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得云开》云观山雨色

1、一

　　一座辉煌的皇城之中，遍地都是惊呼之声，许多人拿着包裹争先恐后地向着出口出逃，与此相对应的，是一个男子正静静坐在龙椅上擦拭着一把长剑。
　　他名唤莫独沉，是皇帝的第八子，生来便不受皇帝宠爱，废尽心力抢到了这个位置。内忧外患之下，他又怎么能救一个已经坏到根基里的皇朝。
　　莫独沉想着微叹一声，敌军再隔一日就要攻城。他在此之前就已让宫中想走的人都走了，没了繁多的事情要做，便难免想到一些往事。
　　细细想去，这么多年。亲友具离，大厦将倾，自己一事无成，落得个苍凉下场的结局。自己这一生有什么意义。
　　越是思索，心中便是越感凄凉。他以剑撑地，站起身来，打算看看这皇宫，自从他继位后似乎就没认真看过这个地方了。莫独沉收好剑，自己独自在皇宫之中走着。
　　皇宫内的人已经走完了，许是走得太过匆忙地上掉落了许多财物。已经是冬末，却还未下过雪，花草已经枯死了，光秃秃的树站在满满寒意的冷风中，无言看着。
　　他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一座宫殿门前，宫殿前挂有一个牌匾，可上面未题一字。莫独沉思索着这所宫殿住着何人，他却没有一点映像。
　　他十五岁时，参与秋狩途中受了重伤，回来后总是记不清一些事情。他当时想着自己病愈应当会记起，可惜直到现在他对某些回忆依旧如雾里看花。
　　莫独沉想得出神，倒是没注意一个门开了。
　　“天气寒凉，进来坐吧。”一道女声唤回了莫独沉，莫独沉沿声看去，一名穿着蓝白长裙，披着大氅的女子正扶着门，带着几分笑意看着他。
　　她面色苍白，看得出是病了许久了。她用帕子捂住嘴，轻咳几声，转身走入屋内。
　　莫独沉跟随她进了门，院内有一株梅花树，树上已经结了许多小花苞。树下是一张石桌，石桌上一盘未下完的棋。棋盘之上，黑子被白子尽数杀尽，看得出黑子已到绝路。
　　莫独沉看着她进了屋，从屋内拎着一壶茶，女子给他和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在石桌上看着还没下完的棋。
　　“明日敌军便要攻城了，你还不逃么？”莫独沉看着她沉思的神色问道。
　　她抿了一口茶，拾起一个棋子置于棋盘之上，本是已经表露败势的黑子瞬间一转攻势，有了一线生机。
　　“为何要逃，逃去何处？”女子许是刚刚下了一步秒棋，有些开心，面色微微红润了几分。
　　她的话让莫独沉沉默了，是啊，就算让他们逃了，敌军入城之日，他们又能逃到何处去呢？身为他们的君王，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
　　女子起身揉了揉他的太阳穴，“不必质疑你自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莫独沉心中的郁结因她的话语少了几分，倒是没多说，只是苦笑一声。附在太阳穴处的手离开，他起身转过身看向她。
　　女子距离他不远，她站在梅花树下看着梅花树。突然，她捂着嘴激烈地咳嗽起来，软软地倒下了。
　　莫独沉快速地抱住了她，视线从她手上带血的白帕扫过，“你病得很重，我带你……”他还没说完就停下了，现在皇城的人都走完了，自己去何处找医者呢？
　　莫独沉抱着她，心里不知怎的浮现出一股悲戚之感，他明明与她素不相识，怎么会有这种感受……
　　“我命数如此，不必强求。只是你啊……别总是这么愁。”女子抬起手，想拂开他紧紧皱着的眉头，最终还是无力地闭上眼。
　　莫独沉将她葬在了梅花树下，将已经冷却的茶水一饮而尽后离开了这个宫殿。
　　第二日，敌军攻城闯入皇宫，他独自站在上朝的门口看着面前的大军。他先拔出剑与他们拼杀，杀了二十人后不敌，自刎于其中。
　　他死那日，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他躺在地上回想着他以前的旧事，一切定格在那个女子闭上眼的瞬间。
　　他脑海里那段模糊的记忆突然清晰了，还不待他细想，他就失去了生息。
　　“我看八皇子现在还能出神，想必是对此篇文章有不俗的见解，不妨起来说道一番。”夫子将戒尺压在了莫独沉的桌边，莫独沉看着周边正准备看他笑话的人发蒙。
　　夫子见他还在出神，拿起戒尺敲了三下桌子。莫独沉快速扫视了一眼桌上的书，而后依照他前世的见解说了一些。
　　“你坐下吧。虽然说得不错，可是学习是不容心思不集中的。”夫子瞪了他一眼，而后继续拿着书念叨起来。
　　莫独沉看着周边的人，还是一阵一阵的发蒙。他识得在场的所有人，只是他们都尚是一副幼童之态，那自己……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他的手小小的，而且瘦得皮包骨的样式。在他还在发愣的途中夫子看了一眼他的方向后说了一句下课。
　　学堂内的二皇子走到他身边不屑的嗤笑一声，眼里浮现过几抹坏意，四皇子扯了扯他的袖子让他看一眼窗外。二皇子看过后愤愤地甩袖离开。
　　“课程结束了，怎么还在发呆?”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女孩用手指敲了敲他的桌子。
　　“啊，我就是……”莫独沉回过神，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发愣，他怎么可以忘了她，还让她一个人待在那里。
　　女孩看着他又发起了愣，敲了一下他的额头，“怎么今天变得傻傻的，是不是他们又欺负你了。”说完她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莫独沉摆手，“不是，就是做了个梦，那个梦挺真实的 ”
　　“好啊，上课做梦。回去记得抄书，我亲自监督。”女孩拽起他的手领着他离开。
　　莫独沉没有挣扎，静静地跟随着她。
　　女孩走在他面前，莫独沉则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人，他们看他的视线都是想一脸不屑，但他们的视线在扫过女孩时又带上了几分惧意。
　　“进来吧，我昨日让嬷嬷去把你的包裹都收过来了，你日后就住我旁边的那间房间。”女孩领着他到了那个没有牌匾的宫殿。但莫独沉静静地盯着那牌匾上写着的三个字。
　　“怎么了，静月阁这三个字不好么？”女孩看着莫独沉的视线又看过去，“若你不喜下次你为它重取个名，如何？
　　莫独沉摇摇头，走进了宫殿之中。宫殿内飘荡着一股药气，没有他所见的梅花树，唯一不变的只怕是她的宫殿内还是冷冷清清的。
　　“我看你今日整个人都怪怪的，是不是没有休息好。另一个屋舍嬷嬷已经整理出来了，你去休息吧。”女孩看了看他，有些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