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邪神的岁岁年年》橘悦

16、装乖

　　“可是满意了？”，姬拂的声音平淡，听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

　　“大人……说什么？”

　　晏云枝心知自己的小把戏被人看穿了，但她却还是妄想蒙混过关，因为她在姬拂面前惯是一副柔弱无依的样子，她一时不知道此刻姬拂看透了她的算计，会不会觉得她恶毒。

　　姬拂的视线一直落在少女的面上，见她的神色从不安到淡然只用了一瞬，他颇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欣慰。

　　有几分像从前了。

　　可他不打算让她在自己面前伪装，所以姬拂指间轻轻的叩着椅子，复又问了一遍：“本君对冀冰的处置，你可满意了？”

　　好像没有动怒，只是随口的一问。

　　晏云枝垂眸，直视着那人的目光，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满意了，可大人为什么不怪我？怪我为她设计，怪我用言语激她……”

　　是了，她早早的为冀冰设好了圈套，在察觉到冀冰对她有很大的敌意的时候。

　　泡茶的时候她刻意夸了冀冰的手艺，姬拂让她跟着一块外出的时候她假意推脱，方才冀冰怨毒的看向她时她迅速的往姬拂身后躲……

　　一桩桩，一件件，全是她提早设好的圈套。

　　她在赌，赌冀冰足够恨她，不想让她留在姬拂身边；她在赌，赌姬拂一定会护着她。

　　结果是她赌赢了，冀冰孤注一掷后丢了性命，而她被姬拂护着，仅因为意外受了一点无所谓的伤。

　　得意吗？并不。

　　因为如果可以的话，她明明也不想伤害任何人的。

　　晏云枝此刻问出这个问题时，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内心还是忐忑的。

　　忐忑什么呢？

　　怕姬拂觉得她阴毒，怕姬拂觉得她心思颇深，又或者怕姬拂觉得她算计他。

　　一旦对一个人有了刻板印象后，无论那个人再怎么改变大家还是会觉得她是最初的那样。

　　所以她怕，怕姬拂不再信她的真心。

　　等待的过程总是格外漫长，她望着面前人平静的神色开始不由自主的想：是不是她做错了？

　　可就在她懊悔、自责的时候，一声慵懒的轻笑闯进了耳朵。

　　“晏云枝，你总算变得聪明一点了，倒是合了本君心意。”

　　他神色慵懒，看着她的眼睛带了些满意之色，似乎不是在说反话。

　　晏云枝的震惊溢于言表，她失神的望向那双笑眸：“大人喜欢我聪明一点吗？”

　　“聪明一点，便能自己护住自己了。”

　　姬拂没有直面回答，反而说了一句叫人棱模两可的话。

　　是她足够聪明，他就会喜欢的意思吧？晏云枝这样觉得。

　　“冀冰手下有一些可以差使的人，但是现在没有冀冰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半阖双眼，将凌厉的气势尽藏于长睫之下，只是这话说的突然，云枝一时猜不透他的意思。

　　“大人可有心仪的人选？”

　　“你看你如何？”

　　毫无预兆的将话头落在了她的身上，晏云枝知道，这不是平白无故的一问。

　　“我……能力尚且不足，但我想要为大人分忧。”

　　是了，她想代替冀冰，甚至于想超越冀冰。

　　一个无用的凡人女子配不上他，那倘若她足够强大、对他也有用途呢？到那时，是不是就可以与他并肩了？

　　“替本君分忧？”

　　这几个字在他唇间流转，晏云枝垂眸，等待着姬拂对她的审判。

　　“既如此，是本君之幸。”

　　这是应了。

　　难以言喻的喜悦浇上了云枝的心头，她浅浅的笑起来，明艳不可方物。

　　姬拂看着她一瞬生动起来的面庞，眼前浮现的却是去易物巷那日她略施粉黛、一粒珍珠在额前轻轻晃动的模样。

　　果然还是华贵的、鲜艳的、显眼的东西和颜色适合她。

　　只是五脏六腑的灼热之感打断了他的畅想，姬拂忍住不适，变色不变的冲她摆手：“今日便回去吧，改日本君带你去见见那些人。”

　　眼见他眼底的倦色，云枝答好，轻轻退了出去。

　　殿里明面上只剩下了姬拂一个人，他不再掩饰，微微皱起了眉头。

　　前不久他说有事外出，去的就是与月济海。

　　那里无人居住无人管控，便成了妖魔鬼怪的天堂。他们场年藏匿在那里，为非作歹祸乱人间。

　　此番他本是不想管的，但奈何那群不知死活的东西作恶之后将恶名泼在了他邪神谷的身上。

　　姬拂知道他在六界或许早已臭名昭著了，他也不介意，但是他不能容忍有人给他扣帽子。

　　所以他抽了个时间，去月济海大杀特杀，是对他们的惩罚，也是他对人间那群凡人的一点怜悯之心。

　　直到那一片海都埋满尸体了他才罢手。

　　只是在那时，仅存的小妖为了逃命在他一时不察之时使出了幻术，他只失神了一瞬，却是在那一瞬里被袭击。

　　他反应够快，下一瞬就让小妖死无葬身之地了，但不知小妖学了什么旁门左术，终究是伤到了他。

　　自愈不了，得需要灵犀族的秘术。

　　所以哪怕他并不想插手天界与灵犀族的事情，却还是要去走一遭的。

　　姬拂想了想，阴郁的吐出两个字：“该死。”

　　殿内光线昏沉，一时将男人冷峻的面容映照的分外阴郁嗜血。

　　*
　　姬行乐来的时候，就见堂堂邪神大人面色苍白，青丝尽落于身后，唇间一点殷红，妖冶危险又嗜血。

　　“啧啧啧，兄长怎么把自己搞的如此狼狈？这可不像你。”

　　姬行乐语气调侃，其中显然夹杂了些打趣，但细听之下还是能听出话里深掩的忧心。

　　“小伤罢了，不必忧心。”

　　姬拂斜倚在一侧，半支着脑袋，似乎是对这点伤毫不在意。

　　见惯了他这一副模样，姬行乐也不欲细问了，反而是另提了一件事：“听说你把冀冰处置了？”

　　“嗯。”

　　“那冀风那木头没来找你？”

　　姬拂抬头瞥他一眼，似乎是在不解：“他来找我干什么？”

　　“姬大魔头，我说错了，你应该同冀风一样也是个木头才对！”姬行乐咬牙切齿，颇有点嫌弃自己兄长的榆木脑袋。

　　“人是冀风救回来的，他跟了你这么多年你可曾见过他对谁有过恻隐之心？”

　　姬拂这才明白过来，他皱着眉，似乎是觉得烦：“他没来过，就算来了又何妨？”

　　他这话，意思是冀风来了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罢了罢了。”

　　姬行乐摆摆手不欲多说了，他怕再说下去会被他这木头似的兄长气死。

　　“既然你无事，那我也就放心了，兄长好好休息，我要回行乐宫了。”

　　他将要走，姬拂唤住了他：“原意，本君不日要外出一趟，带着她一起，你替本君好好管着这里。”

　　姬行乐步子不停，背对着他举起扇子晃了晃。

　　姬行乐这一趟来的起码还是很有意义的，比如他让姬拂想起来他的小仙侍被自己伤了，还尚未医治。

　　他沐浴的那时正是他最难受的时候，否则也不至于没有及时察觉到来人是她，后来误伤了她。

　　说来也巧，她因自己而伤，而他的伤却也与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在小妖施展的幻术里，他看到了一名红衣华服的女子，她纤纤玉指轻执白子，抬头冲对面的人慵懒一笑，似乎胜券在握：“到你了。”

　　几分傲然，几分骄矜，几分漫不经心。

　　他猝不及防的失了神，意识到是幻觉后迅速清醒，前后不过一息的时间却还是中了招。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因果报应吧。

　　姬拂兀自失笑，虚虚拢了拢衣裳才不急不缓的起身，不过一瞬就到达了晏云枝住的宫殿。

　　屋外月色皎洁，屋内却满室昏暗。

　　姬拂的眸子本在夜间也能看的清晰的，却因此次受伤之后只能虚虚看个大概。

　　他没刻意点灯，只是向着那床榻上模糊的轮廓走去，无声无息，并不打算吵醒她。

　　同以往一样，他将手指划破了一个很小的口子，然后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时便轻轻的点在她的眉心。

　　几乎是他放上去的一瞬间，少女的眉心放出淡淡的光芒。

　　黑暗的屋子里这一抹光亮十分显眼，将少女熟睡的娇靥映的分明。

　　她还太小，面容尚未太长开，可饶是如此，也能一眼知晓她往后的芳容。

　　又想到往日她的软弱与今日里的那些行径，姬拂的薄唇溢出一声轻笑：“竟是个会装乖的，本君倒是小看你了。”

　　言罢他收了手，消失在了原地，满屋寂静无甚特别，竟像是从未有人踏足过一般。

　　*
　　晏云枝以为姬拂说的改日还有很久，却不曾想第二日一早他便带着她去了。

　　“邪神谷的人向来衷心，但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本君今日将他们交于你手上他们面上或许不会有二言，但是背地里或许会不服。”

　　“云枝明白，谢大人提点。”

　　来的路上姬拂同她简单交代了两句，便扔给她了一块发着淡淡的荧光的凶兽玉符。晏云枝知道，他这是将冀冰手下的人彻底交给她管了的意思。

　　而她，必不辱命。

　　高台之上，她站在姬拂身旁，俯视着无数白影低垂着脑袋朝他们行礼，耳边盈斥着的是震耳欲聋的呐喊。

　　也就是在这一刻，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与他并肩而立的意义，再一次加强了想要与他并肩而立的念头。

　　“可看好了？看好了，以后就要为本君分忧了。”

　　高台之上，他负手而立墨发飞扬，语气里夹杂着不明的笑意，似乎是要邀请她与自己走上一条路，似乎是在邀请她共入黄泉、共下地狱。

　　这一刻，她只想沉沦。

　　“看好了。”

　　“那本君希望你往后不要后悔。”

　　他在笑，邪魅横生，张扬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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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么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