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笔》山茶omo

9、执愿（梅花落正文初稿）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赤翎一早上都在念叨这句话，他每念完一遍都要嘿嘿笑一下，看起来就像一个……

　　“傻子……”寒辞坐在树下看着围着清灵湖转了一圈又一圈的赤翎，笑着摇了摇头。他不过是对这个傻子表明了心意，说了一句喜欢，这个傻子就高兴成这样。

　　“赤翎！”寒辞朝着那个红衣傻子喊了喊，“回来吧，别再转了。”

　　赤翎回过头，眯眼笑笑，边说边跑，“马上，马上！”

　　傻子跑得有些快，过来时呼呼喘着粗气，对着寒辞笑着擦去脸上的汗。寒辞看不下去，举起袖子帮他。

　　“寒辞你真的……不仅长得这么好看，对我也这么好。”傻子害羞笑笑，突然握住了寒辞半空中擦汗的手。

　　“你知道吗，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你喜欢我……”赤翎捏捏寒辞的手，声音越说越小，“早上你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我从来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喜欢别人会是一种什么感受。”赤翎拉过寒辞，把寒辞抱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肩膀。

　　“但是现在我知道了……”

　　赤翎一字一顿，格外认真，“喜欢就是想整日整日地看见他，想每天都跟他待在一起。”

　　“喜欢就是他高兴了，我也会跟着高兴，他伤心了，我便会格外心疼……”

　　赤翎蹭蹭寒辞的肩膀，抱得更紧了。“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好喜欢……”

　　寒辞感到趴在肩头的少年在颤抖，脖子处也传来一阵温热。

　　他在哭，赤翎在哭。

　　寒辞愣了愣，他拍拍赤翎的背，也将头埋在对方肩膀上。

　　这个傻子，怎么就突然开了窍。还变得这么激动……一代神鸟火凤凰竟然哭得像一个凡人小孩。

　　“寒辞！”赤翎终于松开了寒辞，一把抹去脸上的泪，盯着寒辞的眼睛十分认真。

　　“我们成亲吧！”

　　“就像话本里的凡人那样成亲。”

　　寒辞当然知道“成亲”什么意思，只是他有点意外。他没想到赤翎会这么喜欢他。喜欢到早上表明心意，上午就决定成亲。他心里有些忐忑，故作一副听不懂的模样。

　　“成亲？”寒辞问。

　　“就是我们都穿上火红的婚服，拜天地，拜高堂，再对拜。”赤翎着急地解释道，“不过你我都是天地而生，没有所谓的高堂，所以不用拜。”

　　“不如我们就改成夫妻对拜，拜上三拜。怎么样？”

　　赤翎像是被打开话匣子般，拉着寒辞激动地描述着自己想象的一切。他说婚服要用天边的彩霞织，形制要按照凤凰一族最高规格来。他还说他要请好多好多的神兽朋友过来观摩婚典。婚典当天他还要从山间飞上山，让寒辞坐在自己背上绕一圈仙山之后再飞回去。

　　说到最后，赤翎连自己最讨厌的唐老头都没忘，说什么暂时放他一马，得让他来当主婚人。

　　赤翎依旧在说着，但寒辞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望着眼前认真模样的赤翎出了神。

　　这人怎么能这般傻……怎么话这般多……

　　寒辞笑笑，没再去听。他扭头看了看旁边的梅树，上面的梅花这两天开得越来越盛了……

　　“所以你愿意吗……”赤翎一股脑说完了自己所有的想法，突然想起来这事还得征得寒辞的同意。他小心翼翼地问着。“可以吗？”

　　“……”寒辞没说话。

　　“寒辞？”

　　“嗯？好啊，我们成亲。”寒辞扭过头收回了目光，笑着点了点头。

　　听到这儿赤翎松了一口气，满脸激动。他拉着寒辞的手来回晃动，不停重复确认着，“真的吗？真的吗……”

　　“真的，真的……”寒辞就这么顺着他，任由他晃着，不厌倦地回答着。

　　两人腻歪了一会后，赤翎便化作凤凰飞回了山间的老巢，端正地坐了下来，用灵力写了一封又一封的请帖。请帖红底金字，字字工整。上面写着——

　　“嘉礼初成，良缘遂缔；情敦鹣鲽，愿相敬之如宾；祥叶螽麟，定克昌于厥后；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愿永结之鸾俦，共盟鸳蝶。”

　　落款是“赤翎，寒辞敬上。”

　　不日请帖就被发往了四方。诸多宾客纷至沓来。下山忙活的唐老头收到帖子后也急忙赶了回来。他虽然看着有些不太高兴但还是同意做了主婚人。扭头把门一关，说是准备稿子去了。

　　刚说完话的寒辞赤翎站在紧闭的门口相视一笑，他们知道唐老头其实不讨厌他们，不然也不会让他们在这座山上住了几百年。而赤翎每日挂在嘴上的“糟老头”也只是平静生活中的一小部分。

　　没过几天便到了成亲这日。原本清冷的山上挤满了各种神兽，院里也挂上了凡间才会有的红绸缎。就连院中的梅花树也没逃过，树枝上正飘着几段红绸。

　　赤翎在铜镜前穿上了喜服，束起高高的发髻，插上一枝盛开的白梅。一出屋门便化成凤凰，扶摇直上，直奔山头。

　　寒辞就站在清灵湖的湖边等他，身边围满了人。唐老头站在最前面，等着赤翎从山间飞过来。

　　不一会在一阵惊呼中，众人纷纷抬头看去。赤翎挥动着翅膀，在清灵湖上方盘旋。火红鎏金的羽毛划过，留下几道金色印迹。

　　“是梅花！”下面站着的几个小妖兽指着空中喊着。

　　“哎真的是！竟还是一棵开满花的梅花树！”

　　寒辞闻言抬头看去，笑了笑。

　　凤凰鎏金就是这么用的吗？

　　在民间一直有这么个传说——凡是凤凰飞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道三日不消的痕迹。因状似金丝，所以被称作“凤凰鎏金”。

　　“哎哎哎，你们看。赤翎大人飞下来了。”先前喊梅花的小妖兽惊呼。

　　只见空中飞翔的凤凰俯身冲下来，在临近地面的时候金光一闪化作了人形，奔向人群中心的寒辞。

　　“寒辞！”赤翎伸开手冲过来紧紧抱住。本站得好好的寒辞险些被这人推倒，踉跄几步后笑了笑，低声说道，“还有这么多人在呢……”

　　赤翎登时红了脸，把脸埋在寒辞怀里。围观的众人看见后都哈哈大笑起来。他们也没想到昔日威风凛凛的赤翎大人也会有这么一天。

　　旁边站着的唐老头看不下去了，轻轻咳了一声，说道：“既然两位新人都到了，那仪式便开始吧。还请两位站好。”

　　赤翎抬起头朝众人笑笑，有些不舍地松开了抱寒辞的手。他挠了挠头，快速站到了寒辞的对面。方才他只是太过激动，才会一时失了分寸。

　　谁让他是第一次见穿喜服的寒辞，难免想靠近多看几眼。

　　梅树化形的寒辞本就是白发白眉，化形以来穿的也都是那一身白衣。唯一有点颜色的就是头上的红发带。可今日不一样，寒辞不仅穿着与自己相配的喜服，发髻上还插着一支凤翎。

　　成亲前一晚，赤翎拉着寒辞来到了湖边。偷偷摸摸地塞给他一件东西。

　　“寒辞，这个给你。”

　　月光下，赤翎在手心变幻出一支羽毛。这羽毛通体鎏金，向外泛着红光。“这是我的凤翎。每只凤凰一生只能幻化出一支，所以我们都会把它送给自己最爱的人。”

　　“今日我就把他送给你，许你三生三世平安喜乐。”

　　寒辞接过凤翎笑了笑，指尖灵力也翻转幻化出一样东西。“我虽然没有这么珍贵的信物赠你，但我有一枝永开不败的梅枝。”

　　说着他踮起脚将梅枝插在赤翎发间。

　　“这样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你都能闻到梅花的清香。就如我在你身边一样。”

　　赤翎回想着昨晚两人的话语，笑了笑。他小心地拔下发间的梅枝，用灵力收入掌心，朝内屋走去。

　　今日婚典过后他立即遣散了所有宾客，独自一人将寒辞带到了山间。他早就把山间的屋子变成了挂满红绸的婚房。

　　“寒辞！”赤翎已经记不清这是今日喊的第几遍了。他来到床边坐在寒辞身旁，细细挑开头上的盖头，将寒辞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捏了捏他的耳垂。

　　寒辞不说话，只是看着他温柔地笑笑。他手上突然变出一朵梅花，夹在指间按上了赤翎的嘴唇。按上去的那一刻，梅花变成了一股清香窜进了赤翎的鼻子。

　　这股清香跟赤翎往常闻到的很不一样，不仅更加浓郁，还有点让人招架不住，只想往床上倒。

　　赤翎放下捏耳垂的手，晃了晃有些昏沉的头，笑着说，“寒辞，你这是什么……”

　　“梅花啊。”寒辞边说边将赤翎推倒在床，引得赤翎一声惊呼。自己则是翻身跨上赤翎的腰间，一只手勾着赤翎的一簇头发，打着圈，另一只手缓慢地摸过赤翎的下巴，顺着脖子抚上了他的胸口。

　　“那我怎么有些看不清楚了……”赤翎握住寒辞在胸口乱动的手，使劲摇了摇头。

　　“嘘——别说话……”寒辞挣开手，用手指抵上了赤翎的嘴。

　　这一抵不要紧，赤翎感到身上越来越燥热。他撕扯着胸口的衣服，撩起已经黏在脖子上的头发。迷迷糊糊中他用灵力取下了寒辞头上别着的凤翎，扔在了地上。一个翻身就把身上的寒辞反过来压在了下面。随后俯身亲了下去。

　　两人四处散落的头发交缠在一块，将寒辞的上半身密不透风地包裹住。赤翎咬了一下寒辞的嘴唇，松开了他，让他得空喘息。然后顺着下颌偏头去亲吻寒辞的脖颈。

　　明明最开始处于上风的是寒辞，这会儿却只剩下紊乱的喘息声。

　　床帏落下，满室尽是旖旎。

　　次日一早，赤翎从昏睡中醒来。他睁眼看看有些晃眼的床帏，想起昨晚的缠绵。兴奋地侧身去找身旁睡着的人。却没想到，身边是空落落的，早就没有温度的被褥。

　　“寒辞？”赤翎坐起来喊了喊，边披上衣服便嘀咕道，“怎么起得这般早……”

　　他推开门伸了伸懒腰，缓步走到林间却没看见那熟悉的背影。

　　“难道在山顶？”他揉揉肩膀，化作凤凰朝山顶快速飞去。

　　“寒辞？”赤翎变作人形落到梅花树旁，但他绕了一圈还是没有见到一丝人影。“什么情况？”

　　赤翎敲敲梅花树，想着寒辞是不是害羞了，不敢见自己。“寒辞，你是不是变回去了，你可别逗我了。快出来……”

　　可四周依旧一片寂静没有人回应。赤翎心里一惊变了脸色，莫名有些慌。他再一次拍了拍梅花树。

　　在他拍梅花树的第三下时，开满梅花的梅花树顷刻间化作一片片光影，散在空中。

　　“寒辞！寒辞……”

　　赤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他先是伸手抓着那一片片，而后指尖灵力翻转向散去的梅花树输入灵力。可一切都无济于事，梅花树还是在一点一点消散。

　　“这是怎么了……寒辞，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在哪！”

　　赤翎用手抓着消散的光影，泪流满面。

　　“梅花树不是你的本体是不是，你先前告诉过我的……所以这只是我看错了是不是……”赤翎自顾自地问着。

　　“你到底在哪……”

　　赤翎眼睁睁看着昔日的梅花树彻底消散，直直跪在了地上。他真的不敢相信，昨日里还高高兴兴跟自己成亲的人会突然消失不见……明明就在自己身旁，又怎么会丢……

　　赤翎眼睛已经模糊，痛苦地跪在那里。

　　“对……对，我还有凤翎……凤翎在他身上。”像是燃起希望般，赤翎释放出灵力，探寻着凤翎的下落。

　　“就在这儿，凤翎就在这儿……”他看着掌心翻滚的灵力，在地上爬着，寻找着。

　　“……”

　　突然，赤翎愣住了。远处落满梅花的地上静静躺着一支泛红光的凤翎。凤翎下面压着的是一封信件。

　　赤翎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快速拨开凤翎，拿起信件。他把信件外封撕开，一看上面的字迹是熟悉的。

　　“赤翎，对不起。我知道这很难让你接受，但我所剩时日已经不多了。你应当知道梅花枝是没有根的，根本活不了多久。”

　　“我能变成梅树，跟你住在山上五百年也只是因为山上灵气旺盛。而我能幻化成人形其实是因为你。”

　　赤翎边看边晃晃头，带着哭声，“怎么会，怎么会是因为我……”

　　“因为我想抱抱你，真正触碰到你。所以我向上天借了七天。七天后我便会化作尘埃，去我本该去的地方。”

　　“那日，你说你想跟我成亲。我很惊讶也很欣喜。我知道你爱我，但我更怕你越陷越深。我本不该答应你，但我们还是成亲了。或许，是我的私心在作祟。”

　　“成亲那日是我最开心的一日，我用尽了力气不去想离开的那一刻，可我还是逃不过。夜里我看着你熟睡的样子，我想着我应该告诉你一声。毕竟我们已经是夫妻，要恩爱两不疑。”

　　“那朵梅花其实是我故意的，它能让你忘却关于我的全部。这样你就可以继续做你的小凤凰，我也可以安心地离开。”

　　“我总感觉还有好多话没有告诉你，但就写到这儿吧。天马上就要亮了，我该走了。也许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重新变成一枝梅花了。所以也忘记我吧。”

　　“我也很喜欢很喜欢你。”

　　“寒辞绝笔。”

　　赤翎刚一看完，手里的信纸就变作一片片梅花，落在地上化成了泥土。他的头也开始痛起来，有关寒辞的记忆真的在慢慢消散。

　　“不要……我不要……”赤翎痛得蜷缩在地上，抱着自己。最后昏了过去。风一吹花瓣飘起又落下。

　　“我不要，寒辞……”

　　“我喜欢你。”夜里寒辞坐在桌边写完最后一句话，对着床上的人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