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喜欢秦少校》阿斯美

76、理想主义者

　　“当年那个成功让乔林成为S级精神力者的科学家，”顾良指了指壁画上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背影，“名叫李清岚，他是个天才，同时，也是当年人类舰队上，那些高压政策的受害者。”

　　李清岚的母亲就是被那个政策强压着和根本不熟悉的陌生男子交合后受孕的，很可惜，李清岚并不符合当年的基因要求，这让他逃过了那百分之七十死亡可能性的诱变实验，但与之相对的，是他十五岁的时候也要像他母亲那样，接受科学舰给他分配的指定□□对象。

　　李清岚很聪明，或者说，他是个天才。

　　他知道自己无法改变那些强权者制定的规则，于是便自己学习基因相关的优化技术，十三岁的时候就出具了一版方案，指出了现行方案的问题，提高诱变成活率和成功率，那时候的他以为，只要成功率提上去了，人类就没必要为了制造精神力者而这样像个流水线机器一样地□□繁衍。

　　但没人会信一个十三岁孩子的话。

　　所幸他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孩子，历尽各种艰难，他还是成功地将自己的方案递到了当时掌权者之一的乔家人手里。

　　乔家人和林家人找到可靠的基因优化方面的专家进行评估，得出来的结果是可行的。

　　于是两家人便将这份方案递交到主舰上，但却被主舰指挥官驳回了。

　　“那位宗姓的指挥官觉得他们疯了，”顾良说道，“疯到去相信一个小孩子的话，并用一个小孩子的话来质疑他的决策和科学舰上的研究。”

　　宗姓指挥官刚愎自用，他认为这是两家对他有异心而随便找的一个当由头的小孩，而乔、林两家觉得姓宗的已经忘了初心，人类联盟已经变成了姓宗的一言堂。

　　人类内战就这么发动了，最后科学舰站在了总指挥这边，乔、林两家黯然退场，带着他们的拥趸一起，被驱逐出人类舰队。

　　他们自然也带走了那时候已经十五岁的李清岚，这也为后来帝国的出现留下了最强底牌。

　　在人类舰队中被轻视的李清岚成为了这支被驱逐的人类势力中科学界的中流砥柱，他的才能被充分支撑得到了发挥，在经过基因挑选后，成功诱导了多名精神力者，避免了普通人的死于诱导实验，同时也将这种诱导对寿命的影响降到了最低，这些精神能力者为这支人类势力提供了在幽灵中生存下去的保护，而同时兼有两家血脉的、人类未来的帝王乔林，也在他的手中成为了第一个S级的精神力者。

　　后来，乔林拯救了人类，失去了精神力，第一个反对将乔林状况公开的，就是李清岚。

　　他见过人类对于精神力的渴望，也经历过人类星舰高压政策时期，他不想当时作为人类保护神的乔林失去精神力这件事造成和当年亚当去世后一样的影响，如果人类再次陷入焦虑，那么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为了多多地诱导出S精神力者而重启那些高压政策呢？

　　于是李清岚提出了一个方案——特殊化乔林的基因，隐瞒乔林的精神力状态，尽快为乔林找到合适的配偶。

　　那时候李清岚给两家的信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诱导出S级精神力，乔林是特殊且幸运的，这幸运也是人类的幸运，但不希望人类因为失去这份幸运而重新踏上旧途，他有信心能让乔林的后代也成功诱导出S级精神力，等再次诱导出S精神力后，再慢慢研究稳定诱导S精神力的方法，这样循序渐进，不会引起恐慌和对S级精神力的过度追捧。

　　毕竟如果一开始就确定了其他人不能诱导出S精神力，那么人类也就不会去做那些徒劳的尝试。

　　于是在有意的引导下，乔林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天选之子”、“上天派下来救赎人类的英雄”、“人类的守护神”。

　　无数的、夸张的名头戴在了乔林的头上。

　　死里逃生的感激外加基因的独特优越性造就了人类的集体崇拜，乔林被推上王座、帝国就此建立。

　　有了王，自然也要有王后。

　　当时民众都认为，他们的王配得上最好的王后，王室珍贵的基因需要妥善地流传下来。

　　一个幸运的姑娘被选中了，她成为了乔林的妻子，为乔林生下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在诞生后就被送到了李清岚的实验室，确定可以在成年后诱导出S级精神力。

　　民众们欢呼，守护神有了继承人，人类有了未来。

　　这也让乔、林两家松了口气，这样就算将来乔林已经失去精神力的事泄露了出去，人类社会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波动。

　　毕竟后继有人了。

　　但人心是贪婪的。

　　原本只是权宜之计的乔、林两家，在享受过了万民敬仰的待遇后，野心开始膨胀。

　　原本只是用来做幌子、准备暗中搜寻合适基因的人继续培养其他的S级精神力者的计划，被无限期搁置。

　　他们曾考虑过如何威逼利诱李清岚，如何用体面的说法让李清岚站到他们一边，但没想到的是，李清岚无比配合，甚至他也赞同这样的局面——

　　“S级精神力不是越多越好，S级精神力过多，有可能导致人类社会的再次分裂，人类需要团结。”

　　李清岚的主动配合让两家十分舒心，他们觉得李清岚是个懂得知恩的人，当年就是这两家将李清岚从那些人类舰队上带出来，后来又是给了他全权的信任，如今更是将他捧上了帝国科研界的顶尖地位，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合情合理。

　　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原本年纪正好的皇后，在某一天死了，而皇后葬礼结束后没多久，帝国君主、人类的英雄乔林，失踪了。

　　“再后来就和联盟的教材说得差不多，”顾良说道，“柳家反叛、乔林出现指控帝国，最后被人用冷兵器一箭射死在发言台上，后来动乱发生，连他的尸体也不知所踪。但联盟教材没说的是，是乔林告诉的柳家，李清岚已经解出来能稳定诱导S级精神力的基因先天条件以及配套的方案，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因为乔、林两家舍不得特权，最后他的‘失踪’，甚至都是自己主动离开，当年也没有任何人胁迫他，他自愿上台去向民众揭露真相。”

　　秦正然一怔：“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是‘为了人类的未来’这句话的践行者，”顾良看着那壁画上头戴冠冕的青年，“乔林是个理想主义者，他从一开始就不赞同乔、林两家的决定，他坚信人性本善，将真相公之于众人类必然不会重蹈覆辙，但他低估了人性的贪婪。”

　　秦正然也看着那壁画上的青年，虽然青年的面目模糊，但意气风发，最后却落得被冷箭射中跌下演讲台的结局。

　　或许是因为同为理想主义者，秦正然莫名觉得墙上的这个青年有一些亲切，以至于看到他跌落演讲台的那张壁画时，心里骤然一紧：“最后那支冷箭……”

　　“不是帝国放的，”顾良说道，“作为帝国的后人，我只能确定不是帝国放的。”

　　不是帝国，那就是柳家。

　　第一次，乔林冒着生命危险自爆了S级精神力帮助人类抵御了幽灵攻击。

　　第二次，稳坐高位的乔林和自己的家族翻脸，打碎了家族的算盘，再次帮助了被剥削的民众。

　　柳家不会让这样的人活着，因为如果乔林继续活着，将来就算推翻了帝国，乔林仍然是人民心里的英雄。

　　更何况，如今有着血脉关系、并且是他背后有力支撑的乔、林两家，乔林都能因为所谓的大义理想抛却，那等他们事成之后，乔林会给他们谋私的机会吗？

　　谁都不希望自己的脑袋顶悬挂达摩克利斯之剑。

　　所以他们给了乔林这样一个退场，既能彻底激怒民众，激发对当时帝国政权反抗的决心，又能让这位理想主义者退场，不要坏了他们的好事。

　　又是一例一石多鸟的决定。

　　秦正然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是真的不擅长这些弯弯绕绕。那位李清岚呢？”

　　“和乔林的遗体一起消失了，”顾良说道，“当时有个猜想，就是李清岚带走了乔林的遗体，因为乔林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李清岚是个眼里只有科学的天才，乔林是从小就能自由出入他实验室的唯一，但经过那样的动乱，李清岚可能……早就死在不知名的星球了吧。”

　　“联盟的人类历史里也没有提到他的名字，”秦正然低声说道，“可是，明明做出稳定S级基因筛选和诱导方案的，不是他吗？”

　　“联盟一开始的教材是有他的名字的，不但有他，还有那位宗姓的人类舰长以及帝国时期的一些重要官员的名字，但逐年教材更新下来，那些过往被慢慢淡化，最后就像现在这样一笔带过，毕竟联盟的建成要成为主角，帝国的历史，还有正面的一些宣传不能喧宾夺主。”

　　政治需要。

　　人类的历史长河中因为这样和那样的原因失去了很多的名字，但也有一些名字，会记在一些人的心里。

　　比如乔林，比如李清岚。

　　恒星的余晖已经在天边消散，墙壁外的灯光亮起。

　　秦正然将目光从壁画上挪开，看向顾良，心里在默默组织着开口道别的语言。

　　如今他已经见识过了帝国真正的过去和现在，那曾经留在住处的纸条上的文字便显得过于浅薄和敷衍。

　　他准备郑重地向顾良道别。

　　却不想顾良先开口了。

　　“我知道你今天打算离开，但我还是想最后争取一下，”他对秦正然认真说道，“帝国并不像联盟的历史书上所说那样穷凶极恶，‘帝国的余党’已经认识到了错误并在修正，我们努力将民众送入联盟，让他们在各行各业为了自己和人类的未来发光发热，我们也在致力于让现在的人类社会更加的公平和团结，虽然力量微薄，但我们都在竭尽所能。”

　　顾良一手放在胸口，一手微曲伸向秦正然的面前：“我身负乔林的血脉，是理想主义者的后代。现在想请你留下来，联盟容不下的理想主义者，你可以在这里践行你人生的理想和信念。”

　　这是一个诚挚的邀请，可秦正然却只能沉默半晌，然后带着歉意摇头：“对不起，阿良。”

　　他没有解释很多，找很多的借口和理由，但顾良也能知道一些缘由。

　　他缓缓将手收回，平静地看着秦正然：“如果那个周信死了的话，你也不考虑留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