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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十四、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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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因为练车的关系,我的生物钟已经调不太回来了。加之晓东就睡在我的身侧,更加兴奋,早上五点没到,我就醒了过来。
偏过头去看晓东的睡相,他一整个人趴在枕头上睡得正熟。因为枕头挤压的缘故,晓东脸上的肉挤到一块,嘴微微张着,嘟成了喇叭状。不过他不粘人,要是他粘上来,估计我就得在他的身下醒过来了。
看着晓东掩在宽大衣摆下的的臀,我仿佛受了蛊惑,把手伸去掀他的衣角。
轻轻地抚过,觉得触感大不比寻常,竟是滑腻了许多。记得昨晚只是草草地用纸擦了擦,就睡过去了。难道是那东西粘着的缘故?
这样想着,我不由得意地手上多摸了一把。
这一把一摸,可就把晓东给摸醒了。
他翻了个身,终于把他那张长期受压迫的脸给肆放出来了。眼里迷糊,微微地睁了,还没看上两秒又闭过去了。
他那浓密的睫毛竟让我看痴了。
这样呆了很久之后,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开学我就大四了,实习单位也已经找好,我得回W城去。要我把晓东一个人留在这边么?
我不想。无论是晓东那嗜赌如命的父亲也好,还是那曾经为他吃过安眠药而至今还挂着他妻子这么一个头衔的李慧也好,又或是他那会向生活向命运低头而把晓东牺牲掉的母亲姐姐也好,我都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再有就是,我不相信我们的感情能天长地久,如果不在一起的话。
我想和他在一起,一起去W城。
再忍耐一段时间就好,我们就能养活自己,养活我们的爱情。
可我也怕,怎么说晓东也是一个聋哑人。不是我担心晓东的独立能力,而是担心我们如何说服晓东的家里人。
这么想着,我听到那边厢屋里有轻微的人声,在清晨的静谧中格外清晰。于是,我帮晓东扯好衣服,张着我的鸡窝头去卫生间洗漱。
我这么跟晓东说我的想法的时候,他居然想也没想直接用一个“好”字回答了我。而且眼神里居然有强烈的渴盼,直问我什么时候走。
我担忧地跟他说这事好歹要家里人同意时,他也不过神色为之一黯,但显然兴奋还没下去。大有要跟我私奔的作势。
晓东说他回家去跟他们说。我想跟着去,多少希望有我陪在他身边,可晓东却执意地拒绝了。
我也只能随他。
那天他走了之后,我就再没见他回来。只是有条信息:[我跟李慧去离婚了。]
一整天没见着他。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一个劲地用短信催问他怎么了怎么了,但也从来不见回音。打他的电话是通的,但不接。接了也没用。
我有些后悔,当初怎么就随了他呢?我该跟着去的。
我正想追到他家去弄个明白时,还是我妈早一步给我带来了消息。
“晓东他们在离婚室里,两边人还闹得挺凶。”
我赶过去的时候正看见晓东被他爸扭着离开,途中他爸还凭着自己的大块头撞开了另一个拉扯着晓东的男人。李慧急呼呼地拉住那个男人,我想,那就是李慧的爸爸吧。
晓东趁着他爸和李慧爸爸纠缠的时候,一把嫌恶地甩掉他爸的手,跑过我身边的时候回头看了好几眼,但愣是没停下。远处,我看见他妈和他姐硬生生地架住了他,塞进了他姐的教练车里。
我问我妈怎么回事,她也只隐约从他们的争吵中知道李慧不知怎么就拿到了晓东的户口薄,拉了晓东来离婚。手续还没办完,晓东爸爸就来了,二话不说拉着他就走。没有当事人在场手续是办不完整的,这边李慧爸爸就急了,不肯让他们走。
好像还是因为一些债务的问题,才打算离的吧。我妈最后是这样总结的。
我大约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李慧那边肯定又拿离婚来说事儿了,晓东他是巴不得离,可他爸哪舍得李慧家的钱啊,一定不肯离。这才又关了晓东在家一步也不出门。
这下可好,去W城的事还没说,这人倒是先被他们关起来了。
眼见这回W城的日子越来越近,晓东那还是一点进展也没,我不由地焦躁起来。可我也知道,这离婚的事不了,晓东是放不出来了。而这离婚的事,又何尝不是用时间拿来磨的呢?
(十五)
我坐上去W城大巴的那天,我想是来不及了。只能下次寻着机会把晓东带走。
车子慢慢绕着城区走了一圈,把一些老客户该带上车的都带上车了。车里的人渐多起来,但没人敢坐在我的身边。他们往往看了眼我黑黑的脸色,再一看后面还有座,就多走两步,往后入座了。
窗外是这个已然逝去的城市。一个证明了我的天真的城市。
我没能把他带出来。
车子到出城口照例停了下来,因为这里有一个很长的红灯。
我突然注意到路边停着一辆教练车,那熟悉的车牌号让我血液沸腾。师傅的车!那——
果不其然,我转过头来,上车门处正立着一个人影。晓东。
师傅正和司机交待完,又用手语嘱咐了晓东几句。而他则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目光向车厢里扫来。
我冲他扬了扬手,本来要站起来的身子犹豫了下还是坐回去。这时的我,快乐到不自觉地就在外表上掩饰起来——不要张扬不要张扬。
师傅在车门那向我遥望一眼,最后眼神落在晓东的背影上。我知道,那向我走来的背影是多么的轻快。
等到晓东在我身边的位置坐下,我紧紧地拽了他的手过来。那一瞬间,我的脑海里升腾起一种近乎神圣的感觉来,就像是站立在教堂里,在神的面前,我抓住的这只手,已经宣告了我们的一生。
不过我还是很惊诧晓东如何能跟我一起走,难道这正如他所说的,私奔?还有个好心的姐姐把弟弟送过来跟她的徒弟私奔?她的徒弟还是个男人。还真是……难以形容这种奇怪的感觉。
我拿这事问晓东,他脸上也尽是惊喜。他这两天在家里出不了门,后来逮着个机会就和他妈说他想到外地去。他妈一听,想着这人都逃到外地去了,李慧那边想离婚也离不成啊,是个好主意。他姐知道后,单独问了晓东一句,是不是跟陆庄一起走?于是,今天早上就把他给送到了出城口。
[我姐怕是知道我们的事了。]晓东最后用这么一句给我总结了。
我没吭气,只是把手里晓东的手抓得更紧。他不舒服地动了动,挣脱出来,却是将五指扣进我的指缝里。
车子上高速开了不一会儿,车里聊天的人就渐渐沉寂下来了。
这一路上,我和晓东除了刚上车的时候那么聊了两句,弄清了状况,就一句话也没有了。只是,手一直缠在一起。
我想看看晓东是不是也睡着了,一转头发现他几乎也在同一时刻把头转向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孔有些不正常的潮红,鼻尖上都是细细汗珠。
我腾出另一只手给他把鼻子的汗珠抹了下来。又顺势在他鼻尖上刮了一下,我笑了。
晓东的神色依旧,没有笑,甚至都没有朝我看,但是把头侧放下来,靠着我的肩。
我也放低了脑袋,搭着他的头,还一边轻轻蹭着。晓东,怎么了?我刚在手机上打了这么几个字,却看到晓东把手机递到了我面前。
手机上的那行字却让我觉得事情严肃起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又聋又哑么?]
[不是小时候大病一场么?]晓东都这么提起了,那肯定就不是什么大病一场的事情了。但明明心里知道不是这样,我也只能这么问。
[我十三岁以前都和正常人一样。听得见,能说话。]
在我的印象里,一般到这么大的很少有因为生病发高烧而烧成聋哑人的。师傅她当时是骗我的?
[十三岁]晓东只打了这么几个字,又呆在那里,不知想一些什么。
我抓过他的手,只那么轻轻一拉,他手里的手机就滑落了,掉在座位上。我捡起那手机的时候发现上面都是汗。
我想晓东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想告诉我点什么。他那么害怕,他想告诉我的倒底是什么呢?不能说我没有好奇心,但是看晓东那么难受的样子,我又不想知道了。因为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非得说清楚不可的事。我们不是好好的吗?
我这样想着,正打算让他别说了,他却回过神来,从我手里把手机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