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香浮花月》鬼枫离音

4、—缘果—

　　我看着四周黑色禁锢的障壁，手压上刀鞘，抑制住几乎成为本能的自身防御，低声道：“不要多事。”
　　话音还未落下，一股巨大的灵力已经贯穿全身，无数影刃在皮肤上跳跃舞蹈。微微咬紧牙关，我不禁露出一丝苦笑，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了，对这种纯灵体伤害的忍耐度已经退步许多。割碎灵魂般的剧痛让我不得不闭上眼忍耐，脑中却不着调地想起这个场景在未来也会出现。

　　明明已经是舍弃咏唱的程度，伤害只有原先的三分之一，却可以毫不费力地击倒一个队长级人物，不仅物理伤害如此，他的智慧与谋略，比之更要强上千百倍不止。
　　只是，这么快就会暴露在他的眼前，这倒真是让我措手不及，所有的计划都要推翻重来。
　　银，果然是你么。

　　我原以为……

　　所有的猜度和怀疑不过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已从脑海中闪过，黑色的棺壁在空中隐退，我睁眼，在跌落地面的瞬间单手撑地跪在他的面前。

　　“果真，没有让我失望呢。”
　　蓝染浑厚的声音从我头顶落下，似乎是我所有的表现取悦了眼前的男人，他唇边的笑容加深，眼神也变得更加深邃。
　　“蓝染队长，你这是……”我惊疑不定地抬头，故作艰难地站起身。
　　银不知何时，已经站到对面的走廊上，眯着眼，面具一般的微笑让人看不出一丝端倪。
　　我不禁想到方才酒宴上所对之人，必是镜花水月无疑。不是不能看破，只是时机太早，却不想被他先反将一军。

　　蓝染的手从拉门上放下，垂回体侧。队长室里的灯光随着打开的门倾泻而出，温暖的黄光映在男人宽阔的后背上，却衬得那张在黑暗中的脸越发深不可测。他抬脚，一步一步向我的方向慢慢踱来，那样闲庭信步的姿态和与之截然相反的强大气势，让我觉得连呼吸一时都变得艰难。
　　有些人，即使两手空空，也会让你觉得危险。
　　他在我面前稳稳停下，视线只能平视到他的胸口，所有细胞此刻仿佛嗅到危险的气息，头脑比任何时候都要警醒，所有的反击蓄势待发。

　　耳边传来衣袍摩擦的轻响，蓝染抬手，在我全身僵硬中轻轻扣住我的下巴，然后用着不容一丝拒绝的力道抬起我的脸。

　　他的手掌宽大，手指上传来的温度，在这样的夜晚，竟让人产生温暖的错觉。
　　我微微一愣，视线正对上那双隐匿在镜片后琥珀色的眼，才惊觉，原来两人的距离已近到如此地步。
　　蓝染的目光，凛冽得要一直注视到我的灵魂深处去，若有若无的杀气弥漫在周身，那捏着我下巴的手指也愈发用力。

　　“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凝重的气氛忽然消失，他微微扬起嘴角，那只手顺着下颚的弧度划到我的耳畔，
　　“作为我最得意下属的——母亲。”
　　他偏过头，对银道：
　　“这真是让人激动的重逢，不是么？”

　　“既然队长都这么说了～”银笑着上前一步，“那你可要快点把‘妈妈’还给我才是呢。”
　　蓝染微笑不语，不给我任何反击的间隙，一个冰凉的东西已贴着我的脖颈的皮肤落下。
　　“以防万一的小东西而已。”蓝染转身，重新向队长室走去，“久别重逢，你和银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泷泽桑，我们改日再谈。”
　　和门拉上，也将那一室灯光关了回去，院子里重新恢复静谧。

　　我抚上脖子，那里已经空落落的一片，而体内的所有能量像是被一个黑洞吸走一般，转瞬间什么都不剩下。
　　这是……双魂禁制。
　　蓝染竟然不惜使用这样的魂术。

　　我撇嘴苦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地上跌去，全身脱力，这是灵力在短时间内被强行压制的后遗症之一。
　　一双瘦削有力的手此时已从背后将我拦腰抱起，几个跳跃之后，稳稳地落在副队长的队舍之前。

　　我被银撂在榻榻米之上，他的动作称得上粗暴。仰面看着天花板，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他站着，那张脸因为他高挑的身材显得格外遥远。
　　“ 痛……”
　　脑子里乱得像一团麻线，嘴边却下意识地吐出毫不相干的话语。
　　他白的有些不健康的脸骤然放大在眼前，那混着草木气息和柿子的味道随着他蹲下的动作忽然在鼻尖浓郁起来：“它怎么没有帮你？”
　　“……什么？”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取下我腰间的刀，掂在手中，笑容似乎淡了一些。
　　心中一凉，面上笑开，暗暗地不动声色：
　　“那只是一把刀，没有解放，怎么会出现。”
　　“哦？”他挑眉，脸上是说不尽的嘲讽，“这么说，那个时候你的刀一直处在解放状态了呢。”
　　“是，八十区太边缘，太危险，如果不保持解放……”
　　就没有办法保护你。

　　没有说出最后的话语，心中却因为这样一句简单的话，慢慢涌起一种让我整个人软弱下去的酸涩。那些在时光荏苒中曾经以为已经忘掉的，还有不在乎的回忆，其实从未消失，抖去灰尘，依旧鲜明得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原来，一百年的时间还是太短。

　　“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
　　他还是笑，音调带着满不在乎的凉意，冰冷的指尖拂过我的眼眶，盖上我的眼。
　　“真是让人从心底——作呕呢。”
　　眼前一片黑暗，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我只能听见自己一瞬间因为疼痛而滞缓的心跳。我张开嘴，想要笑，眼眶发热，却干涩得没有一滴泪。没什么好心痛和悔恨的呢，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选择注定。
　　“银，我这次来，不是为求你原谅的。”

　　头顶一片静默。那指尖传来的颤抖轻得就好像是我的错觉一样。
　　我忍不住覆上他的手，努力咽下喉中的苦涩：“你我，那一别后便已毫无瓜葛，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不待我发力，他便抽出手，头更深地低下，附在我耳边轻轻道：
　　“我只是告诉蓝染队长，我的妈妈来了哟～”
　　对上他笑得眯起来的眼，觉得这样的表情熟悉得那样陌生。他是那个市丸银，却再也不是我的小银了。

　　“‘妈妈’，你离开我，我从未说过不恨；你不求原谅，我从未答应会放过你，所以……”
　　颈上传来微微的窒息感，身体中最后一丝力量也被抽去，我费力地想要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却是连他最后一句话也没有听清。

　　不放过我么？

　　明明应该难过的，可是嘴角浮起来的，竟是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