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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掌掴 ...

  •   进了环廊水榭,纪瑶华直奔流心亭。这里是单独建立的小亭阁,四处绕水、周边繁花锦簇,一片春意。

      她母亲的笑声传出来,只听大伯母缓声叙说,暗藏笑意:“还有则成前些日子说要给妹妹亲手打一套头面,结果这簪子像木剑,步摇像门帘。也亏得瑶姐儿性格好,这才没驳了则成,反倒是收了下来……那些首饰我瞧了都想笑呢。”

      纪瑶华闻言浅笑,掀开垂卷的珠帘,昂声道:“则成哥哥好心送我礼物,做妹妹的自然不能拂了他的面子。还是伯母您最懂我,那套红宝石累金项圈,我见了爱不释手呢。”

      王氏掩面轻笑,她生则成时吃尽了苦头,后再难有孕,没能给纪松添丁、儿女双全是她心下唯一的遗憾。
      三姐儿自幼与二哥儿兄妹感情甚笃,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不由得心下欢喜。

      坤仪大长公主扭头,脸上同样也漾开了笑意。
      她穿了一身绛紫色广袖长袍,上绣彩雀祥云,下坠金线流苏。发冠繁复而华贵,看起来极尽奢靡。

      姿态雍容,气势凌厉。坤仪大长公主养尊处优数十年,嚣张跋扈甚至凌驾太后之上。却有一个温婉似水的闺名,融央。

      她对着王氏打趣道:“嫂嫂还送她这些做什么,她阁里什么都不缺。那套红宝石累金项圈,合该送到我这儿来才是。”

      “伯母万安。”纪瑶华微微福身。随后走到坤仪大长公主面前揽住她的胳膊,“母亲疼我,若伯母真把头面送到公主府,母亲也会再添两三样首饰一并送过来的。”

      这俏皮话逗得坤仪大长公主连连摇头,颇为宠溺地点了点纪瑶华的眉心,“你呀。”

      屋内笑语盈盈,外头打帘子的丫头却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屋:
      “大夫人,听五姑娘身边的彩桃过来回禀,姑娘她竟是被四姑娘罚了跪。五姑娘本就体弱,哪能经得起这么折腾。再者说,五姑娘是嫡、四姑娘是……”

      这话说得好没规矩,纪瑶华忍不住蹙了蹙眉。
      王氏身边贴身的大丫鬟冷着脸出声,“娘娘与郡主还在这里,你浑说些什么胡话。四姑娘五姑娘乃是季园的主子,你身为下人,岂敢口出以下犯上之狂言。还不下去领罚。”

      坤仪大长公主眉眼淡淡,拿起茶盏抿了一口,漫不经心道:“自打南氏与五姐儿被接回来后,这季园倒是热闹。这样混不吝的话竟也传进了伯园,还让一个打帘丫头来搬救兵。”

      王氏身为长房长媳,执掌中馈,镇国公府两房中事都由王氏统领。她素来体恤下人,但也张弛有度,将纪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四姑娘纪琉璃是三房庶出,而那丫头口中的五姑娘却是南氏嫡出。如此不分尊卑,可见是纪杭宠妾灭妻之故。

      纪瑶华倒是饶有兴味地张扬一笑,扬着下巴对着那打帘丫头问道:“她们在哪儿?带我去瞧瞧。”

      身为伯园主母房中下人,却对季园姑娘们身处何处了如指掌。那丫头跪在地上,支支吾吾地不敢言语。

      纪瑶华挑了挑眉,“你与五妹妹身边丫鬟交好,这才央着你过来求我伯母为她主持公道。你肯冒着被处罚的危险贸然闯进来禀报,倒也重义。”
      “你且说与我听,我自不会罚你。”

      坤仪大长公主听着女儿话语,借着啜茶的功夫不动声色地瞧了王氏一眼。
      身在镇国公府,主母还在这坐着呢,哪能轮到一个小辈置喙。她特意关注着妯娌神色,见王氏含笑欣慰的模样,沈融央微勾起唇角。

      纪杭那个庸碌无为的废物,那胡氏又是个不长脑子的蠢货。他们二人怎堪太傅之子、纪氏之姓。

      更何况昔日他们算计纪桓性命、诬陷纪松以谋爵位,更为了家产对自己女儿痛下毒手一事,她势必要让纪杭一脉永远不能翻身!

      沈融央眼中浮现一丝寒光,当年之事,她可记得清楚。

      府内大致分为四个院落,除了祖父的云起院、父亲的仲园以外,大伯与三叔的伯园、季园因着常年同居在此,彼此之间只隔了一堵高墙。

      纪瑶华由人引着往右走,中途穿过了季园后花园的花丛。两房布局大差不差,她径直走向湖卞阁。

      “你不过是从小养在乡下的粗野丫头,又怎敢与长姐和我相提并论!什么嫡庶之分、贵贱之别,都是你不受父亲宠爱臆想出来的罢了!在这府里头,长姐为尊,你为卑!”

      纪琉璃穿了一件桃粉色纱衣裹身,裙幅褶褶如月光滑动,挽迤三尺有余,更衬她的灵动娇媚。这幅做派,倒是无端让人想起了那清远伯府的二小姐尤月。
      ——都是一样的蠢笨跋扈。

      反观她身旁的大姑娘纪玲珑,身着浅绿色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莲花,银丝线勾出了几片鲜艳欲滴的芍药。纪瑶华定睛一看,不由嗤笑。

      “五姑娘好歹也是嫡出,怎么衣服首饰如此不如两位姐妹,天可怜见。”
      垂珠最是稳重守礼,若这话是从贯月口中说出,那她便也不觉稀奇了,纪瑶华顿了顿。

      “我居然不知道,如今府里头竟是大姑娘为尊为贵了。这么大的变动,怎么也不差人来公主府里通知我一声。”

      纪瑶华手中握着皇帝表哥赠她的白玉金珠扇,慢悠悠地走进亭阁,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纪玲珑。

      白玉金珠扇是别国朝贡,大乾仅此一套。上等和田玉为柄,上用金丝线绣着五彩祥凤,底部镶嵌着数十枚颗颗圆润饱满的东珠,更辅以璎珞流苏相坠。

      不等她们开口,纪瑶华又道:“想来是大姑娘身份尊贵了,这衣衫上,倒也与我同样了。”

      她喜爱艳色,更显姝容。纪瑶华身不耐热,虽是春天,可她早早就减了衣裳。
      内穿绯色霞影纱长裙,外罩一件逶迤拖地的金丝薄烟竹月碧霞罗。上面勾着大朵绚丽夺目的牡丹,栩栩如生。

      珠围翠绕,华冠丽服也不过如此。

      纪琉璃显然有些慌乱,她率先开口,连连躬身行礼:“郡主恕罪,妹妹一时口不择言,殿下雍容大度,便原谅妹妹一时失言吧。”

      纪瑶华的穿戴,又是牡丹又是东珠。这些都是国母才可以拥有的礼制,可她自小儿就喜爱牡丹,也是先皇和太皇太后默许了的。

      永嘉郡主不叫平身,她哪里敢起来。倒是旁边的纪玲珑,兀自起了身。
      只见纪玲珑袅娜笑着,甚至还想凑上来牵她的手:“国公爷和大长公主接连故去,妹妹一时心痛走不出来也是正常的。只是今日这打扮是否太过华贵艳丽了些,并不符合留安侯府的规矩。妹妹还是不要太过僭越的好。”

      “妹妹虽然身为郡主,可到底能庇佑你的人都不在了。我母亲疼你,待你如亲生女儿一般,妹妹可不要给母亲招揽祸事才好。”

      大姐姐是疯了吗?纪琉璃“噌”地一下就跪下了,脸色煞白。此刻凡是阁中听见这一言论之人,都齐齐下跪,显得惶恐非常。毕竟那坤仪大长公主还在伯园里坐着呢。

      留安侯府……

      纪瑶华眼皮一抬,眸光凌厉,冷笑一声给了贯月一个示意。贯月自从听到留安侯府的字眼便气得浑身发抖,气血上涌。

      此刻得了主子授意,她抬手给了纪玲珑一个巴掌。下手狠厉果断,打得纪玲珑耳中嗡鸣作响,她捂着脸,“贱婢!你敢打我?”

      贯月狠狠地啐了一口,扬起手作势要掴第二掌。嘴上仍不饶人道:“大姑娘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诅咒国公爷与大长公主,许是早就存了不臣之心。是谁给你的胆子出言不逊、犯上不敬!郡主如今还在这呢,你便敢如此行事,想来今日欺凌五姑娘一事也是四姑娘得你授意!”

      “五姑娘是嫡,郡主殿下是尊。大姑娘为卑为庶,想来是失心疯症。”贯月大喝,“来人啊!把大姑娘按进池子里清醒清醒,没有主子吩咐,不许出来!”

      底下丫鬟面面相觑,季园里面是胡氏为大。谁人不知正室夫人南氏与五姑娘是庄子里出来的,要是得罪了大姑娘,那她们还能有好日子过了吗?

      垂珠温声笑着,在人看来却是冰冷刺骨。“想来是郡主的话都指使不动你们了,原来这季园里当真倒反天罡。主子与奴仆都敢藐视天威、不尊皇命。”
      她欠了欠身,向纪瑶华请命,“郡主,待奴婢去禀明娘娘,将这等子下人全都拖去慎刑司按谋逆处置。”

      这话吓人,底下奴仆全都慌声求饶,头磕得砰砰作响。两个小厮压着纪玲珑的双臂,将姑娘脸面沁进池子,咕嘟冒泡声听的纪瑶华心情舒畅。

      说了这么久,五姑娘还跪在原地。她微微动身却“嘶”了一声,纪瑶华颔首,“你先起来吧。”

      纪珍珠旁边的乳母嬷嬷忙搀她起身,眼含热泪哭诉道:“姑娘,也不知道大姑娘会不会把今日之事怪在你头上,您与夫人本就艰难,若是胡姨娘迟迟不放行,那大夫如何进得来呀。”

      纪琉璃听到这话,头伏得更低了。这奶妈子是也跟着大姐姐一起疯了吗?郡主面前,怎么敢说这种暗自埋怨的话。

      “胡姨娘?”纪瑶华冷笑一声:“三叔母开恩,叫房里姨娘能亲自抚养姐儿们,今日大姐儿如此行径,焉知不是上梁不正之故。”

      她扭头吩咐着,“去把胡氏捆了来,本郡主倒是要听听,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是谁教给她的!”

      纪珍珠咳了两声,脸色苍白,她弱弱出声:“殿下,可否先饶过大姐姐。池水寒冷,口鼻不畅,若是出了事,倒平白连累郡主清誉。”

      她的乳母嬷嬷手心夹汗,方才一言她已是豁出性命,怎么自家姑娘如此行事。即便是闹出了人命来,又有何所谓呢?听说大长公主至今还在伯园大夫人那里坐着呢!

      难道京师命妇如此惧怕坤仪大长公主,只是因为她是历经三朝、雍容华贵的皇亲国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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