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人生》一灯若水

61、“组长”与“狂人”

　　混沌的空间内，青年意识化作虚影不停忙碌着。这里是曾文华的脑域，如今一片沉寂，接收不到任何信号。
　　意识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如今是何种情况。在他选择休眠的那一刻起，他就将自己托付给了楚云歌和康芮。
　　他很相信他们。
　　意识也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多久，他一直心无旁骛地破译着那份从城下镇东区小店拷贝来的资料。
　　“唔……”意识沉吟着。
　　他已经掌握了一些代号的身份。但这些人的参与并不让他感到意外。
　　和域影业，蒋兆辉。
　　梦域迷城，蒋兆鑫。
　　仙域温泉，顾戈。
　　温泉山庄如今已经被查封，暂且不提。
　　但蒋兆辉蒋兆鑫这对兄弟，他们公司明面上均为合法经营。
　　其中，蒋兆辉暗地里借口培养普通人成为明星，吸引和筛选贫苦百姓家外型突出的孩子。虽然并不是所有被选中的孩子都会成为复生人，但倘若有人不听话，那就会获得像韩米儿一样的下场。
　　而蒋兆鑫的KTV中的复生人，更是有一大半来自长生科技的合法途径。
　　难怪楚云歌当时没能在梦域迷城获得线索。梦域迷城并不提供特殊服务，陪酒者的使用寿命也会较为长久。
　　除此之外曾文华没想到的是，还有一个与蒋兆鑫的产业较为相似的地方也牵涉其中。
　　位于和平塔之上的天域酒吧。
　　这条线索正是从孙静依那里摸查所得。而破译出天域酒吧背后的东家后，曾文华不禁感到心冷。
　　因为天域酒吧的东家正是帝都乌家。
　　“夏恒，你让我如何不去怀疑你？”
　　曾文华心中对夏家那对父女的疑惑更甚。可他的内心深处，却不愿意怀疑他们。然而乌家在非法复生人案中牵扯之深，夏恒的盛夏仿生更是与长生科技关系密切。
　　不错，长生科技正是“域系”企业中最为核心的一环。
　　长生科技从盛夏仿生采购来人工大脑芯片，将其供应给城下镇东区的罗锋。他们一边将“冰库”正规的复生人经过非法改造后供给给“域系”，一边与孙静依为首的团伙合作在联盟各地寻找猎物。
　　“凯文·罗素。”
　　这个名字被曾文华重点写在最上层，并画上了一个鲜红的标记。
　　资料中尚有两个代号他没能破译。一个是“组长”，一个是“狂人”。但曾文华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头绪。
　　他猜测“组长”很可能就是长生科技的董事长凯文·罗素，而“狂人”则应该是联盟科学院中的某位高层。
　　长生科技能够取得如此多的领先学术成果，少不了联盟科学院的支持。而联盟科学院同样需要长生科技为他们提供海量的研究对象。四百年来，数以百万计的青年人尸体被储存在冰库中，他们成为了基因工程最好的实验材料。
　　曾文华暂时并不想将这些猜测告诉其他人，尤其是楚云歌和康芮。他们的家族与科学院牵连太深，楚家还与罗素家是姻亲。如果他们的亲人正是始作俑者，他们是否还愿意与自己共同进退？
　　他虽然很相信他们，但这终究是很冒险的举动。
　　“等到那个地步……再说吧。”
　　意识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挥散去这些乱七八糟的猜测。自己如今只是在一副生命力即将枯竭的身体内苟延残喘，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意识将自己的思维放空，静静漂浮在脑域中。
　　他被封锁在这片区域中太久了，早已不知年月。这里没有声音，没有光彩，更不知日升月潜。
　　不过意识猜测，外界的时间应该没有过去太久。因为他的生命力消耗非常少，就算他此刻苏醒，也还能苟活一年的时间。
　　意识感受着生命力的流逝，同样也在感受着时间的流逝……
　　“我……该何去何从呢？”
　　他已经大致知晓方向，各种证据直接指向联盟科学院和长生科技。
　　“报仇吗？”
　　意识实在是太累了。
　　“如果我的仇人是朋友的家人呢？”
　　无论是夏长安，还是康芮，或是楚云歌。他们都是曾文华非常重要的朋友。
　　意识突然感到十分无力。他也是一个人，一个普通、会怯懦的人。他害怕自己无法承受事情的真相。
　　“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获得自我意识，会不会更幸福一些？”
　　意识的身影变得越来越虚幻，他缓缓闭上双眼。
　　“忘了吧。”
　　“都忘了吧。”
　　……
　　“诶，他为什么不醒呀？”
　　圣卡洛斯城主府中，一个明亮宽敞的房间。形容枯槁的少女坐在轮椅上询问着身边的女仆。
　　房间的门窗都敞开着，一侧的墙面上还有一扇光影璀璨的阳台门。五彩缤纷的各色水晶拼凑成的门板，在正午的阳光下将房间映照成梦幻般的空间。
　　阿米莉娅正是这间屋子的主人，而她的轮椅暂时锁紧了轮子，被固定在一张矮榻旁。少女脸色很差，明亮的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看着榻上的男人。
　　“小姐，我看网上说唤醒休眠中的复生人需要给他一些外界刺激。比如声音和触碰之类的。”女仆姚瑶用光脑查询了一会儿后回答道。
　　“可是我已经喊过他了诶？”
　　阿米莉娅疑惑地说道，不过还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男人的脸。她想看看这样能不能唤醒他。
　　“他长得好好看。”阿米莉娅感慨道。
　　她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说，父亲竟真的给自己买了一个帅哥回来。这个男人还是一名华夏人，长得甚至不比现在最红的明星差。
　　少女的手抚过男人的脸颊，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阿米莉娅没想到男人的身体比她还要冰冷。她自幼饱受病痛的折磨，身体弱小不说，体温也总比正常人低一些的。
　　“好凉啊。”阿米莉娅说道，语气中带了一丝感同身受。
　　“是啊小姐，因为他是复生人。我听说他们出来之前就像冻肉一样，被封在冰库里面呢。”另一名女仆塔莎说道。
　　姚瑶叹了一口气：“哪有你这样说的，那冰库只不过是民间的称呼。实际上是长生科技公司总部，前身为联盟死亡人口管理办的建筑罢了。”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那里真的像我们城主府的冷库一样呢。”塔莎恍然。
　　阿米莉娅静静听着两名女仆的聊天，并不觉得吵闹。因为她常常没有什么力气活动和说话，她很喜欢听别人聊天。
　　“你为什么还不醒呢？”阿米莉娅喃喃道，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不。我还不能死。”
　　意识猛地睁开双眼，快要散去的身影竟又凝聚了些许。
　　就算曾文华能放弃追查自己的死亡，可他永远忘不掉那些女孩惨死的样子。如果不能弄清“组织”究竟做了多少事，不去阻止他们继续作恶，世界上又将出现无数枯骨。
　　这些年轻鲜活的生命被残忍夺走，成为一具具没有自我意识的行尸走肉。
　　如果没有人帮助，他们连开口为自己申冤的机会都没有。
　　“上天为我保留了一丝自我意识，是不是希望我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意识的眼神越发坚定起来，他再次环视着自己的脑域，就像之前很多次做过的那样。他的记忆，或痛苦或温馨，都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是他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如果连他自己都放弃了，谁还会来拯救他？还会有谁去帮帮那些可怜的复生人？
　　“我回来了。”
　　……
　　夜深了，女仆们也到了回房休息的时候。临走前，姚瑶为小姐盖好了被子。
　　今夜的圣卡洛斯可能会有雷雨，房间的门窗都被她仔细关好。确认无误后，姚瑶最后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那个男人和已经在床上熟睡的小姐，无奈地离开了。
　　小姐坚持要将那个复生人安置在自己的房间里，她们也只得照做。
　　屋外渐渐刮起风来，将树木枝叶吹打在窗上。屋内却安安静静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矮榻之上的男子沉寂已久的胸膛渐渐有了起伏，胸腔中那颗心脏也恢复了跳动。
　　曾文华吸入微微潮湿，又带着一丝青草香气的空气，才感觉到自己又活了过来。他缓缓睁开双眼，这简单的动作他做起来仍有些吃力。
　　身下是柔软的，眼前是漆黑的，耳边是寂静的。
　　他再也没有多余的生命力用来提高五感。在没有光亮的房间内，他和普通人一样，什么也看不清。
　　“这是哪儿？”
　　曾文华想起身看看四周，可上半身一发力，腹部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掀开身上的衣服摸了摸，缺少了一块血肉的腹部上薄薄覆着一层组织。那不是皮肤，倒像是身体用尽它的能力提供了一层最低的防护。
　　身体完整度只有81%而已，能活下来已属侥幸。
　　他喘息着躺回榻上，疼痛才减轻了一些。白天五彩斑斓的水晶门在黑夜中变得平平无奇，窗外树影斑驳，强风将枝叶的影子吹地直晃。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屋内被短暂照亮一瞬，宽敞的西式卧室一角显露在曾文华面前。
　　“……”
　　难道他现在不在帝都？
　　这猜测并不是没有可能，楚云歌之前就说过他会去南洲。若是康芮将自己托付给楚云歌，那此刻自己应该正是在南洲。
　　四周僻静无比，曾文华迟钝的感官终于察觉到，这屋里好像不止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