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005 ...
-
刘昶睁开沉重的眼皮,感觉嗓子眼、鼻子里都跟塞了一团棉花似的,闷闷的,呼吸都有些困难,明显是感冒了。
一直守在床榻边的小春子听到动静顿时喜极而泣:“殿下醒了,殿下醒了,快禀告皇上……”
门口伺候的宫人马上动了。
小春子趴到床沿,欢喜地说:“殿下,您昏迷一个多时辰了,太医说您身体还没完全康复,这时候突然出门吹冷风,因此感染了风寒。皇上很担心您,在这里守了半个多时辰,吏部的陈大人求见,陛下才离开。”
刘昶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别看小春子平日里就是个小哭包,但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的,两句话就给他交代清楚了目前的情况。
刘昶点点头,指了指桌上的茶壶:“水……”
“殿下您要喝水,稍等。”小春子连忙起身给刘昶倒了一杯温水,然后将刘昶扶了起来。
刘昶一口气喝完,感觉嗓子舒服了一些。他将杯子给小春子:“再倒一杯。”
一口气喝了半壶热水,刘昶才摆手:“放下吧。”
“是,殿下。”小春子接过水杯转身便看到安庆帝来了,连忙跪下行礼,“奴才见过皇上。”
安庆帝越过他,走到床榻边,眼神慈爱地看着刘昶:“好些了没?”
刘昶赶紧扶着床起身想要给安庆帝行礼。
安庆帝按住了他的肩膀:“躺下,你身体不适,不必多礼。”
刘昶摁着额头,缓缓躺了回去,还有些虚弱的样子:“多谢父皇,儿臣今日失礼了。”
安庆帝坐到旁边,笑眯眯地看着他:“感觉怎么样?”
刘昶仔细描绘了一下自己的症状:“头有点晕,鼻子堵得慌,嗓子里也像是含了一团东西。”
“该!身体不舒服就跟传旨的太监告个假,逞什么强!”安庆帝没好气地说。
刘昶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儿臣这不是好一阵子没见到父皇了,想进宫见见您吗?”
他的眼神真挚明亮,里面充斥着孺慕和崇拜。
安庆帝有些感动,又有些无奈:“你这孩子,想见朕什么时候见不到,又何必急于一时。等你病好了,天天在朝堂上都能见到朕。”
刘昶乖巧地应道:“是儿臣不孝,让父皇担心了,儿臣下次不会了。”
安庆帝欣慰地点头,老大素来省心听话,这次应该吸取教训了。他关心地问道:“吃东西没?”
刘昶轻轻摇头:“儿臣没有胃口,不想吃。”
“生了病不吃东西怎么行?”安庆帝扭头吩咐站在一旁的福安,给刘昶准备一些好消化的食物。
刘昶只得说:“多谢父皇。”
安庆帝摆手:“些许小事。你已经长大出宫建府了,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别弄得三天两头生病。你这府里的人怎么伺候的?不中用的都打发了,朕赏赐你一些得力的。”
“谢父皇关心,是儿臣身体不争气,不是他们照顾不周,儿臣已经习惯了他们,暂时就别换人了。”刘昶不急不缓地说。
安庆帝不悦地看了他一眼:“朕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唯恐安庆帝又将主意打到他府上,刘昶假意往安庆帝身后望了望,然后问道:“父皇,嘉卉姑姑呢?出宫了吗?”
提起嘉卉,安庆帝的注意力果然转移走了。
他有些同情地看着刘昶:“朕让她回去了。阿昶,朕有件事要告诉你,高僧说你命格不宜早婚,因此这段时间才老是莫名其妙地生病。你三十岁以后再成婚吧。”
刘昶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眼神脆弱得像那易碎的琉璃珠子:“父皇,您的意思是儿臣与华容的事……不成?”
头一次看到向来意气风发的大儿子这么脆弱,安庆帝有些不忍,可想到最近这段时间儿子屡屡生病,太医总查不出病因,他还是下了决心,轻轻拍着刘昶的手说:“以后朕给你指个更好的。”
刘昶抿了抿唇,垂下眼睑,声音低落克制:“谢父皇。”
他这副不哭不闹认命的样子,让安庆帝心里很不舒服。
这时候,安庆帝宁愿刘昶能大吵大闹一通,将心里的不舒服发泄出来,也总比这样憋在心里强。但老大从小老成稳重,懂事体贴,做不出哭闹撒泼打诨的事。
安庆帝见不得他这样子,大袖一挥:“别难过了,大丈夫何患无妻,明儿朕赐四个美人给你,你有喜欢的也尽管提,不管谁家的女儿,朕都给你纳入府中。高僧说了不许娶妻,又没说不让你纳妾,大不了不给她们名分就是。”
简单粗暴又直接。
刘昶感觉戏演过头了,再这么下去,搞不好他父皇会直接送一堆女人进他的府。
他连忙剧烈咳嗽了几声摆手婉拒:“谢父皇隆恩,只是儿臣如今这情况还是不要沾染女人的好,求父皇收回成命。”
开什么玩笑,但凡今天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就会有人源源不断地给他送女人。
刘昶可不想自己安安静静的王府变成百花园,到处都是筛子。
“行,不要就不要吧。”见他咳得这么厉害,安庆帝也熄了心思。女人什么时候不能有?还是儿子的身体最要紧。
只是如此一来,未免太委屈老大了。下头的弟弟们都成婚生子,其乐融融,就他孤家寡人一个,每次宫宴都孤零零的一个,太可怜了,得好好补偿他。
“你想要什么?”
刘昶唯恐安庆帝又要自作主张,赶紧开口:“多谢父皇,那儿臣就说了啊,儿臣想要西山别院。”
安庆帝皱眉:“你要那不吉利的地方做什么?”
虽然西山别院不小,占地几百亩,环境也很好,可刘昶差点在那丢了小命,富贵人家都会有忌讳,就更别提皇室了。事发后,安庆帝就让人将西山别院给封了。
刘昶垂下眼帘低声道:“儿臣想去外面散散心,西山别院离京城近,又有温泉,比较暖和。太医也说了,儿臣这身体需要去更暖和清净的地方休养调理。至于上次的事,儿臣觉得只是意外。父皇您不是一直教导儿臣要不惧困难,坚毅勇敢吗?儿臣岂能被这点小意外就吓破了胆子,还请父皇成全。”
今天这事传出去,老大很快就会成为京城的谈资。被人议论,又与情投意合的表妹无缘,老大心里头肯定很憋屈苦闷,去外面散散心也好。
安庆帝思虑片刻,同意了:“那你多带些人,不要再靠近温泉池了。”
“多谢父皇,儿臣遵命。”刘昶语气欢喜了几分,显然是打从心眼里高兴。
见他精神好了不少,安庆帝也放心了,站起身说:“你好好休息,朕还有政务要忙。”
刘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沙漏,申时三刻。
冬天天黑得早,再过一会儿宫门就要落锁了。
刘昶赶紧说:“父皇,儿臣身体已无大碍,时候不早了,儿臣这就告退,改日再进宫看望父皇。”
说得怎么像以后不常入宫的样子?
安庆帝瞥了他一眼:“外面风雪大,你身体不好,今日朕就恩准你在永宁殿过夜。”
“谢父皇体恤,只是儿臣已成年,留宿宫中不合规矩。儿臣不能仗着父皇的宠爱就随意越矩,让人诟病。”刘昶还是拒绝。
安庆帝到底是个皇帝,今日连番的好意都被儿子推辞了,他心里不爽,拂袖道:“随你!”
说完就走了。
小春子吓得浑身发抖,等永宁殿的宫人都出去后,他才小声说:“殿下,这破例留宿永宁殿,是何等的荣宠,皇上这么宠您,您干嘛要为这个惹皇上生气啊?”
刘昶起身,展开双臂:“你懂什么,别说了,快替我更衣。”
金窝银窝,哪里有自己的草窝窝舒服自在。在永宁殿,他的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稍有不慎就可能露了马脚,还是快快出宫为妙。
安庆帝前脚刚走,刘昶后脚就换好了衣服,飞快地出了宫。
安庆帝听说了这个消息,气得把毛笔砸在了桌子上:“没良心的东西。”
他这老父亲还担心他身体不好,结果他倒好,跑得比谁都快,走的时候都没来跟他这个当爹的打声招呼。
福安垂头安静地站在一旁,心说,也就只有齐王敢这么“气”皇上了。
***
解决了迫在眉睫的婚事,刘昶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心情轻松地回了齐王府,刚进门,孙田就迎了上来:“殿下,嘉卉长公主派人送了一堆礼物过来,安置在偏厅,您看怎么处置?”
刘昶不意外。
嘉卉长公主能二十年圣宠不衰,不可能只是个没脑子的花瓶。就连华容郡主也一样,这些年她鞭打处罚的都是侍女和普通人家的女儿,可从没听说过她对宗室女或勋贵家的姑娘动手,她们都是非常有“分寸”的。
他意外的是孙田会拿这种事来烦他:“这点小事还要我教你们怎么处理吗?”
“不是,殿下……”孙田支支吾吾的,“嘉卉长公主送来的除了金银奇珍,还有两名漂亮的姑娘。”
刘昶扶额:“东西留下,人退回去……算了,愿走的,卖身契给她们,再给五十吊钱,好生送出去。不愿意的,限她们在五日内在府中找个人嫁了。”
总之别想赖在他身上。
“是,殿下。”孙田对这个结果并不诧异,殿下若是随随便便就会收用女子的人,这王府中早满地小主子跑了。
刘昶迈上台阶,回头对孙田说:“我明日要去西山别院养病,小春子跟着我一道去,府里的一切都交给你了。”
孙田连忙跟了上去,劝道:“使不得,殿下,西山别院那地方不吉利,您去那做什么?而且什么都还没收拾,您要不要过几天再出发?”
过几天再跑就晚了,明天起他这府上肯定会很热闹。
刘昶眉毛一挑:“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孙公公,不要迷信,这事父皇已经同意了。”
皇帝都同意了,孙田也找不到理由反对,连忙安排人收拾刘昶去西山别院的东西,从寝具、衣物、鞋袜到平时用的茶具都一一备好,足足收拾了十几辆马车。
刘昶看到都惊呆了:“都带了什么,这么多?”
孙田一一介绍:“这辆车装的是殿下的寝具,殿下习惯了睡质地轻柔、冬暖夏凉的蚕丝被,老奴准备了四床,另外枕头……这一辆是殿下用顺手了的汝窑瓷器,茶具老奴备了四套,瓷瓶四只,还有熏炉分别带了……”
他以前这么矫情奢靡龟毛的吗?
刘昶听不下去了,打断他:“除了换洗的衣物,其他通通不用带了。”
西山别院是皇家别院,什么没有,带来带去兴师动众,劳民伤财,不过是徒增麻烦罢了。什么不习惯,纯粹就是他们这些皇族宗亲故意显摆炫耀,彰显自己高人一等。
“可是……”孙田悄悄看了一眼刘昶,小声说,“老奴怕殿下不习惯,还是带上吧。”
刘昶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孙公公,那是以前,以后我出门一切从简。另外,若是有人来找我,就说我去养病了,通通打发走,不用招待。”
说完坐上了打头的马车,飞快地出了京。
他刚走不到半个时辰,两辆华贵的马车就一前一后停靠在了齐王府门口。
随后,二皇子楚王刘明和四皇子韩王刘晨一前一后从马车上下来,大步往里走。
性子跳脱的韩王还大声喊道:“大哥呢?我们来看他了。”
闻讯赶来的孙田连忙躬身行礼:“老奴见过两位王爷,你们来晚了一步,我家殿下已经去西山别院养病了。”
两人立即停下了脚步,楚王蹙眉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听说大哥昨天还进了宫,我们寻思着他身体应该好多了,因此特意来看他。”
“多谢两位王爷关心,我家殿下今早刚走,估计这会儿已经出城了。”孙田笑眯眯地说。
韩王很失望:“二哥,既然大哥不在,那咱们也回去吧。”
两人转身往外走。
刚到门口,就看到外面又停了一辆墨蓝色的奢华马车。
韩王嘟囔:“大哥这里今儿可真够热闹的,一大早宾客就络绎不绝。”
话音刚落,只见一只素白的纤手掀开了车帘,随后露出了华容郡主那张国色天香的脸和幽怨的眼神。
韩王想起昨晚听说的传闻,心里咯噔了一下,莫非是真的?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拔高音量说:“华容,你来找大哥啊。不凑巧,大哥今天一大早就去城外的庄子养病了。你跟大哥一向走得近,怎么,他没告诉你这事吗?”
即将到手的好姻缘就因为一个老秃驴的几句话没了,华容郡主心里本来就不痛快,昨晚还伤心地哭了一场。今天好不容易趁着母亲有访客的机会溜出了府来找刘昶问个清楚,哪晓得竟扑了个空,还遇到韩王这个自小就跟她不对付的讨厌鬼。
华容郡主恨极了,恨不得给韩王两鞭子。
但韩王不是她能打的人。
她厌恶地看了韩王一眼,忍着怒火对侍女说:“回去。”
公主府的马车马上掉头。
楚王拉住还想开嘲的韩王:“四弟,华容怎么说也是咱们的表妹,她一个姑娘家,你让着她点。”
“二哥,你怎么跟大哥一个样。”韩王瘪嘴,“她除了那张脸蛋长得好看,有什么好的?”
楚王无奈,老四打小就跟华容不和,两人每次见面必是水火不容,谁劝都劝不住。
他拍了一下韩王的肩:“你自己回去,我去送送华容。”
说完弃了马车,骑马追上了华容郡主的马车,弯腰凑在窗户边说了什么。
很快,马车的帘子拉了起来,华容郡主探出头,仰头笑着跟楚王说话。
韩王离得比较远 听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只看到两人似乎越聊越投机。
他气的呸了一声:“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