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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佳译从出生到小学毕业，一直都住在农村里。
6岁那年的国庆，她记得很清楚，是10月3号那一天。
她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整个农家小院里都没了人。
外公外婆和爸爸妈妈都消失了。
她像置身于中式的鬼怪恐怖电影，青天白日里，诺大一个院子空空如也。
敞开的大门正对着戏台子前面杂草丛生的广场，前一天刚刚下过雨，灰黑色的泥水坑里浮着烧枯的秸秆草灰。
遥遥远远通往山间逢场的小道上，能听见唢呐响，不知道是谁家死了人出殡。
整个天气阴蒙蒙的不见太阳，也没有像下雨的样子。
如果不是隔壁邻居院子里的狗叫声和打孩子的大人的斥骂声，她会以为她犹在找不到活人的噩梦里，还没醒。
农村黑峻峻的土厨房里没有开灯，连灶台也都干干净净，没有任何遗留食物的痕迹。
斯佳译肚子有点饿，便骑着自行车，去临街的早餐店买小笼包。
一屉小笼包加咸豆浆不放葱。
老板和和气气端东西上来的时候，笑着跟她打趣：“小译，你妈妈给你生了个弟弟你知道不？”
蘸了辣酱的小笼包没了味道，厚的面皮裹着肉，汁水咬出来烫在舌尖上也不觉得疼。
斯佳译“哦”了一声，一个人慢吞吞地把早餐吃完，这才骑着自行车从小笼包子店到卫生所。
农村人口少，人跟人之间起居又紧凑，几乎每家每户都认识。
卫生所里的阿姨见到她将红色的自行车停在门口，马上就笑着跟她打招呼，热情又亲切。
“呦，小译来了呀？”
“你妈妈给你生了个弟弟，你知道不？”
“我知道。”
声音应得又轻又低。
原来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妈妈给她生了个弟弟，除了她自己。
“你外婆在中堂逗你弟弟呢，快去看看你弟弟吧。”
远远就看见外婆怀里抱着个襁褓，捂得严严实实，连个弟弟的头发丝也看不见。
斯佳译才6岁，即便踮起脚，也看不到外婆小心翼翼保护起来的肉团子。
像是嫌她捣乱，外婆不等她看清，就冲她摆摆手，让她先回家去。
卫生所里没她待的地方，斯佳译重新骑上她的自行车的时候，能听见外婆跟卫生所里的阿姨们用一种欣慰又骄傲的语气聊天。
“哎呦，总算生了个儿子。”
斯佳译心想，生个儿子难道是件特别长脸的事情么？
明明上次幼儿园里，她画的画被老师贴在墙上的时候，外婆也是乐乐呵呵地跟邻居炫耀的。
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直到她骑出卫生所好一段路，都没有人追上来问过她——小译，早饭吃了什么，中饭能吃什么。
是啊，中饭吃什么呢？
中饭没有东西吃。
她像个被所有人遗忘在角落里的透明人，直到她的堂姐看见了她。
“小译，吃过中饭了吗？”
斯佳译正揣着手坐在门堂口发呆，长得白白净净的堂姐走进来。
她摇了摇头。
已经上小学的堂姐笑弯了眼睛，对她伸出手。
“那走，上我家吃饭去。”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斯佳译都很难对“弟弟”这两个字生出感情。
只是有了弟弟之后，从某种程度上，斯佳译反而变得幸运起来，因为不会再有人关注她，即便小学一年级的期末考数学没考满分的时候，也不会被人从灶台里抽出竹条打上一个多小时。
三年级的暑假，她在堂姐家里写作业。
不大的一间小院子，只有两层楼高。
妈妈以前总是吐槽堂姐家里邋里邋遢，姨母不爱整理家务，姨夫懒又不上进，一天到晚都在村里打牌。
她最常说的话就是——
“我们家洗碗的抹布都比他们家洗脸的毛巾要干净。”
但斯佳译知道，姨母白天要去田里打麦子，而妈妈白天只需要在家照顾弟弟就好了，毕竟一个人专心的时候，只能做好一件事情。
就像妈妈，她也不会记得自己念叨了两天的米锅巴。
堂姐家的小院子临水背阳，夏天的时候阴阴凉凉的舒服。
她弯着腰趴在八仙桌上写作业。
已经上初中的堂姐支着下巴就坐在她旁边。
阳光从窗户的缝隙里透进来，将红木八仙桌都映得血红，也照红了她耳背的血丝。
“小译，你的耳朵看上去好软。”
“唔。”
“小译，你想吃冰棍吗？我们出去买冰棍怎么样？”
“我要写作业。”
三年级的斯佳译从暑假作业里抬起头。
堂姐被她认认真真的态度给噎了一下，然后又笑了。
“小译，那你有不会做的题吗，姐姐可以教你？”
“不用，我都会做。”
而且，最后面都有答案，可以抄。
只是那些答案，没有解题步骤，如果她想在开学的时候获得老师的表扬，还是只能老老实实地把解题步骤逐一写上去。
堂姐“扑哧”一下又笑了，打趣她。
“我都忘了，小译是班长，回回成绩都是全班第一，以后是要做大学生的。”
虽然离大人们口中的“大学”还有很多年，但斯佳译依旧被“大学生”这三个字说得很不好意思。
堂姐在她旁边坐了一会，突然起身关门。
原本大亮的天光也被隔绝在门外。
堂姐把凳子搬到了她身边，就连温热的膝盖都碰到了一起。
女孩子的身体软软的，又在夏天的热意里蒸腾得温温的。
她凑过脸来靠近了斯佳译。
堂姐靠得太近了，近到斯佳译能看到她纤浓分明的睫毛，小巧的鼻尖上沁出来的汗，以及她呼吸时，说不上好闻或者不好闻的口气。
青春期的堂姐像抽条的芽，身量纤瘦灵巧，一双狐媚似的眼睛，眼尾上挑，偏偏她的名字里就有个媚字。
她叫何媚。
“小译，你有没有看过电视里那些人亲嘴？”
“啊？”
“你要不要跟我试试？”
斯佳译并不知道堂姐说的试试指什么，一只手摁住作业本，一只手还握着圆珠笔。
堂姐的手托着她的下巴，嘴唇贴上来的时候，跟着斯佳译的圆珠笔落到桌子底下的，还有堂姐的手。
空气里有细细喘息的声音。
“……”
“……”
温热的鼻息喷吐在她的脸上，斯佳译麻麻的嘴唇里，全是何媚软软的嘴唇的触感。
何媚问她舒服不舒服。
斯佳译靠在她身上点了点头。
何媚问她要不要试试她的。
斯佳译觉得那个地方有点脏，本能地就想抗拒，但堂姐已经拉着她的手，偷偷藏进了阴影里。
知了在玻璃窗外不知疲倦，模糊的光影漏进来，地上的影子就这样落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说第1章 00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