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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逢 ...

  •   七夕节,洛叶很晚才从学校出来,虽然是个情意绵绵的节日,但对洛叶来说,跟任何一天都没有区别,她毕业时考了教师证,然后就当了老师。最近她又从初中部调到了高中部,教学任务跟初中部不大一样,她为了对得起讲台下那一双双眼睛,于是每天多在学校待一会,有时候做点儿知识点归纳,有时候看看晚自习,顺便给高中模拟考不理想就失落的小朋友做个心理安慰。

      等到差不多十一点,她值班的那几层也都关了灯,洛叶才准备回家。

      洛叶跟家里的关系不好,她的妈妈因为生了她这个女孩,还是个不大健康的女孩,治病花光了家里的钱,妈妈与公公婆婆小姑矛盾不断,加上父亲之后出轨,她的妈妈终于在前两年抑郁而终。

      洛叶记得那天,阳光很好,她刚给初中的小朋友们讲完《桃花源记》,她特地找了春天桃林的照片给小朋友们看,那些小朋友们看到之后特别高兴,有几个下了课还来问桃林在哪里,说放假的时候要爸妈带着一起去看真的。

      她回到了办公室,同事告诉她手机响了好几遍了,洛叶回到位置上,桌上的手机就又响了起来,是父亲打来的。

      洛叶看着手机屏幕许久才接了起来,“喂?”

      “小叶,你妈死了。”

      洛叶脑海里空白了一下,然后飘忽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绿萝叶子上,她说:“哦,那我晚上回去。”

      那几天,洛叶过得浑浑噩噩,直到那天父亲说要把妈妈用过的东西都扔掉,洛叶才觉得妈妈没了,家里一张妈妈的照片都没有,因为那几年的时光耗尽了妈妈的生命里的精神,她的目光时常呆呆的,不知道在看什么,不知道在看哪里。

      洛叶用手机给妈妈拍照,她也是目光无神,洛叶心里难过死了。

      后来,妈妈生活过的痕迹都被抹平,像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上一样。

      妈妈一走,洛叶就跟这个家更加没什么牵连,自从她六年级那一年,她路过升旗台下,父亲旁边,父亲别开了眼,她就明白,父亲好像并不愿意让人知道她是他的女儿,只有亲近的人知道,这个家里除了哥哥还有个她。

      父女感情平淡如水。

      外出求学开始,与父亲之间的关系就更加疏离,洛叶上学时听说父爱如山,可她却始终不知道这山有什么用?洛叶在课堂上开小差,她认为可能这山就是来压她的,她就是那被压在五行山下的孙猴子,怎么都翻不了身。

      好在后来,她磕磕绊绊的考上了大学,然后按部就班的考证,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时光已逝永不回,洛叶偶尔也会站在办公室外看着走廊上跑来跑去的学生发呆,她上学的时候因为性格不好,总给人一种孤僻、乖张,只有亲近的几个室友说她是个很善良的女生。

      室友们常跟洛叶说,你要开朗一点儿,活泼一点儿,这样才招人喜欢,或者跟她说,不要总是闷闷的学习,下课来找我们玩儿,或者说,洛叶,你不能一直这么,腼腆……,室友生生把孤僻变成了腼腆,导致说话的情绪都有点儿割裂。

      洛叶也想成为室友口中说的那样,能言善辩,长袖善舞,但是她做不到,她有瞒着大家的事情,耗尽了心力,实在没办法变得活泼开朗,人见人爱,越是逼着自己成为那样的人,越是觉得自己现下一无是处。

      我明明那么努力了,为什么你们还是不满意?[1]

      高二分班,洛叶选了文科,班上大部分都是女生,洛叶很开心,因为她觉得女生要比男生好相处一点儿。虽然班上的男生也都很好,但是洛叶还是觉得跟男生太近了,她有点儿紧张,跟男生当同桌时甚至让她的同桌觉得洛叶不愿意跟他一起坐。

      “洛叶,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洛叶摇头。

      “那你好几天不跟我说句话,怎么,排挤我新来的?”

      洛叶局促的动了动,右手不自觉的捏了个拳头,指甲抠着手心,“我,我不知道说什么。”

      同桌闻言往课桌上一趴,他桌上的书堆晃了晃,洛叶赶紧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书。

      “我这么无趣,让我们探花娘都没话跟我说了。”

      洛叶扯了扯嘴角,露出个不自然的笑,“不是。”

      同桌趴在桌上看她,“那是什么,我们第一回当同桌,给个面子,每天多赏我几个字。”

      洛叶想了想,问:“顾言意,你想听什么?”

      “嗯……,《逍遥游》?”

      “那篇很长。”

      “那你可以慢慢说给我听。”

      ……

      顾言意,高三一下闯进了她的小世界,早上给她带过牛奶,买过面包,中午给她打过开水,下午帮她擦过黑板,抹过玻璃,晚自习,晚自习帮她泡过泡面,还帮她挡着人。

      洛叶躲在后排偷偷吃泡面的时候就觉得身边这个清瘦的男生真的很好,好到顾言意两眼盯着她说:“洛叶,我们考一所大学,行吗?”时,洛叶的心怦怦跳,鬼使神差的说了声:“好。”

      顾言意笑得灿若艳阳,“那说好了,我要开始加油了,不然很可能被我们探花娘甩到天涯海角去。”

      “那我帮你。”

      但是谁知,毕业那天,洛叶看见顾言意就落荒而逃了,顾言意想从人海里抓住他的探花娘,但是人潮汹涌,到处都是刚考完试狂欢的同学们,等他追到女生宿舍楼,洛叶已经走了。

      顾言意只看见了洛叶床头,他送她的一个小发圈,已经很久了,皮筋已经断成了好几段,上面的珠子也不全了,他还没来得及给洛叶买个新的。

      那段时光,最好也最坏。

      洛叶想起那时,还是会觉得开心,只是她跟顾言意是两条平行线,她鬼迷心窍的认为,喜欢别人是可以的,但看起来还是有点儿不行,就是有点儿对不起顾言意,都没跟他好好说句再见。

      第二天,洛叶提前到了学校,语文组里她还是第一个来,打扫完了卫生,她就开始备课,上午有两节课,两个班教室挨着,她在5班上完了就可以直接进6班了,大课间还能跟着小朋友们活动一下。

      时间滑向七点多,洛叶收拾了东西去食堂吃饭,路上看见好几个她班上的学生,三两成群的在一起,有人提着暖壶,有人提着饭盆,看起来青春逼人。

      吃饭时,洛叶遇到了同组的张欣,小张老师端着餐盘过来,“小叶子,你早上又来早了?”

      洛叶笑着点了点头,“早上也没什么事。”

      张欣说:“我听说隔壁数学组今天要来个博士,啧啧啧,你说好好个博士跑来咱们这个地方当老师,觉得好亏。”

      “你好像是个硕士哦。”

      张欣摆手,“那哪儿一样,跟博士还是有壁的,数学博士,你敢信?天呐,我简直不敢信,隔壁有个研究哥德巴赫猜想的家伙。”

      “那我们的学生很有福,有个博士当定海神针,也许将来会出几个研究哥德巴赫猜想的。”

      “嗯,听起来不错,就是不知道这定海神针会分到哪个班。”,张欣边吃边分析,“虽然他是个博士,但当老师他还是不如我们的,我们好歹当了几年老师,他一个新进老师,算后辈。”

      洛叶说:“那你让他叫你前辈。”

      张欣美滋滋,“我看他们数学组说,这个定海神针跟你一个学校毕业的。”

      洛叶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跟我一个学校?云大的吗?”

      “不是不是,高中,南坞一中。”

      洛叶心里一松,“哦,那看起来我们学校的理科就是强,居然出数学博士。”

      “嗯,南坞一中的理三科远近闻名,咱们学校还要组织人去南坞学习呢。哦,对了,咱们组长说学校同意组织春游了,时间还需要协调,想给高三的放松一下真不容易,拖了将近一年时间了。”

      “高三正是关键时期,眼看夏天他们就要上战场了。”

      “那也要劳逸结合,咱们组长也是费了不少心,小朋友们最近弦绷得太紧了。”

      快到上课的时候,洛叶拿了书就下楼去了,楼梯上还有打扫卫生的学生,洛叶靠着边走,生怕弄脏了小朋友刚拖的地。等走到一楼刚好八点的上课铃响了,洛叶看见不远处一群人走了过来,人群中间,身材高挑,一身卡其色风衣衬得人肩宽腿长。

      是顾言意。

      洛叶手上一用力,课本都皱了,她慌乱之下匆忙躲到了楼梯下面。

      脚步声越来越近,洛叶也就听见了顾言意的声音,不同于记忆里温暖和煦的声音,他的声音很低沉。

      “嗯,都听您的,我多带几个班也可以。”
      “初中部也可以,调开时间就行,我应付得来。”
      “您太客气了,我其实就是脑子聪明,当老师不一定真的比得过有经验的老师的。”

      洛叶等一行人上了楼,才慢慢从楼梯下面出来,她往上看了看,透过楼梯看见顾言意垂下的手腕上闪过一丝红。

      怎么会是他?

      洛叶高中毕业之后一直在避免跟高中的同学见面,就算是原来一个宿舍的室友们也渐渐散落在天涯,她无意关心她们都去了哪里,在干什么,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在哪里,在干什么。

      有意的疏远,就为了自己的那点儿事,活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个大写的孤僻。

      洛叶想,也许顾言意早就不记得她了。

      八年时间,早就人事全非了。

      “叮铃铃”

      铃声打散了洛叶的思绪,她这才想起她还有课,于是快步走向自己的班级,推门进去的时候,一教室的学生都看了过来,洛叶从来没有迟到,这还是头一次。

      洛叶关上教室门,看着一教室的学生,说:“老师路上看见了只喜鹊,多听了两声,觉得又到春游的时候了,同学们有意见吗?”

      “老师,我们还能春游吗,都高三了。”
      “老师说能去就能去,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出去玩儿?”
      “老师,咱们今天就去呗,天气这么好。”

      洛叶走到讲台上敲了敲桌子,“好了,这件事,我会跟班长商量的,时间上不定,但是会让你们抓住春天的小尾巴的。我们得上课了。”

      等到一节课上完,洛叶说了下课,刚出门就看见了倚在一旁的顾言意,她下意识往后退,想要退回教室,但是学生们往外走,生生把她推了出来。

      顾言意慢慢走了过来,“洛老师,我是你们班跟5班的数学老师,原来的张老师怀孕了,我来替她。”

      洛叶靠在墙边,点了点头,“哦。”

      “嗯。”

      春天早上的风还带着点儿凉意,洛叶鼓了鼓勇气,说:“我,我一会儿5班还有课,先,先走了。”

      洛叶离开之时,顾言意也跟着她走,洛叶偷偷看他,跟着她干什么?

      5班跟6班距离不远,两步路就到,但是课间10分钟,于是洛叶只好转身看顾言意,“你跟着我干什么?”

      顾言意说:“我以为,你一直欠我件事,如今,我都找上门了,你还不告诉我吗?”

      “我欠你什么事了?”

      “你为什么躲着我?”

      “谁躲你了?”

      顾言意说:“八年前,我们高考结束,你躲我,今天,你还是看见我就躲,洛叶,我是魔鬼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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