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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卷玖 见血之赌 ...

  •   晏沫虽为三人中年纪最小,然而却最早勘破此红尘乱世。仍记得年前有一回去烧香,在那山头破旧的庙里晏沫曾撞见了一位年迈的道长,是时那道长与他聊过一番,其中有一句话让他印象深刻,是说:“人于世上总分卑贱,死后却都不过白骨一具长眠土下,倒不如放宽眼界,实则谁都不比谁贵上几分,谁也没比谁清白多少。”

      晏沫知道道长最后的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的确,谁也没比谁清白多少,纵然此生沦落欢馆又如何,待至轮回,下一世谁比谁更位高权重,没有人说得准。

      晏沫虽对世事了然,却也难免偶尔神伤,自己的这一生他看到了尽头,想必是不会有何出息,日后只盼有个容身之处,可让铅华洗尽后得以静守来年。

      “晏沫公子?”苏白等了一阵,未见晏沫启口,则又轻唤一声。

      晏沫方才恍然回神,意识到自己竟是在人前出了神,便又歉意地笑了笑,“叫我晏沫即可。”他重新端起茶杯,又浅抿了一口,“我看得出来,剪湖对你并非完全没有意思,他那人不过是太过固执,一来他放不下离慕染,二来,是他没有勇气再迈出一步,他害怕受伤,也害怕伤了别人。”

      “可是我明明跟他说过……”苏白话未说完,晏沫却先竖起食指抵住了自己的唇,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接着又给对方空了的杯中添满了茶,“我对你跟他说过什么没兴趣,而剪湖他从来不相信誓言,当然,这不是你的责任,也不是慕染的责任,我最初认识剪湖时,他便是如今这副模样,这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意识。”

      苏白细细回味着晏沫的话,似乎能明白了一些,“那么,我要如何让他相信我?”

      “少言多行。”晏沫放下手,轻轻抚过杯口边缘,“让他感受到你的真心,而并不仅仅是嘴上说说而已。”

      苏白觉得晏沫的话虽有道理,但却好似纸上谈兵,何况,自己做的还不够多吗?晏沫仿佛也能看出苏白的心思,于是又笑道:“另外,你还要想办法让他认识到自己的心。”

      苏白听到这里,附和地点点头,“那么,我要怎么做?”

      “让他痛啊!”晏沫答得理所当然,而苏白却是懵了,“什么?”

      “不是说‘当你会为了一个人心痛,那就说明你爱上了他’吗?那你就让剪湖为你心痛吧。”晏沫并没有看苏白,而是自顾自地把玩着杯子。

      倒是苏白听他这话,愣了好一会儿才反问道:“你听到方才我与剪湖的谈话了?”

      至此,晏沫才抬眸瞄了苏白一眼,“你想多了,我不屑做偷听之事,只不过那句话,剪湖也曾同我讲过而已。”

      “原来如此。”苏白想到自己误会了晏沫,不禁又有些脸红,“很抱歉,是我小人之心了。”

      晏沫自然不会与他计较这些,他只是莞尔一笑,又接着启口,“我也确实很想帮你赌一把。”

      苏白微微一愣,“赌什么?”

      晏沫眉目轻弯,“就赌……”他刻意拉长了尾音,许久后复又接道:“赌他心里有你。”

      苏白一听晏沫此话,两眼都要放光了,“能赢么?”他紧张地问道,可话出口后又觉得自己这问题问得太蠢,既然是赌,那么现在又哪里料得准输赢呢?

      然而晏沫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他说:“能赢。”

      苏白坐得很端正,他认真地凝视着晏沫,用恭谨的语态问道:“那么请问,筹码为何?”

      “我要你受伤见血。”晏沫很坦白,此话他说得直白并近乎残忍,“倘若剪湖知道你快死了,这样都逼不出他对你的爱,那么我也爱莫能助。”

      “见血……将死……”苏白低头又想了一番,总算明白了晏沫的打算,只是他仍略有担忧,“剪湖会那么轻易就相信吗?”

      “如他对你真的有那份心思,当知道你重伤命悬一线之时,无论真假,他都会焦急万分,反之,则说明他一点儿都不在乎你。”言下,晏沫突然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拔出刀鞘,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那锋利的刀刃之上,久之,才缓缓问出一句,“你敢吗?”

      苏白忽然明白了,原来这不仅仅只是一个赌,也并非是在演戏,晏沫要的是实打实的挨刀子,真真正正地见血。

      苏白没有立刻回应,而是静默了好一会儿,起初晏沫只当他是怕了,后来再听他启口时,不料竟是无比坚定的语气,“当然敢,就算为他真的死了我也不怕,只是有点遗憾吧,毕竟曾经说要照顾他一辈子的。”

      晏沫听他这么说,忽又笑起来,“又没要你真的死,只是让你做场戏罢了,要你见血,也不过是为了让戏更逼真。”说话间,他又重新给匕首套上了刀鞘,“接下去就等吧,等天破晓,剪湖应该就会回来了。”

      “好。”苏白淡淡地应了声,而后两人都沉默了,晏沫静静地喝着茶,也不知是有心事还是怎么,竟是一声不吭。

      苏白本想说些什么,后又怕打搅了晏沫的思绪,便也不再开口。天快亮的时候,晏沫伏在茶几上,面前杯中还剩一半没喝完的茶,只是早已凉透,他也不愿再尝。

      再之后,天渐渐亮了,他靠在窗边往底下张望,直到远远瞧见剪湖的身影,这才回过头对上苏白的眼。

      苏白亦是一宿未合眼,如今更是紧张得很,晏沫向他投去一个安抚的微笑,继而道:“他回来了。”

      明明先前还拘谨得很,这会儿得知剪湖归来,苏白却反倒释怀了,“我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开始。”

      晏沫取出匕首,一步步走向苏白,“我最后问你一句,你会不会后悔?”

      苏白笑,“没什么好后悔的,不过是挨一刀,又不是要我的命。”

      晏沫微微颔首,终于将刀尖抵在了苏白心口偏右的位置,“这一刀我会取你离心脏很近的位置,苏公子,你定要撑住,若真疼得厉害了,就想想你自己说过的话,你说过,你要照顾他一辈子的。”

      “是,我说过,并且……”苏白握住了晏沫那只握匕首的手,继而稍稍一使劲,匕首便刺入了胸口,难得的是他竟没有叫痛,更是艰难地将没有说完的话说了,“并且,决、不、食、言。”

      最后的四个字,从吐字都能听出苏白的吃力,紧接着,他整个人都堪堪倒下,晏沫赶紧扶了一把,有那么一瞬间,他只感觉自己的眼眶都湿润了,而后他贴着对方的耳畔柔声细语,“不必担心,我向你保证,他爱你。”

      就在那句话后,剪湖突然推门而入,可当看到这一幕时,他又着实愣了很久,直到晏沫冲他喊起来,他才连忙跑过来,“怎么回事?”

      晏沫眼里含着泪光,配上他此刻的语气,越发显出了心急,“刚才从窗外飞进一把匕首,苏公子为了救我……”说到这里,他的眼泪真的就那样掉了下来。

      剪湖面上表现得很冷静,他仔细地查看了下苏白的伤势,继而让晏沫立刻去打热水。

      扶着苏白到床上躺下,剪湖小心地撕开他的衣服,他不敢忙着将匕首拔出,只能先传一股内力给他,随后凑着其耳畔轻声道:“没事的,子矽,你忍着点,不会有事的。”他虽刻意将语气放得轻柔,可仔细听也不难听出紧张。

      晏沫再回来时,手里端着一盆热水,另外手弯处还挂着一条干净的毛巾。剪湖道了声谢,接过毛巾在水里沾湿,又回到床边替苏白清理了一下伤口边缘,之后他点了苏白几处大穴,又扶着他坐起,最后自己则坐到了他身后。

      晏沫注意到,那一刻剪湖虽然瞧着冷静,可他的双手分明是在颤抖。

      “晏沫,拜托你,替我帮子矽将匕首拔出来。”伴着剪湖的吩咐,晏沫微微颔首,尔后伸出了手。

      同时,剪湖的双手已贴上了苏白的背脊,一股内力正通过掌心慢慢流入对方体内。

      苏白虽疼得厉害,可意识却十分清晰,他知道剪湖在救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那双贴着他后背的手此刻全是汗。

      匕首被拔出的一刹那仍是流了很多的血,尽管剪湖已经尽可能地在稳住血脉,好在先前封住了穴道,才不至于血流得太夸张。

      不过到底是伤在很接近心脏的地方,该庆幸的是苏白本是练武之人,这身子骨早就练了出来,总不会太脆弱。

      剪湖为他运功疗伤完后,又在晏沫的协助下为苏白的伤口上了药,并仔仔细细地包扎好,等全都处理完了,他才细心地替苏白盖上被子。

      站在床边,剪湖安静地注视着苏白那张过分苍白的脸,良久后,他又俯身,在子矽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晏沫见到那一幕后,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终于,他背过身,默默地退了出去。

      (卷玖完)
      [2011-04-12 19:04:19 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卷玖 见血之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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