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他是替身》玉台闲弓

4、第 4 章

　　五十九
　　药不见效，随七也没有办法，光是买的这几副药，就已经花了一笔不少的钱。
　　上次她买赫连翼，花了好几年的积蓄，这次给赫连翼买药，又是一笔支出，算来算去，买了赫连翼，家里不仅没添进项，花出去的倒不少。
　　若是换个拎得清的人，大概会考虑把赫连翼卖了，说不定还能回个本。但是随七看了看乖巧劈柴的赫连翼，叹了口气。
　　算了，把赫连翼留下吧。
　　随七想，不管怎么样，养一个人还是养得起的。

　　六十
　　赫连翼似乎也听见了村中的一些风言风语，每每面对随七，都有些小心翼翼，大概也是怕随七一个不高兴就把他卖掉。
　　他虽然身材高大，但思考的方式非常单一，因为没有其他熟悉的人，第一眼看到的随七就成了他最亲近的人，在他的想法里，只有讨好随七才能安心生活。
　　随七也发现赫连翼这心惊胆战的模样，趁着两人无事，她摸了摸赫连翼的头发，给了他一块麦芽糖，说道：“吃吧。”
　　没想到拿了麦芽糖的赫连翼不仅没有高兴起来，整张脸都耷拉下来，眼中晶莹闪烁，“你是不是想卖掉我？”
　　随七吃了一惊，哭笑不得，“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听他们说的，你送我糖是想让我不哭，这样卖我的时候才能卖个好价钱。”
　　随七心中暗骂，是哪个丧尽天良的在赫连翼面前胡说八道，面上却勾出一个浅笑来，温声道：“你别听他们胡说，我我不会卖了你。你是我的家人，我怎么会卖了你呢？”
　　“真的吗？”赫连翼怯怯地问，“我是你的家人？”
　　“是啊。”
　　随七唇角含笑，眼神温柔，“家人就是要永远在一起的。”
　　赫连翼听的心情激动，那存于心中被抛弃的恐惧也在随七的话语和眼神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一下子抱住了随七，因为力气的差距，他直接把随七抱了起来，还在空中转了两圈。
　　随七被抱起来那一刻，差点吓得脸都白了，但是她听到赫连翼笑着说自己“好开心”的时候，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笑容。

　　六十一
　　赫连翼的情况不好，随七也不放心他自己一个人呆着，总得让他在自己能看得见的地方。
　　这日她照旧在屋里纺线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喊她，听声音是隔壁大娘她不愿动，便招呼赫连翼开门。
　　赫连翼跑出去，不到半刻，蹬蹬地跑回来，躲到随七身后。
　　随七不解，问他，“怎么了？”
　　这时门口一个身着劲裝的男子，一身风尘仆仆，彬彬有礼地说道：“在下莫真，见过娘子。”

　　六十二
　　在莫真的一番解释下，随七终于明白，这位莫真就是赫连翼曾经心心念念等的着来找的家人。
　　莫真是赫连翼的家属，先前在一场宴会中，众人受了暗算，他们本来要护着赫连翼离开，却在对敌的时候失散，赫连翼也消失无踪。
　　莫真带着人日夜不休，沿途寻找踪迹，用了近三月的时间，才在随七这里找到赫连翼。
　　他们这次来，就是要把赫连翼带回去。
　　随七看了看躲在自己身后的赫连翼，心底油然生出一股愧疚来，毕竟当时买回来的时候还是个正常人，现在已经成了半个糊涂孩子。
　　她讲出赫连翼这段时间的经历，隐去自己和赫连翼中秋的那一夜，说到赫连翼现在的情况，又轻声细语地给赫连翼讲清他的身世，问他是否愿意回去？
　　赫连翼紧紧抓着随七的袖子，“我不回去。”
　　他的眼里两泡眼泪仿佛随时都要溢出来，“你是要将我卖掉是不是？”

　　六十三
　　善解人意的莫真提出，不如随七和赫连翼一起回赫连堡这样不仅能给赫连翼找到更好的大夫，也能让他们好好招待随七，报答她收留赫连翼的恩情。
　　虽然这个恩情在随七看来是莫真的客套话，但是人家这么说了，再者赫连翼一副不愿意离开她的样子，随七便随便收拾了下家里，和莫真一起离开了。

　　六十四
　　赫连堡离随七的家里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即使是骑马走官道，夜以继日，也要三天三夜。
　　随七不会骑马，赫连翼失去记忆，身上有毒，莫真又知道赫连翼素日是个锦衣玉食的主儿，自然是给他们安排了一辆马车，让两人坐在里面，方便赶路。
　　路上，莫真也找了其他的郎中，给赫连翼看脑子。可是不知是赫连翼中的毒太奇怪，还是他们的医术不太高明之故，赫连翼的苦药喝了不少，记忆却没有一丁点儿起色。

　　六十五
　　随七就这样来到了赫连堡。
　　赫连堡乃是一座小城，因为有赫连家的庇护，城中人安居乐业，丰衣足食，街上叫卖声不绝于耳，店铺栉次鳞比，是个再繁华不过的城市。
　　赫连家也不小，几乎占了整整一条街。
　　随七刚下马车，便见到一个螓首蛾眉，明眸皓齿的姑娘，绣花衣，织金裙，凤头履，打扮的跟天上的仙女似的，朝他们走过来。
　　准确的说，是像赫连翼走过来。
　　“主子，你去哪儿了，我——”
　　赫连翼可不管来的是谁，一见有人向他前面凑，他就朝随七身后躲。
　　女子的哭腔断在半截，硬生生转了个调儿，她以一种挑剔的目光从随七的脸上扫到她的衣服上，问出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你是谁？”
　　随七：“我……是有你家主子卖身契的人。”
　　莫真可不想和让女人在家门口让侍女和客人吵起来，忙过去说道：“这是主子的恩人——随七娘子，这是主子身边的大侍女——宋莹。”

　　六十六
　　宋莹上前，双目满盈泪水，“主子……”
　　可赫连翼却闪到随七身后，小声道：“她是谁？”
　　这一句不仅惊到了宋莹，连随七也尴尬起来，该怎么解释这件事。
　　莫真见怪不怪，先是提醒众人不要都站在门口，赶紧把主子迎进去是正事。
　　赫连翼进去时，一直拉着随七的手，随七因为赫连翼脑子有问题，一时也忽略了赫连翼与自己过分亲近的举动。
　　反倒是宋莹，虽说在前边引路，可她的注意力一直没从赫连翼和随七交握的双手上离开过。
　　她暗自嘀咕，这随七娘子究竟是什么人，怎能如此不识礼数，她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最不可能的猜测，那就是赫连翼离开赫连堡的这段时日，和随七结成了夫妻。
　　一想到此种可能，宋莹身上的珠光华彩仿佛都暗淡了几分，她的眼神立刻尖利起来，从上到下打量了一回随七，从脸蛋到衣着，得出一个结论，这女子配不上她家主子。

　　六十七
　　宋莹客客气气地给随七和赫连翼摆茶上点心，笑容可掬，态度亲切，博得了随七的好感。
　　赫连翼回到自己从小居住的地方，内心已经有了熟悉之感，不在像之前那般拘束。
　　相处下来，逐渐放松，对宋莹的态度也和软不少。
　　宋莹送上各样点心，吩咐下人让厨房做一桌好菜之后，和赫连翼说了好一会儿话，见赫连翼始终记不起来她是谁，只好让赫连翼先去曾经的住处休息，希望他能记起自己来。
　　做完这些，宋莹亲自送随七去客人住的房间，一边为随七介绍赫连府中的规矩，一边不动声色地向随七打听赫连翼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
　　随七的心眼和宋莹这个从小在赫连府中长大的人比，那自然是麻雀比凤凰，什么都够不上，不多长时间，宋莹便从随七的嘴里知道了赫连翼这段时间过的日子。
　　宋莹讨厌随七居然让自己主子干下人才干的活计，但是面上又得维持礼貌贤良的模样，直到把随七送到客房，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才不轻不重地啐了一口，“呸，就这种人，也敢说是主子的恩人，好不要脸！”

　　六十八
　　随七在这赫连府不过半天，便已见识到赫连家之金屋银堂，玉栏朱砌，不得不说一句富贵逼人，至于随七最大的感想是，这赫连府真大啊，比她那村子还大。
　　同时随七也能明白当初赫连翼来到她家之后，那百般嫌弃的模样，原来是情有可原。
　　赫连翼的家境优越远远超乎随七的想象，所以晚上随七一个人睡觉的忽然庆幸起来，赫连翼说喜欢她的时候，她没有同意。
　　世人常说“门当户对”，其实一点也没说错。随七买回来赫连翼后，理直气壮地指使赫连翼，那也是因为他是花钱买回来的，假如知道赫连翼其实是个贵公子，她大概也要敬而远之了。
　　今日所见所闻，更是确定了她的想法。赫连府中所有的一切，说她没有半点羡慕那便显得虚伪，可要让她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那也不是她随七会做的事。
　　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她和赫连翼，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六十九
　　赫连翼回到府中，目之所见，都蒙上一层熟悉的色彩。
　　他在自己的居处中四顾，依着身体的本能，从床边的填漆红木描金长匣里找到了一把长剑，他拿剑随意挥舞了几下，觉得分外趁手，而脑中则有看不清的画面疾驰而过，好像是他在这间屋子里待过的所有经历。
　　赫连翼想要恢复记忆的心陡然急切起来，他想知道自己是谁，是个什么样的人，更重要的是，他要搞明白，他对随七那种依恋感觉，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