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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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一家人窝在客厅又闲聊了许久，许稚和许悦姐妹两个被赶去洗漱睡觉。
许树民和吴喜梅还坐在桌前。
小小的房子里自然是没有专门的餐厅的，连“客厅”在这会儿都还是一个单独的房间。
所谓的饭桌，就是在沙发背后，靠墙放的一张木桌子而已。
吃饭的时候是饭桌，做作业的时候就是书桌。
这会儿，就成了夫妻对账的工作桌。
吴喜梅算完最后一笔，把圆珠笔放在桌上，揉了揉眉心。
赚得比想象中更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年夏天特别热，晚上出来喝夜啤酒的人也多了，卤菜下酒是这边的习惯，每天都卖得特别快。
但是，流动摊子始终让人心里不安定，两口子一直鼓着劲儿，想盘个门面。
1999年的临县，小区房屈指可数，大部分人都还住在筒子楼或是二三层的小楼里。
小楼的一楼，往往都是作为商铺做生意用，因为紧挨着街道，所以叫做“门面”。
许家夫妻俩看了好几个门面了，也有了中意的，就在许稚和许悦的学校旁边。
地段好，门面也宽敞，就是一个字——贵！
盘门面要钱，要赚钱就得再多卖点，要多卖点，每天就得多准备些材料。
材料多了，现在这个老冰箱扛不住，夏天特别容易坏。
说来说去，还是得买个冰柜。
“小禾那边咋样了？”许树民声音很低。
这些东西吴喜梅不用费劲都能回忆起来，她声音也低了下去：“她爸妈的医药费，六月还完了。”
许稚父母当年遇到那场车祸，极其惨重。
夫妻俩没有当场死亡，而是受了很重的伤，又是抢救又是ICU。
所有亲戚都说已经没可能了，继续下去也是白白浪费钱。
许树民和吴喜梅却顶住了压力，许稚爸妈留下的不够，他们又把自己的积蓄也砸进了医院。
只是，夫妻俩的诚心，并没有感动老天爷。
最终许稚的父母也没能救回来。
那些早就叫着“拔管”的亲戚，个个都笑他们太愚蠢，这下好了，人也没救回来，钱也没了。
都说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偏找苦命人。
偏偏就是那时候，两口子遇上了九十年代的下岗潮，饭碗也丢了。
那是一家人最难捱的日子。
两个姑娘要上学，人要吃喝，哪儿哪儿都要钱。
许树民天天腿都跑断了，到处去问下岗员工怎么安置，还有没有机会通过以前厂里认识的老领导转去其他单位。
眼见着希望越来越渺茫，绝望之中，吴喜梅想起了丈夫还有一手好厨艺，平时做个什么吃的特别受欢迎，于是一拍板，夫妻俩做起了卤菜的生意。
当初只是绝境之中赌一把，没想到真的柳暗花明。
厚厚的债务本，还一家，撕一页，它越来越薄，开卤菜摊的账本却越来越厚。
“好。”许树民摸了摸口袋，里面还剩半根之前没抽完的五牛香烟，他看着和自己一样疲惫的老婆，又把手缩了回去，“还完就好，喜梅……辛苦你了。”
吴喜梅也累得不行，摊子上忙碌了一天，回来还要算账，这会儿可以说是头晕脑胀。
但听着丈夫这句话，她还是不高兴地瞪了对方一眼：“说什么呢，小禾她爸妈还在的时候，对咱们什么样你不知道？我可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
“我知道，我就是觉得……”许树民口才不好，一被老婆抢白，就更是说不出什么好听话。
吴喜梅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许树民同志，你可别破坏家庭关系。”
“嗯、嗯，看我这嘴巴，不会说话。”许树民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和鬓角的白发都随着他的笑容动了动。
“小禾马上就高考了，这才是最重要的，钱不能随便动。”吴喜梅念叨，“我每次去，她学校老师都说这孩子能上九八五，什么九不九的，我不想给那么多压力。”
许树民沉默了一下：“要不，冰柜还是买。”
他看着老婆要反驳，难得抢话道：“你听我说、听我说——我们去转转，肯定有卖二手的，能凑合用就行，最近晚上人那么多，我琢磨着，大不了我就每天少睡两个小时，钱很快就能挣回来。”
许树民当惯了闷葫芦，很少像这样长篇大论地说话，说完自己都觉得脸上有点发红——这是有点缺氧了。
他的想法很朴实，姑娘的事儿是不能耽搁的，钱要多多地存才能安心。
花了钱没关系，趁着他现在还能挣，少睡会也没什么，反正年纪大了，本来也没什么觉可睡。
“……行。”吴喜梅琢磨了一会，“你别给俩姑娘说，等会她们俩又瞎操心。”
丈夫提出的计划完全是可行的，一台二手冰柜，要是运气好，几百块就能买到，他们夫妻俩起早贪黑多干几天，钱就有了。
“我也去打听打听，我听说他们现在搞炸串也特别挣钱，什么牙签肉、烤肠这些，学生也爱吃。”吴喜梅说道，“买了冰柜的话，咱们看看能不能两头都做。”
要是顺利的话，也许两个孩子的学费就不用发愁了。
说不定……说不定真的能盘个自己的门面。
昏暗的灯光摇曳着，夫妻俩又靠在了一起，开始畅想起小小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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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墙之隔，卧室中。
老式摇头扇还没休息几个小时，又被姐妹俩从休眠中拽了出来，躲在角落里，吱嘎吱嘎艰难地转动着它的脖子，给闷热的夏夜带来徐徐凉风。
这间卧室面积不大，放下了一张大书桌以后，就摆不下两个人的床了，征求过姐妹俩的意见以后，放了一张铁架双层床。
许悦睡上铺，许稚睡下铺。
虽然被催促要早些睡觉，但却怎么也睡不着。
并不是因为夏夜炎热，天气倒也没有热到受不了的地步，尤其是筒子楼里透光不好，往往还要阴凉一些。
更多的可能还是因为放暑假。
众所周知，寒暑假，多玩一个小时，那都是净赚。
哪里舍得早早就睡呢。
许悦坐在床边，正在履行她的承诺——给姐姐打蒲扇。
所谓的蒲扇，是用蒲葵的叶做成的，便宜又好用，这时候差不多是家家户户都备着，在外面散步也是人手一把。
圆圆的扇叶一下一下地摇动着，吹起了许稚散落在枕头上的发丝。
许悦洗得干干净净的脸颊上又滚落下几颗汗珠，她习以为常地用旁边的干毛巾擦干，顺手搭在椅背上。
许稚半撑起身体，想把她手里的蒲扇拿走。
“是不是没力气了，换我来吧？”
“没事没事，姐你躺着。”
许悦摇摇头，又把姐姐按了回去。
俩姑娘说话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几乎要变成气声，再大点，以这个房子的隔音，就会被听见了。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大人们交谈的声音。
许悦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早知道姐今天要去摊上，我就跟着一起了。”
“这不是热吗，等会给你热中暑了。”许稚说道，“我也是凑巧，正好从书店出来还早，就转过去看看。”
“说起来，姐你没买书啊？”许悦好奇道，“不是说今天去买教辅吗？”
她不说还好，一说这件事，许稚就想起来自己在新华书店落荒而逃的样子。
许稚没来由有些心虚，找了个借口：“……今天看上的那本书太贵了。”
这也不算说谎吧，毕竟那本书要十八块，本来她也买不起。
“诶——”
她的小表情，骗得过别人，哪里骗得过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妹妹。
许悦马上拆穿了她：“以前哪怕是遇到这种情况，你也会在书店里看看别的书，不行抄一本题集也行，今天回来可是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这一点都不像你哦。”
“……我遇到了学校的同学，带着他妹妹。”许稚好实话实说，“一开始没认出来，后来……我就跑掉了。”
许悦眯起眼，像是偷到油的老鼠一样，满脸都是八卦：“谁啊谁啊！”
她知道姐姐性格有点怕生，但怎么也不至于碰到人就要逃跑吧。
“……谢厌。”许稚郁闷道。
谢厌？
许悦捏着下巴，堆满八卦的脑袋瓜几乎马上就翻出这个资料：“哦！那个校霸哥！”
这位可是颇有点“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感觉，许悦这个学校活跃的凑热闹分子也没见过：“长什么样子啊？是不是刀疤脸，戴根金链子，叼根烟，还有纹身？”
许稚无奈地点点妹妹额头：“你说的那是古惑仔吧？”
两年前港城的古惑仔电影进入内地以后大火，哪怕是临县这个小地方，都常常能听到有人在街上互称山鸡、浩南哥。
甚至还有不少男生模仿着电影里，穿着皮衣，挂着金链子，再买辆二手旧摩托，意气风发。
不过，谢厌和这些人，完全不相似。
只看他的样子，根本联想不到他会是什么校霸，说是酷哥还差不多。
“所以，你把人踩了，就像见了鬼一样，当场跑了啊。”许悦听了来龙去脉，睁大了眼睛，想笑，又怕把容易害羞的姐姐惹生气，憋得很是辛苦。
许稚郁闷地点点头：“嗯。”
“确定真的是他？你不会认错了吧，校霸哥还会带小孩？”许悦问。
“应该……没有吧。”许稚有些没底气。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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