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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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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钦生于冬天,一个寒风刺骨、冰天雪地的日子里。
那个时候,曼盛已经有几个月大了。
时钦妈妈生时钦的时候,是产后大出血,当时的医疗设施并不好,差点丢了半条命。因此,他的妈妈认为这个孩子,是老天赐予她的惩罚。
所以对他并不好。
后来,时钦的父亲生意上失利,就在道法迷信上陷了进去,在时钦满月礼后,他请了一个道士来算命。
“冬天生出来的孩子,本就命不好。”那道士说,“冬日之灾,唯有冬日可解。”冬日里的祸患,寒气可以去除。
这时候,曼盛已经一岁了。
时钦的父亲就这么相信了这个第一次见的、江湖道士的话,将时钦丢在了大雪之中。用所谓的寒气给他祛除。
那个时候的曼盛就是个小少爷,父母早逝,被姨母一家当亲儿子养着,好吃好喝的供着长大。
时钦命大,哭喊声把隔壁别墅里的曼大少爷吵醒了,曼盛哭个不停,佣人一边照顾他,一边想出去看看哪个孩子吵。
这一看,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时钦。
佣人也是为人父母的,看到这么小的孩子躺在雪地上,心里软,连忙把他抱回屋子里。
小孩子整个都冻僵了,脸上冻得青紫一片。还好这个家里实在是富有,家庭医生就住在家里。
佣人叫来医生给他看病,一连三天高烧,总算是保住命了,但是这身子骨也就此废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身体差的原因。
后来,时钦的父亲忙完工作,想起了这个被他丢下的儿子。寻找一圈无果后,去物业那里调取了监控。
这才知道是隔壁的大户人家把孩子抱走了。
时父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也正好借机认识认识。于是他带上厚礼,登门拜访。
谁知主人根本不在家,只有几个佣人在,时父带着的“厚礼”被拒之门外,还给他的只有那个在冰天雪地里活下来的孩子。
他是在大雪纷飞生下来的孩子,也是被雪养过的儿子。
而他,出生在新年的第一天。
——
天气一天天变冷,眼看十二月就要走到头了,曼盛总算套上了袄,而时钦穿的像个球。
“你走的稳吗?”曼盛看着地面,思考道:“如果你摔了,会不会像球一样滚下去?”
“滚”
时钦穿的衣服多且厚,走起路来就像。。
像一只企鹅。
自从转到这里,时钦的书包都没有自己背过几次,就算是背,里面也是空的。
曼盛肩上背着一个,手里提着一个,两个色往走。
冬日里的第一缕阳光在此刻升起。
教室里的空调立在窗户边,现在已经被第一个来到这里的同学打开来。时钦刚一进班,就如沐春风。
曼盛落后他一步,进班后放下书包,反手把教室门关上,时钦抬头看他,他道:“歇一会儿再把外套脱下来,不然等会儿出去冷。”
时钦点点头。
早读已经开始,补作业的补作业,背书的背书,每个人好像都有自己的事做。
时钦趴在桌子上,语文书扣在头上,眼睛闭着闭着就睁不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自己在下雪天的时候滑倒了,一屁股坐在雪里,被曼盛嘲笑。那个时候他的身体就很差了,那一次下雪,他差一点死在雪地里。
从那之后,曼盛再也没有带他去看雪。
梦中的画面一转,他看到了曼盛在自己的面前,跟自己说:“我一直在期待和你一起看一场雪。”
雪……
雪飘的哪里都是,落在衣服上,瞬间就会化掉。
在寒风冷雪中,他看到了曼盛…以及当初的那一个精神病院。
他好像看到了曼盛…不不不,他是看到了一个影子。
医院的走廊上,空无一人。
这里好像废弃了一样,只有走廊的尽头那一间心理诊疗室。
大雪纷飞的那一天,曼盛带着一张“布,跌跌撞撞走了出来。
血顺着手指往下滴,在雪地里格外醒目。
下一秒,时钦睁开了眼。
他看了看旁边的曼盛,然后握住了他的手。
“你快把外套脱……嗯?”
曼盛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拉住了。
时钦盯着他的手看,没有发现一点痕迹。
怎么回事?血是从哪里来的??
难道就是一个梦吗?
可是为什么他会梦到这些啊。
很多问题一起推了过来,时钦有些看不懂了。
“我……我怎么了?”时钦囫囵吞枣的说出这么一句话,之后一句话都没有在讲过。
一直到放学回家后,时钦也是快步冲进了自己的房间里,关上门,反锁。
曼盛有些奇怪,但是依旧没有贸然用备用钥匙打开门。
时钦拉开抽屉,手却顿住了。
那块“布”安静的躺在抽屉里,谁也不知道上面到底有没有变化、变化成什么样子了。
时钦深呼吸了一下,伸出的手有些颤抖,他的指尖触摸到“布”之前,门被敲响了。
“时钦,把门打开。”
曼盛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这一瞬间好像隔了几辈子一样,时钦走过去,拉开了门,曼盛就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面。
“天冷了就要吃些热乎的东西。”曼盛走进屋里,把面放在了桌子上。
时钦身体有些僵硬的走过去,曼盛已经给他挪好了凳子,时钦坐在凳子上,拿起筷子吃了口面。
热气熏得眼睛发酸,时钦吃了几口后,说道:“曼盛,给我一根棒棒糖吧。”
物质上的一切都能如愿以偿,大概就是曼盛对时钦最大的满足。
曼盛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给时钦。
时钦把它塞到嘴里,然后用最硬的牙把它咬碎了,嘴里布满了甜味儿,他忽然就有点想笑。
“曼盛,我给你看个东西吧。”
曼盛应了一声,时钦拉开抽屉,把那块“布”取了出来。
“布”是折叠着放的,厚厚的一块儿,像是一个干豆腐。
曼盛的目光淡淡的扫过它,没有惊讶,也没有别的情绪。
“这个布上,很神奇。”时钦一边说着,一边注视着曼盛的表情,“它会自己蹦出来图画,还会变出棒棒糖。”
“我好久没有打开过他了,今天打开咱们俩一起看看吧。”
曼盛脸上没有一点点的变化,时钦看着他,手上的动作没停,他摊开这块“布”,“布”的正面对着曼盛。
“曼盛,你看到了什么?”
曼盛垂下眼,“什么都没有看到。”
是了,当然什么也看不到了。
因为这块“布”,就是给他时钦准备的。也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看的没有任何余地。其他人当然什么都看不到。
就连这个赠与他这块“布”的曼盛也一样。
时钦笑了一下,把手里的“布”翻过来,“布”上的图案一片片的浮现出来,最后停止后的样子,才是他应该看到的。
一个穿着黑衣的人跪倒在地上,身下一摊血迹,他一手乘着地,一手紧紧的拿着个方块式的布。像是宝贝一样,即使满口的血,也不舍的丢掉。
这一瞬间,时钦就彻底明白了,白天的那个梦就是真的,他所梦到的曼盛,就是真的。
而这块儿“布”的来源,和曼盛脱不了一点干系。
时钦忍下滔天的情绪,抬头看向曼盛,忽然就笑了一下,转头继续吃那碗面。
能说什么呢。
问他这块“布”的来源么?
可是真的知道了真相之后,会不会难过的还是自己呢?
现在,到现在。距离所有的一切就剩下一张薄薄的纸遮掩着,只要他掉一滴眼泪,就可以穿破。
可是,知道了,然后呢?
“你看到了什么?”
曼盛如常,时钦咽下一口干了的面,说道:“我看到了一个战死的将军。”
“他浑身是血……跪倒在地上。”
曼盛皱了一下眉,没有在多问了。
时钦吃完后,曼盛把碗筷收拾好,就一个人独自坐在沙发上。
恍惚间,时钦好像看到了刚来的那段日子,曼盛有一次也是这么坐在沙发上。
那时候,曼盛看着阳台上洒进来的光,眉眼间看不出情绪。那个样子好像是在等什么人……等了很久很久一样。
时钦看了一会儿,默默的走过去,茶几上放了一枚硬币,他弯腰把硬币拿起来,说道“正面是积极,反面是非常积极!”
说罢,在桌子上转动了硬币。
硬币在桌子上转了好多圈,最后慢慢的停下来,跌跌撞撞的倒下去。
——反面。
“看来,你非常积极!”
曼盛盯着停下来的硬币,半晌笑了一声,“这一招你还是这么爱玩。”
时钦嘿嘿笑了,挤在曼盛的旁边,“玩怎么了,我还没有十八岁呢,怎么就不能玩了。”
曼盛瞥了他一眼,没有在说话了。
“话说,你等了我这么久,一纸箱子里全是过期的药,怎么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对我那么凶?”
“凶?有吗?”
曼盛思考了一下,“那可能是因为我觉得你是假的吧。”
“假的?”时钦简直无语住了,“我哪里像假的?”
“那谁知道呢。”
“切”时钦别过头,“不知道还要这样说,搞得跟你见过好多个假的我一样。”
本来就是一句调侃的话,曼盛听到后却好像愣住了,半晌他垂下眼眸,嘴唇无声的动了动。
——确实见过好多。
有的还特别像你。
像的……我都想那么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