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成熟时》强迫观念

2、１

　　阳光好到让人想长睡不起。
　　杜家宁偏着头看着窗外阳光透过未拉实的窗帘洒进室内，光线中可以看见细小的微尘轻轻舞动，她将手伸入光线中，感受到暖意。
　　披上睡袍随意在腰前打了个结，洗漱完毕后她打开门走进客厅。真是香啊，香得她差点就热泪盈眶。一眼就看到桌上摆了一个小钵，走过去掀开一看，一股热气腾地冲了出来，氤氲了她的双眼。
　　她最爱的皮蛋瘦肉粥。自动自发地坐下就吃了起来。
　　“喂，杜家宁，你需不需要吃得这么豪迈，用碗用碗，还有，给我留一点，我早上五点就起来煲的啊！”黎小凡从客房内走出，絮絮叨叨地走到桌边坐下。
　　“放心吧！只要你能维持住这种技术，你就一定可以当个终生不会下岗的老公。”她费力地用满是食物的嘴说出这句话。
　　用最快的速度解决完一钵粥，完全不理会对面男人看着干干净净钵底时惨绝人寰的表情，她满足地拍拍肚子站起来打了个嗝。
　　“杜家宁，你一定嫁不出去！”妈的，他的心血他的粥啊，他一口都没吃过啊！
　　她伸出手来用力地捏住他的脸，十分灿烂地笑了一下：“黎小朋友，那你要有养我一辈子的心理准备，谁让你阳关道不走，非要进我的鬼门关呢，哈哈哈。”
　　她潇洒地转身进房换衣服，留下客厅里的男子。
　　养杜家宁一定比生活在旧社会还悲壮。黎小凡皱眉，他从来就知道，杜家宁是个祸害，而这个祸害，很不幸地还是他的世交……真是冤孽。

　　“早啊亲爱的……”一辆跑车开到她身边停下，车上的女子撑住车门一跃而下，反手扣住她的腰，“一日不见真是如隔三秋，何况我们几日未见，我真是越来越想你了……”
　　“白定蓝，你亲我的时候也看看场合地点才行……”杜家宁老神在在地制止她靠近的唇。
　　“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亲女人啊！”
　　周围的人哗啦一声散去，故作不经意地掩去一脸尴尬。
　　“上车，我们该去教堂了。”
　　白定蓝的车子一向开得很快，一如她的性格，略显冲动，幸好仍有理智不失沉稳。是一定要不失沉稳的，毕竟命只有一条，不然敢坐她车的人真的很少。
　　手机铃响。“喂……”
　　“家宁定蓝，你们到了没有？我发誓，等不到你们我就不嫁了。”
　　“你别害我们，就快到了。”杜家宁低声笑起来，“宋宁歆，你舍得不嫁吗？”
　　“总之你们快来。”电话啪一声挂断了。
　　她们三个人从高中起就是死党，考上同一所大学，毕业后仍选择在同一所城市生活着。年岁渐长，身边的朋友陆续结婚去了，而今连宁歆，都选择踏入婚姻。
　　车子到教堂边停下，白定蓝和杜家宁走进新娘室，看见宁歆穿着一袭美丽的婚纱，坐在窗边，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对她们笑，眉眼中有前所未有的幸福。
　　“这束捧花，你们谁要？”捧花中的红玫瑰衬着情人草、泰国兰，特意洒上了水珠，阳光下晶莹剔透得漂亮。
　　白定蓝摆摆手：“别，给我是浪费了。”
　　宋宁歆知道她脾气，转过头来看着家宁：“你呢？”
　　“如果你直接给我个事业有成温柔体贴的英俊男人我将更感激你。”杜家宁拉过椅子坐下。
　　“你身边不是一直都有么？”宋宁歆笑着，兴味地看着她的眼睛。“黎小凡啊。”
　　杜家宁一愕，仰起头大笑不止。“黎小凡是我家菲佣的称职人选，肩负搞笑职责，与爱情毫无关系。宋宁歆，你第一天认识他啊？”
　　她只笑不语，摇着头。“我要出去了。”
　　杜家宁站起来，张开手用力地抱了抱她。“亲爱的，白年好合。”
　　同甘共苦不离不弃的誓言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履行的。宋宁歆的准老公是她们的学长，斯文俊秀，对她眷恋非常，套指环的时候眼睛里全是坚定的笑意。
　　杜家宁坐在角落里，突然觉得心里柔软起来，眼眶湿润。“定蓝，结婚是不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坏？”
　　“结婚好坏与否，全看爱情。”白定蓝低声说，“有时候千金难买的东西，却反而脆弱异常。”
　　杜家宁笑起来。她们两个都是没有勇气的人，知道更多时候痛苦遗憾比快乐来得长久厚重，所以不舍得拼尽一生力去追求一些易碎的东西。她们不会是合格的情人，既然如此，也就连情人这个角色的扮演权一并放弃。
　　教堂门口，宋宁歆眨眨眼看着她，用力地将捧花往她的位置投来。杜家宁看着花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花上的露珠跌出来，阳光下金灿灿一闪。捧花在她触手可及的范围之内，落入另一个女子的手中。
　　那女子欢呼起来，喜不自胜。
　　杜家宁无所谓地笑笑，不去争取，自然就没有得到了。成果总应该给努力的人，而不是她这般不劳而获。她仰头，看见宋宁歆无奈的脸，曲指给了个飞吻。
　　“我过去找个朋友，等等来找你。”白定蓝的目光落在她身后不远处一顿，转身走开。
　　杜家宁后退一步，转身正要离开，却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痛啊。”那人后退一步，低下身夸张地叫起来，“小姐你铜皮铁骨，麻烦给我点医药费，我想我内伤了，需尽快就医。”
　　杜家宁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小朋友，你本身就是医生，应该死不成的。”
　　“杜家宁，你真是没有血性。”他站直身，指责她。
　　“一般一般，看看对谁了。”她转身正要走，回过头来又看着他，“急诊室关门了？你这么闲在这里出现。”
　　“你这话说得真是一点都不可爱，算了，你本来就不可爱……”肚子在遭受一拳后自动闭嘴。
　　“黎小凡，我不介意在教堂门口让大家观看痛扁变态的戏码。”
　　嘴一扁。“我来看宁歆妹妹啊，人家都结婚了。杜家宁你也２７岁了吧，我看你是嫁不出去了，既不温柔又不可爱，你看都没有陌生人跟你搭讪……”闭嘴闭嘴，这个女人笑得越灿烂就越没有好事，“我去祝福祝福新婚夫妻。”
　　也２７岁了啊。她默默地走了几步，看着黎小凡的身影走过去，一脸笑容地在人群中周旋。他从来八面玲珑，能说会道，男女老少通吃。
　　不知道怎的，就这么看着他，阳光落在他的头发上，染出金黄色的光芒。黎小凡今天出了一件Ｖ领的驼色毛衣，打底的白色衬衫的领子翻出来，看上去斯文优雅。四周站了四五个女孩子，他在中间，一脸笑容地说着话，逗得那些女子眉眼都是笑意。
　　“家宁。”
　　她回过头，看见宋宁歆站在她身后。
　　“即使机会在眼前，你也从不把握。”宋宁歆挽住她的手，“想什么呢？”
　　“没什么。只想着，你千万要幸福。”
　　宋宁歆笑起来，过了一会才指着黎小凡说：“平心而论，他真的很出色，对不对？”
　　杜家宁点点头。是的，以前很少注意，现在终于察觉，黎小凡是她见过的最英俊、也是最出色的男子。如果一个男人生得好且聪明，已经是上天的恩赐，更何况他医术好，厨艺也好，会体贴人，会逗人开心，难怪从小到大，总是有女孩子围绕在他身边。
　　“我也喜欢过他。”
　　她惊讶地转过头，看着宋宁歆。“我从不知道。”
　　“无妨，家宁，他拒绝了我。理由很古怪，他说他不懂得爱人，与别人交往的过程是学习着怎么去爱，但是他将我当妹妹，所以不能从我身上学习。”
　　“所以活该他常常失恋。”杜家宁说，“简直累人累物。”
　　“他从来都很迷惘。家宁，人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再去抓住。”宋宁歆笑起来，“我先去换衣服，晚些见。”
　　要什么呢？杜家宁摊开手看看指间的阳光，再握紧。
　　谁能理得这么多，浮生不过偷欢而已。
　　她没有叫黎小凡，而是大步地朝白定蓝的方向走去。
　　“如何？”坐上车扣上安全带，她问定蓝。“晚上７点的喜宴，还有５个小时，我想回店里一下。”
　　“我还有一辑照片要拍，先送你去店里，６点来接你。”
　　“ＯＫ。”

　　杜家宁在楼下租了个小店面，取名叫围坊。大学时学的是服装设计，没有想过大展鸿图，在家里涂涂画画缝缝补补倒也自觉乐趣非常。店里所卖的衣服都是她设计的，不是什么能大红大紫之作，有一些小姐太太们喜欢她不俗的品味，来过一次，便不想再走了。
　　她的价钱从不刻意抬高，衣服质地好，式样也好，自然留住许多客人，于是兼卖些宁歆设计的首饰，几年下来，倒也稳赚不赔。
　　谋生嘛，吃饱喝足睡个暖觉就是人生乐事，十七岁那年经历人生第一个巨变，父母车祸双双身亡，倒也熬了过来，此后再无什么烦心事，所以对她而言，这样的生活实在没有缺陷。
　　有时候不知道上天是眷顾她亦或是亏待她，午夜梦回时也常想，若能选择宁可被父母唠唠叨叨着催婚，说这个好那个不好的，而不是在无准备之下，太早独立。
　　黎家将她照顾得很好，可是不是亲生父母，终归有了一层隔阂，因此大学一毕业，就搬出了黎家。而曾经有人说过她最致命的弱点是将自己隐藏得太深，不能自拔。杜家宁至今难忘。
　　回到店里，随手握住支笔画起来，画着画着，一个男子的身形跃然纸上。她眯起眼，从未设计过男装，只乐意见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或者是休闲的阔毛衣。私心里她喜欢这样的男子，一则优雅，一则随性。
　　或者可以试着做这么一两件，诚如黎小凡所谓的开辟事业第二春。
　　门上的风铃咔啦啦一阵响，她抬起头，看着门外走进一个年轻男子。“你好，我们暂时只经营女装。”杜家宁站起身来。
　　“我知道，但是……”年轻男子戴着金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直盯着她。他抽起桌上的纸，“你不是正在画男装？”
　　“所以我说，我们暂时只经营女装。”
　　“我想知道这一件衣服我能不能穿。”男子放下手中的纸，笑了笑。
　　杜家宁眨了眨眼看着他，“那要看看先生你的时间还够不够长了。”
　　“杜家宁。”他说，“你在诅咒我，因为我回来得太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