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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只喵 ...

  •   七月十四申见申,男女老幼不夜游。
      乌云蔽日,灰蒙蒙的天色暗沉压抑,星星跑得不见踪影,似乎预示着风雨欲来。
      初秋的晚风扑面带来浸润皮肤的微凉,今夜的弯月静悄悄地从云层探出头。
      那一轮高悬的半月若隐若现,凝望久了竟会产生错觉,月亮的尾端好似渐渐弥漫血色,像粘稠的液体,出奇的诡异。眼一眨,又如常皎洁,却无端令人心底发慌。

      夜深了。
      闪烁着科技色泽的霓虹灯绚丽多彩,街道一排排的铺面已经关门,对比白天熙攘热闹的人流,显得秋风萧瑟,冷冷清清。
      一名瘦削的青年行走在空荡荡的街头,路灯下他苍白到透明的肌肤似乎隐隐泛灰,像抽空了身体内所有的血液,犹如停尸场某具毫无生机的尸体。
      他走路时轻巧无声,甚至没掀起地面任何一片枯黄的树叶。

      青年就这么安静的,一个人从街头行至街尾。
      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青年缓缓顿住,拧过头看向其中一栋大楼。
      那是栋老旧的居民楼,阳台朝外,曾经崭新的墙体已然有褪色剥落的痕迹,每层阳台的栏杆锈迹斑斑,爬山虎顽强地攀附墙面肆意生长,成为了岁月遗留下的绿意。

      十八楼朝向街道的一间房内,女孩半夜做噩梦惊醒口渴起来喝水,再躺下时怎么也睡不着。
      她没开灯,似心有所感般来到窗边往下瞧。
      这条街一如既往的平和静谧,忽然一抹显眼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女孩有些奇怪,为什么有人大晚上还不回家,是无家可归吗?
      因为好奇,她注视了大概有十秒左右的时间。
      直到那个隔着老远都觉得白得过分的青年转过脑袋,盯着她所在的这栋楼房,慢慢地仰起头。

      女孩总觉得青年的视线似乎在一点一点地往上挪动。
      她愣了下,脑子有几秒的当机。回过神,心里突如其来地涌出几分恐慌,莫名冒出一个怪异的念头——他是在找她!
      她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安慰自己瞎想什么奇奇怪怪的,十八楼这么高,而且黑乎乎一片,正常人的肉眼怎么着也不可能捕捉到她。

      然而她的身体害怕得很诚实,右手快速地将半敞的窗帘拉好。
      严丝合缝的窗帘似乎给女孩带来了安全感,本该睡觉的她站在窗前踌躇片刻,最终还是纠结又犹豫地扯开一条缝隙朝外窥探。

      就在那一秒,青年的眼睛像是穿透了十八层的高度,不偏不倚地和她四目相对。
      明明她看不清他的面孔和表情,却能感觉那道阴冷黏腻的目光仿佛在传达的意思——
      啊,终于找到你了。

      女孩瞬间毛骨悚然,凉意从脚底板窜起,令她浑身如坠冰窟。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慌不择路地大步倒退,连大腿撞击到桌角的疼痛感都没能让她从恐惧中挣脱。
      墙壁的挂钟无声地转动,女孩猛地想起刚才的噩梦,清醒后一直模糊的梦境倏地变得清晰。

      遮掩真相的迷雾散开,梦里是楼下那条熟悉的街道,她跟在一个不认识的青年身边。
      转角的灯光从青年头顶投射而下,她突然低头,才恍惚惊觉,他正在踮着脚尖走路!
      不知为何,青年忽然停了下来,好像在寻找什么。他的目光随着楼层缓缓上移,像在仔细数层数。

      二楼。
      三楼。
      七楼
      八楼。
      十一楼。
      十五楼。

      他的目光最后停在了十八楼。
      古往今来,十八这个数字代表的含义太多,但最广为人知的是——
      十八层,地狱。

      如果有道士正好路过这里,就会发现青年周围飘浮着拥挤的鬼魂。
      百鬼夜行,扮做人类模样的恶鬼混迹其中。
      如果有人在夜半时分喊你名字,千万别回头。
      因为,可能是它。

      鬼门大开,中元节阴气最盛的时刻准备到来。
      王朝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科技在近百年内飞速发展,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一切的一切都在进步。
      现在是高科技时代,传统的节日流传至今,却有着鲜为人知的领域——
      道,妖,鬼。

      那是从上百年前就有的存在。
      妖族不喜入世,安于一隅。道家凡体肉身,修行也修心。鬼怪不论好坏,终归是要渡忘川河。
      从古至今,妖鬼作恶自有道收。但也有作恶多端的鬼,落得个魂飞魄散的结局。

      身为妖的灵猫一族最开始由天地孕育,从灵树中诞生,生来便得宠爱,从出世启蒙灵智,一岁就可化人形。
      他们栖息于渡魂河以南偏僻的山谷中,谷内四季如春,远离红尘世俗,自成一界。
      百花园灯火通明,灵树上有枚红通通的果子,约莫成年人两掌大小。
      一百年前灵气孕育出的幼崽今夜终于到了降生期,树下里里外外围了一圈化形的和没化形的猫。族内除了还没成年的小猫,两百多只猫基本都在这了。

      与其他种族不同,灵猫族的成长期比较短暂,只需要一年时间。等到成年后,他们的生长速度就慢了下来,按照一年一岁算。
      可后来灵树降生的幼崽越来越少,灵猫族为了延续血脉,采取了内部结合的方法。
      灵猫族不太看重规模,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是族内出生的幼崽,每一只都是珍宝,以至于族内的猫猫加上幼猫统共才有297只。

      如今灵树百年结出的一颗种子,对于族内每一只猫来说都是头等大事。
      尽管大多数猫都只是听老一辈说过灵树可以孕育幼崽的故事,但不妨碍他们迎接伙伴的诞生。
      山谷四周有历任祖宗布下的结界守护,百花园当初建造得足够宽敞,容纳两百多只猫绰绰有余。
      所有猫只需要安心等待幼崽的到来。

      是夜,风动。
      粗壮树梢上唯一的果子逐渐晃动,风越来越大,红色的果实看起来摇摇欲坠。
      岑枫目光担忧地望着那颗果子:“风那么大,对幼崽来说是不是太不安全了?”
      他本体是一只刚成年三个月的布偶,性格温柔体贴,是最讨幼崽喜欢的哥哥。
      旁边的小伙伴安慰道:“别担心,有大祭司在,肯定会没事的。”
      话落,灵猫族的大祭司用防风罩笼住了这片区域。
      风停了。

      其实孕育幼崽的果实外壳比他们想象中要坚硬,杀伤力强的术法都难以破坏。
      那颗红果在众望所归中脱离了枝头就要坠落,一只无形轻柔的手在空中托着它来到地面。
      喜悦的气氛蔓延,但怕吓着即将出生的小猫,他们默契地没有围拢太近,保持着距离轻声交谈。

      “那颗果子比我见过的任何一颗宝石都要漂亮,里面的幼崽一定超可爱!”
      “我准备好了礼物,快和大家见面吧,小家伙。”
      “你说幼崽会不会喜欢吃我做的食物,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投喂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月亮彻底被黑沉的乌云遮蔽,没人看见,那夜幕下明洁的月牙凝成了猩红的血色。
      与此同时,树下那抹最纯粹的红裂开了一条缝,裂缝如同蜘蛛网般扩散。
      果实的壳破了,一只巴掌点儿大的猫咪蜷缩在壳里。

      和母胎出生的幼崽不同,他的身体是干燥的,圆乎乎一小坨。有着柔顺蓬松的橘色毛发,肚皮和四肢的毛呈现最纯洁的白色,鼻子、耳朵和爪子的肉垫是浅粉色的。
      他乖巧地睡在那里,前爪枕着下巴,仿佛做了什么美梦,还打起了轻浅的小呼噜。

      就……超、可、爱、好、吧!
      没有猫能拒绝一只粉嫩到爆炸的幼崽!
      没有猫!
      谁都想去抱抱软乎乎的幼崽,但又怕把他吵醒了。

      4:44:44
      似乎感受到灵猫族热切的期盼,他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懵懂无知,缓缓地睁开了眼。
      那是双干净纯粹的琥珀色瞳孔,在不熄不灭的长明灯下,像盛满了细碎的阳光。

      4:44:47
      他甩了甩尾巴,小小的脑袋瓜顶着瓣果实的碎片站起身,圆溜溜的大眼睛有些疑惑。
      在果子里的第五十年,他的躯体由天然灵气雕琢而成。从有身体那天起,他就开始接收灵猫一族的传承,但他在壳里的时候喜欢睡觉,一觉能睡好久好久,所以那些庞大的传承至今只了解了最基本的事物。
      比如——为什么大人们晚上不睡觉,真让猫担心。

      他传承未化,灵智等同于最单纯的孩童。
      小孩子嘛,天真。刚出生的小猫也一样,遇到问题困惑得喵喵叫。
      “喵喵喵喵喵……?”
      你们怎么还不睡觉呀?

      灵猫族在一岁化形前只会说本族的语言,外族可能听不懂,但和同族交流无障碍。
      六七只本体形态刚成年的猫围绕在他身边,语气欣喜。
      “在等你呀。”
      “欢迎来到这个世界,我猜你会喜欢上美味的蛋糕。”
      “崽崽,我是姐姐哦!”

      大祭司将他捧到手上。
      他是一位和蔼强大的长辈,目光如掌心一样温暖。
      岑为灵猫族的姓氏,大祭司给他取名为岑黎。
      古老的语言在这片土地上响起,吟咏祝福之语
      灵猫族每一只刚出生的幼崽,都会得到祝福。

      仪式进行到一半,岑黎困了,趴在大祭司的手里昏昏欲睡。
      可他是懂事的小猫,知道这时候睡觉没礼貌,硬撑着没睡过去,脑袋瓜晃个不停。
      大祭司轻抚他的背部,温和地说:“睡吧,孩子。”
      “喵。”他就在祝福下进入了梦乡。

      原本还算平静的夜空天象突变,云层翻涌,电闪雷鸣。
      一道酝酿已久的雷电划破天际,隐约蕴含着不详征兆。
      岑黎在大祭司的保护下没受到丝毫干扰,直到缠绕在他右手手腕的一条红线显露。
      大祭司看到那条代表姻缘的红线脸色大变,内心翻起惊涛骇浪。
      世间万事有因果,可灵树孕育而出的幼崽由天地灵气凝结,是最纯净的存在,哪来的因!

      半空中洞出圆形,一眼望去只有无边黑暗。一个未知的地方,似乎承载了最负面的欲望与恶念,看久了好像连灵魂都会被吞噬。
      红色的卷轴从里砸出,席卷着阴森鬼气,无风自动,在消失的黑洞前徐徐展开。
      颜色喜庆的婚书上只写有一句话——
      等你成年礼那天,我会来娶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只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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