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落篱》卜居山

15、第 15 章

　　凤栖酒楼的招牌菜，总共有二十多道，掌柜的看得出佟老板十分重视这两位客人，于是便选了招牌菜中最受欢迎的十道。

　　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菜色，谭明珠没出息的狠狠心动，这样的菜色，自从出京之后就没有奢想过，是的即便是想想都是奢侈。

　　她夹起一颗绣球虾仁小心的品尝着，鲜嫩爽滑，虾仁用的是海虾带着独有的鲜美滋味，搭配着康桥城特产的清茶，鲜美中夹杂着清香。

　　好吃到她差点把舌头一起咽下去，“这菜真好吃。”

　　自家菜色得到夸奖，佟老板十分开心，抿了一口小酒，问道：“明珠也是地阳村的人吗？老夫瞧着你这一身的气度，倒不像是咱们这小地方的人。”

　　吃饭的规矩是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教养和品行，佟老板经商多年，看人也是入木三分的。

　　她下意识看向一旁的赵青山，一时拿不准要怎么说这事儿，若是换个人她大可随口一说，但眼前这位和赵青山父亲关系匪浅，她也不知该如何相告。

　　赵青山看了她一眼，装若寻常的给她夹了一颗蛋饺，也在沉思这件事如何说，对面坐着的佟老板看着二人，从他们的互动中，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可是有什么难言之事？”他放下了筷子，神色严肃的询问着。

　　稍作犹豫，赵青山决定隐去一些细节，将事情大致和佟老板说了一下。

　　听完之后，房间里陷入了沉默之中，“此事说难也难，说好办倒也的确不难，明珠断不能继续藏匿，再过些日子就是麦收的时候，会有官吏下去探寻，万一露出端倪可就不好办了。”

　　他不提这事儿，赵青山也没往这方面想过，这会儿说起来，他恍然觉得落户之事的确刻不容缓。

　　就算是谭明珠对这些事儿一知半解，见两人深得突然严肃起来，也不由得跟着紧张。

　　佟老板沉吟半晌，烦躁的端起酒杯轻啜一口，“可惜啊，我和你婶子在城里有些名望，若突然多出来一个闺女，这事儿也不好……”

　　话音未落，他突然声音一转，“对了，你婶子有个表妹，当初她丈夫跟着我和你爹一起参军的，后来再一次探查任务里，那人像是凭空消失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媳妇好像一直守寡。”

　　他话虽然说得不算清楚，可赵青山和谭明珠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人对视一眼，转而满是期待的看着佟老板。

　　被他们这样盯着，佟老板有些赧然的捋捋胡子，“这个事儿我也不敢说准了，不若这样吧，今晚我回去问问你婶子，让她去打听一下，若对方愿意，就让明珠落在她的户籍上。”

　　这事谭明珠和赵青山都没有想到的，算是意外之喜吧，饱饱的吃过一顿大餐，谭明珠感觉自己像是活在梦里。

　　一时荣华富贵在手边，一时吃一口肉都是过分要求，她抬手摸摸放在胸口的银子和契书，心里鼓鼓胀胀。

　　回到客栈，谭明珠拿出那些钱放在桌子上，“这些银子你当真要我自己管着？”

　　即便是在京城的时候，谭明珠也没有自己管过钱财，每个月都是爹爹给她半两银子的零花，还不等到月底，她就花没了。

　　哪里自己管过钱，现在钱虽然少，却实实在在能自己安排，谭明珠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这里有二两银子呢，回去之后一两交给娘管着，其余的买布料和针线。”

　　她开心的安排着，这二两银子完全可以自己拿着，但谭明珠也想为盖房出一把力，是要攒够了十五两，他们差不多就能凑着翻盖了。

　　赵青山坐在桌边，给她和自己都沏了一杯茶，目光懒洋洋的看过来，神色淡然看不透他有什么心思。

　　“你就没想过，有了钱离开赵家？”

　　她现在手里有二两银子，只要再做一批绣活，她还给他家那一两赎身钱，其余的足够她一个人生活一段时间，户籍眼下也有希望，谭明珠是留是走，完全没有阻碍。

　　听到他这样说，谭明珠有些讶异，她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赵青山。

　　“我又不傻，我这身无分文走出去，都未必能安全，我若身上带着银子，那岂不是成了香饽饽，打我主意的人也只会更多。”

　　女子在这个世道就是弱者，年轻媳妇鲜少独自出门，也是因为这个世道不太平，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被掳走。

　　即便是京城里的小姐们，这些年也时常传出来走失的消息，甚至有些就发生在她的身边，好友不过去城外寺庙上柱香，还有丫鬟婆子随从跟着，半日的功夫就被土匪掳了去。

　　说完她将银子收起来，契书写小心的收好，这是下一批货的合约，定金都收了，自然不能马虎。

　　她接着说道：“再说了，娘诚心待我，我怎么能做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听到这话，男人眼睛里多了些笑意，只是这笑意中带着几分打趣，和几分试探的味道。

　　“那我呢？难道只有我娘诚心带你？”听到这话，谭明珠心里好笑。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然从这句话中，她听出了几分委屈的滋味。

　　“咳，你这人真奇怪，怎么还要让人当面夸你啊，你难道不会害羞嘛？我知道你也是好人，不然我怎么敢跟着你跑这么远。”

　　突然被盖“好人”印章，赵青山脸上带着几分无奈浅笑，心里不由的啧了一声。

　　“夸奖不应该都是当面说吗，你背地里夸我，我又怎么会知道，记得以后要夸就直接和我说，放心，我不会害羞。”

　　谭明珠翻了一个白眼，也不知道是谁，被人一打趣就耳朵红的要滴血似的，这会儿又在这里装大尾巴狼。

　　夜深，谭明珠躺在床上，看着男人穿着寝衣，一手拿着灯烛，一手检查门窗是否关好，而她这会儿心里却带着几分浅浅的期待，许是连她自己都未曾发现。

　　不由得感叹自己的适应能力，她也不过是昨日和他同榻而眠一夜，今日竟然就这样接受了？

　　心中毫无波澜，像是平时已经常做的事儿。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侧头看过去，男人端着灯走了过来，放下床帐之时，他吹灭了烛灯，这一切也都十分自然。

　　好似他也已经接受，习惯了似的。

　　两人平稳的躺下之后，谭明珠放松下来，鼻息间都是男人身上独有的气息，心头一热她轻轻往对方身侧凑去，天明明不冷，她却开始贪恋男身上的温度。

　　正在她快要入睡时，男人突然开口说道：“差点忘了，刚才下楼提热水的时候，掌柜的说，佟叔让人带了话，让咱们明天辰时在城门口等着。”

　　听到佟老板的时候，谭明珠彻底清醒过来，她激动的爬起身，双肘撑在枕头上，侧头看向一旁平躺的男人。

　　“让我们去城门口作甚？”

　　其实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只是过于开心，想要再让身边的人，帮她确认一下而已。

　　赵青山自然也看懂了她的想法，见她身上的被子滑落，他自然的伸手帮着她往上提了提。

　　“躺好，小心着凉。”说完，接着分析道：“佟叔本是地阳村的，他和父亲是发小，参军回来后在康桥城外找的媳妇，成亲后也就留在了这边。”

　　听到这话，谭明珠微微张大嘴巴，“佟叔是入赘到女方这边了吗？”

　　闻言，赵青山笑了一声，“也不算，婶子没有兄弟姐妹，她若远嫁就会丢下一双年迈的父母，于是就立了一个规矩，提亲的人要答应她带着父母一起嫁过去。”

　　对于这点，谭明珠心里有讶异，但也表示理解崇拜，本朝虽然风气开放一些，但女子鲜少敢这样大胆的说出嫁娶条件的。

　　当初她议亲的时候，也只是将想法和的哥哥说了说，事情也都是由她哥出面安排的。

　　“后来呢？佟叔答应了？”她好奇的催促着。

　　“嗯，佟叔当时独自一人，没有了父母亲人，地阳村离着康桥城不近，让两个老人举家迁址有些强人所难，他就定居在婶子的娘家，听闻的人都觉得他是入赘的，其实不是这样的，也正因为他的诚意，婶子一家都对他很好，他第一个杂货铺，婶子一家没少出钱出力。”

　　“佟叔是个好人。”听到她这话，赵青山差点气笑了，今晚刚给他发完好人身份，这还不到一个时辰，又发给了别人。

　　“睡吧，明早早起，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可能是要去见见那位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