虫活泼地撞上铁栏,两只长耳忽扇,极力想凑到陶思桦跟前。他偏过脑袋,见祝庭安点了点头。
据陶思桦已有的知识,海姆斯是一种被认定早已灭绝的生物。人类对它知之甚少,不过是《星际生物图鉴》中短短一两行字。
在上个世纪的末尾,海姆斯被一位画家搜出来改编成可爱的卡通形象,在星网上红了一年。又和无数乍现的流行趋势一样,很快归于终寂。
而视野中这个生动的家伙令陶思桦心脏发毛。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能确定祝庭安的意思——
“你是说,我们注射过的生物信息素来自这个家伙,海姆斯?”
细长的手指刚一接触牢笼,便被毛绒绒软乎乎的大耳朵包裹起来。
“不止,你在乌尔马托森林听见的声音大概也和它有关。”祝庭安注视着陶思桦。
陶思桦扭过头,下手揉海姆斯耳朵时用力重了几分:“你怎么知道我听见什么了?”
“你前天晚上说的。”
陶思桦烧了两天,哼哼唧唧说的东西自己都不记得。现在抿起唇,把气都撒在这团白胖毛毛虫身上。
……罪魁祸首!该清炖,红烧,涮火锅!!
这只海姆斯瑟瑟发抖,长耳被陶思桦捏在手里,扯都扯不回来。
“别揉坏了。”祝庭安嗓音带笑。
陶思桦还虚弱着,连脾气都发不出来:“怎么,你什么时候还有这同情心?”
祝庭安叹息道:“弄坏了还怎么逗人开心?”
陶思桦眯起眼睛,冷声质问:“逗谁?你抓回来是想哄你哪个女朋友?”
“你别误会,”祝庭安往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罩住陶思桦,“它是重要的证据。”
这算是提醒陶思桦了:“你说得对,我是要把你们两个一起交出去。”
他认真地思忖:“活的,关起来。”
祝庭安好整以暇:“所以,舰长,你关好我们之后,打算去哪?”
巡逻日已经过去了,这艘巡航舰可以毫无顾忌地升空——但只要接入星网导航,它就会被立刻定位。现在外面还指不定是什么情况,或许有人守株待兔,也可能早已乱成一锅粥。
通讯器在这里起不了一点作用,连收发信息都不行。
哪怕陶思桦来之前已经有了准备,此刻也才后知后觉,他与外部世界彻底隔离了。是生是死,都不会有人晓得。
在他来之前,祝庭安早已过上了这样的日子。生死置之度外,多么洒脱。
真会装。陶思桦在心里暗骂。
在祝庭安面前,他怎么都不能露怯,于是扯开嘴角,笑起来:“簋都。买一副手铐。”
他狠狠盯着祝庭安,想显得自己中气十足,一下子站起来时却头晕眼花,头重脚轻。
祝庭安似乎要扶他。
在那个举动发生的一瞬间,陶思桦隐隐闻到了他。夜海白月在数百光年外的海神星翻涌不息,又将他牵扯回那些不受控制的发热的时刻。
好在淡到陶思桦能硬生生避开。
靠近的本能逼得他手指打颤,但也能扶着墙站稳。
短暂的两秒仿佛无限拉长,唤醒了潜意识里的细微习惯。
祝庭安收回手臂,与他拉开了半步的距离。
微妙的默契却让陶思桦瞬间转身走开了。
他讨厌祝庭安,总那么合时宜地觉察到自己的需求。
他不需要他这样假模假样,好像很关心似的。
祝庭安说他也能闻到自己,那现在呢?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祝庭安俯身逗弄起那只海姆斯。
刚才暗了又沉的眼神化成微不可闻的叹息:“又生气了。”
海姆斯不肯理他,长耳挡住眼睛,坚硬得毫不动摇。
祝庭安停顿片刻,忽然来了兴趣:“同性相斥么,你是……什么属性的?你的伴侣呢?”
接下来的十个小时,陶思桦都守在驾驶舱。
为了避开哨岗,他找到了一条弯绕很多的路线。上次带回来的能源应该够用,去簋城之后再补给就行。
驾驶舱的旋转椅可以调平,陶思桦困了就直接躺下。有时候再醒来,桌边会出现一些吃的,小零食每样一点装成一盘,还有添满的水。
陶思桦气得咬紧后槽牙,祝庭安以为自己在养什么东西?
还有那只海姆斯,憨吃了几个小时就能胀成气球。笼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软垫和毛巾,舒服得一直在咕咕叫。叫得狠了,祝庭安还会去安抚片刻。
陶思桦都不乐意看。
巡航舰在一片荒地边缘停下,进入隐身模式,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石山自眼前耸立,群峰绵延。
烈日持续了一整天,陶思桦也睡了一整天,等到晚上九点才准时出门。
往前穿过漆黑洞穴,就是簋都半山城了。
隐匿在山林间的城池随灯笼的柔光逐渐显现,蜿蜒小道穿过石头建筑,古朴灰重。往来的人多拥挤,竟也让小城活了起来。
陶思桦被眼前的景象迷得瞪大了眼,时不时被路边的摊贩吸引:“这怎么和旧星的人类古城一模一样?”
“仿古建筑,”祝庭安环顾四周人群,想转身时发现陶思桦对他的衣角紧抓不放,“K19资源有限,只有这些破烂。衣服么,看来也缺。”
陶思桦攥紧手指:“……我是怕你偷偷跑了。”
半个小时后,二人坐在半山腰的美食一条街四目相对。陶思桦对着小方桌上的烧烤变异蘑菇流口水,吃得忘乎所以。
祝庭安递来纸巾时,陶思桦猛地抬头,恍惚间又回到了海神星的大排档门口。
祝庭安还记得么。
夜色如此动人,还是别提扫兴的了。
陶思桦犹豫之际,碰到嘴角的纸巾拈了拈,温柔得像是一片风。
只是这风也照拂许多人,没什么不一样。
他扭头避开祝庭安的手,只顾埋头吃饭。
灯笼挂满了长街,柔光笼罩住熙攘人群。那些传闻中的穷凶极恶之徒此时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
唯独有不识好歹的在祝庭安身后的桌子坐下,开始对周围人品头论足:“装什么玩意儿穿成这样,啧,还熨衬衣呢,不是经济犯就是出卖色相的。赏金榜上全是女人喜欢的小白脸……嗯对了,有人见过那位前调查官了?”
同行人回应道:“不知道,那种家伙真不该活着,不如一枪崩掉算了。咱们只是杀了人,他可是渎职、叛国!”
陶思桦悄悄抬眼,祝庭安竟然扬了扬唇角,听得心情愉悦。
“说得挺对的。”陶思桦自言自语,眼睛滴溜往周围转。
他的线人没有按约定时间来。没必要再等了。
他正擦手时,刚才那一桌人又看向他们,为首的朝陶思桦勾勾手,半挂住衣服兜的银手铐清脆作响:“喂,说你呢,小白脸,过来给咱们倒酒。”
“我?”陶思桦指着自己。他愣了愣,目光却望向摊位后方,一个古怪的大块头男人正领着几人沿街寻找。
是辉屠。
陶思桦还记得他。
他们在找谁?祝庭安?
“……是陪的人太多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你聋子吗……喂你想干什!”骂骂咧咧的声音戛然而止。
陶思桦观察到辉屠在十米外转弯了,立刻要拉起祝庭安跑……祝庭安人呢?
只见祝庭安背对他站在一树灯笼下,身姿挺拔而优雅。要不是已经抄起凳子砸晕了口不择言的家伙,陶思桦还真会多看两眼。
但现在陶思桦心道完了。他的plan z都没计划到——祝庭安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