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 梦如隔世》紫宸月影

6、相见

　　第六章：相见

　　看着躺在身边昏睡的小小身影，白玉堂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把利器不断的拉扯着，疼，可是却无法找到发泄的出口。十指狠狠的掐入掌心，唇角也被咬破，可是白玉堂似乎毫无知觉，如今的他，即使身体上的伤痛再痛，却也抵不过心口的那种钝痛:“幸好，幸好那人早就算到猫儿会有这般劫难，曾将三道法术交于自己，在关键时刻可以帮助他脱离死劫。若是没有那人的相助，也许那猫就会像他父兄那般下场。”第一次，白玉堂感觉到自己是这般的无能为力，就像方才那般，看着那些人走向那父子四人，他明明就站在他们身前，明明就已经伸了手，可是却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子穿过了他们，没有一个人感觉到他，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在那里。狠狠的闭了闭双眼，白玉堂收回情绪，是自己心甘情愿跟着那只猫来到这里的，那么这样的事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一声细微的呻吟传入白玉堂的耳朵，身前的孩子慢慢睁开了眼睛。

　　杨戬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处树荫之下，阳光透过叶间，细细碎碎的打在脸上，眼中一片迷茫，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感觉到身旁细微的响动，转头便看到自家妹妹沉睡的模样，山上的一切如水般涌入脑中，父兄的惨死，母亲的被困，历历在目。小小的孩子双手撑地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浑身一丝力气都没有，只能缓缓的靠着身后的树坐着。两枚饰物自脖颈及怀中滑落，小杨戬吃力的将两样东西抓在手中，那是一枚汉白玉质地的玉佩和一枚弯月般的挂饰。泪终是滑落，六岁的孩子在这片树林中哭的无声无息：“爹爹，娘，大哥。。。。你们在哪？戬儿一个人该怎么办，戬儿该怎么办？”泪一滴一滴的落在手中的两枚挂饰上，伤心欲绝的小杨戬并没有注意到，那枚自小带着的白玉老鼠闪烁着盈盈的白光。

　　“猫儿，别哭。”白玉堂蹲到杨戬身边，想伸手抱住哭的伤心的孩子。却发现，身前的人往旁边躲了一躲，却是正好挡住了身边的杨婵。小小孩童抬起头，眼神凌厉：“你是谁！你想要做什么！”白玉堂愕然的看着那个望着他的孩子，回头，却发现，那孩子所看的地方，除了他，却已无任何其他人：“你。。。看得见我？”杨戬不说话，只是狠狠的盯着这个蹲在自己身边的男子，尽管人还在不停的颤抖，却依然强迫自己不低下头，不去害怕。看出了那孩子眼中的警戒，白玉堂明白，这孩子怕是认为自己是那些人一伙的了吧：“你放心，我并非和那些人是一起的，我。。不会伤害你。”白玉堂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猫儿，放松些，那些人应是不会这么快找到你们的。”小杨戬狐疑的盯着眼前的人，只见那人一身白衣，面容俊朗，眼带桃花，给自己的感觉很熟悉，仿佛在哪见过一般，不自觉的，便想信任他：“那。。是你救了我？”“算是吧。”感觉到眼前的人对自己不再怀疑，白玉堂慢慢的靠近他的身边，伸手轻轻的环住杨戬小小的身子：“若是想哭，那便哭吧。”

　　“不！戬儿不能哭！”挣脱了那人温暖的怀抱，逼回眼中欲在流出的泪水，小杨戬目光坚定的看着身前的人：“在报得家仇，救出母亲之前，戬儿都不会再哭！”说完便慢慢的站起身，抱好还未醒来的杨婵，杨戬慢慢的朝山上走去。

　　“你要去哪？”白玉堂看着小杨戬拖着脚步往前走去，禁不住的心疼。

　　“我。。。要回去。”走在前面的人并未回头，只是一味的往前走去，“至少，我要亲手将我父兄安葬！”

　　白玉堂跟着杨戬走回出事的地方，杨天佑和杨蛟的尸体依然在那，杨戬终是停下，回转身，看着身后的白衣男子：“能帮我抱一下婵儿麽？”“我帮你葬了他们吧！”“不！不要！我要亲手安葬他们！”看着眼前倔强的孩子，白玉堂无奈的帮他抱好杨婵。只是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把他父兄的尸身拖至一块平地，看着他用双手一捧一捧的将泥土挖出来，看着他双眼通红却硬是逼着自己不留下眼泪，白玉堂只是看着，他明白，他帮不了那人，现在唯有让身体的疼痛来麻痹自己才能让他活下去。

　　杨戬跪在父兄坟前，看着用自己的血写就的那两个名字，坚定的说道：“我杨戬今日发誓，定会不负父兄所托好好照顾蝉儿长大成人，待她能照顾自己时，那时杨戬便是粉身碎骨，也定要为爹爹和大哥报仇，也要将母亲救出来！”稚嫩的童音中是深深的坚定与决绝，那一刻，那个幸福孩子气的杨戬便已死了，留下的，只有那个为了妹妹，为了母亲，为了父兄血海深仇而活着的杨戬。

　　不远处一道响雷，风雨将至。

　　“走吧，一会就要下雨了，我们还是先离开这吧。”看了看越来越阴沉的天空，白玉堂走上前想拉起跪在地上的杨戬，然而面前的孩子却是一动都不动，依旧跪在那，只是看着眼前那两个孤零零的墓碑，嘴角一缕鲜红的血液刺痛了白玉堂的眼，“猫儿！快起来！”“让我再呆一会好不好？就呆一会，好不好？”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让人不忍弗他的意思。白玉堂狠了狠心：“猫儿！你刚刚不是发誓要好好照顾妹妹么!你不是发誓要报仇，要救出母亲么!你要是现在倒下了，谁去照顾你妹妹！谁去帮你父兄报仇！又有谁可以救你母亲！即使你能忍受的住，那你妹妹呢，她可忍受的住这山中的大雨？”说完使力拉起仍跪在那的杨戬，向刚上山时看到的破庙跑去。三人终是在雨落下之前跑进了庙中。

　　进得庙中，白玉堂将杨婵放在一旁柔软的草堆上，然后在庙中找了些干燥的树枝点起篝火，又找了些没用的罐子去接了些雨水，将其置于火上烧热。

　　一旁的小杨戬看着他做这些，眼中尽是疑惑。待白玉堂做完一切，便看到小小的孩子坐在自家妹妹身边呆呆的看着他：“猫儿过来，我帮你包扎伤口。”见他坐在那依然不动，白玉堂无奈，只好走到他身边，拉过他的手，自身上里衣上撕下一块来，蘸着一旁罐子里的温水替小杨戬处理手上那几可露骨的伤痕。“猫儿是谁？”手上的疼痛拉回了杨戬的理智，这人从刚见着自己的那时起，便一直在叫猫儿，是在叫自己么？还是他将自己认错成别人了？

　　白玉堂听到后一愣，随即看着杨戬不解的眼睛：“猫儿自然是叫你啊。”

　　“可我叫杨戬，不叫猫儿！”眼中是淡淡的不满。

　　“呵，这世上只有小猫儿才一直想着要吃鱼哪！你可不是跟那小猫儿一样么？那不叫你猫儿，叫什么？”白玉堂低下头，嘴上虽这么说着，但是嘴角的笑容却尽是苦涩。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鱼？”听到那人说自己喜欢吃鱼，杨戬不禁想到还在不久前，自己还和父亲在一起，还在和父亲说着生辰的愿望，还希望和自家人一起吃鱼，可如今。。。想着杨戬的神色不禁暗淡了下来。

　　看到杨戬的脸色，白玉堂便知道，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暗自责怪自己莽撞：“我一直都在猫儿身边看着你啊，所以，怎么会不知道呢？”

　　“你到底是谁？为何会一直在我身边？”杨戬眼中升起淡淡的警备。

　　白玉堂将杨戬手上的伤一一包扎好，笑道：“可还记得你身上的那块鼠形玉佩？我。。。我便是那玉的精魄，因此才会一直在你身边。”

　　“玉精？难怪你全身上下都是白白的啊！”杨戬不觉恍然大悟，看得一旁的白玉堂不禁失笑，“可是你以前都没有出来过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也许是因为某个契机吧！”白玉堂也很奇怪为何杨戬能够突然看得见自己，不过他为人本就洒脱，事已至此，那么一切就定有其原因，到一定的时候便自然能够知晓，因此他也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

　　“那你一定没有名字吧！我帮你取一个名字，恩，你都叫我猫儿了，那我就叫你耗子吧！你觉得怎么样？”杨戬一脸期待的看着白玉堂，“而且你本来就是那白玉老鼠的玉精呀！”

　　看着小猫儿眼中露出淡淡的精光，白玉堂感觉挺汗颜，怎么就叫他猫儿了呢？不过看到对面孩子眼中期待的光芒，算了，耗子就耗子吧，反正以前也不是没有被那大猫喊过。

　　无奈的点了下头，刚想说什么，便感觉杨戬身边的女娃儿轻微的动了一下：“二哥，二哥，婵儿饿。。。。”杨戬赶紧将她抱起来，轻声哄着：“婵儿乖，二哥给蝉儿找吃的去，婵儿再睡一会，啊？”说着便想起身，却被白玉堂拦住：“你们在这呆着，我去给你们找些吃的。”说完转身便出门去了。

　　杨戬看着白玉堂的背影，嘴角露出了子家变以来第一个笑容，从怀中拿出那只白玉老鼠，用已经被包扎好的小手轻轻抚摸：“哪，你会一直在戬儿身边的，对不对？”

　　白玉堂在山中摘了些野果，还打了一只野兔，便回到了庙中。将野兔打理好，放在锅中煮熟，将两个小家伙喂饱。其间，与杨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而杨婵始终睡着。看杨戬抱着妹妹，头不自觉得点着，似也想睡去，白玉堂将一边的干草堆作一堆，轻声道：“小猫儿，小猫儿，要睡的话便睡一会吧，我替你守着。”小小的孩子经不住困意，终是躺下睡了，而右手却始终握着白玉堂的衣袖，似不让他离去，白玉堂宠溺的笑了笑，伸手想将杨戬额前的碎发拨开，却发现自己的手在碰到他时竟什么也摸不到，只是慢慢的透过小小孩童的前额。白玉堂不禁苦笑。

　　第二天清晨，杨戬自梦中醒来：“耗子，耗子。。。”可是却得不到一丝回应，猛然起身，小小的破庙中除了自己和三妹杨婵，已再无他人。若不是手指的伤口依旧裹着白布，若不是身前火堆旁还有着自己昨晚吃掉的食物残骸，杨戬真的以为一切都是一场梦。

　　摸了一下胸前的白玉，抱起尚在睡梦中的杨婵，杨戬离开了破庙，踏上了他真正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