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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边关五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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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的路途,远比想象中更漫长与艰苦。这里的风格外凶猛,裹挟着粗糙的黄沙与碎石,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天地间一片昏黄,在苍茫的戈壁滩上,只有马蹄声响过,和想象中的西域完全不同。
和她一同前来的除了师妇慕容,还有她自己培植的女子和铸剑山庄的女子,共计一百多人,若是带的女子太多容易引人注意。她自称这些女子都是为了保护自己免守伤害,其他人只觉得她架子太大。
宰予和江流也随行而来,两人的权谋和拳脚都很厉害,任左右副官。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陆允初下令所有女子皆带面具。
一路风雨兼程,总算抵达边关主营。几位早已接到消息的将领迎了出来,嗤笑和议论迎风而来,还有士兵小声说着污言秽语。
陆允初只当听不到,目光射向迎面走来的五位将领身上。
为首一人,身形挺拔高大,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倨傲,是寒门出身却凭借军功爬上高位的兵部尚书齐慎。他扫了一眼陆允初和她身后那些戴着面具的身影,嘴角撇了撇,语气带着毫不客气的讥讽:“呵,京城是没人了吗?派个女人来领军?我看这仗不用打了!”
他身旁的洛城,是世族之后,年轻俊朗,气质温和。因着洛家与陆家的交情,他上前一步,抱拳行礼,态度还算客气:“末将洛城,见过……夫人。一路辛苦。” 他同样不愿意称一句将军。
另一位将领苏朗,同样是寒门出身,身材强壮,手中提一把大刀,他死死盯着陆允初,眼中只有恨意。他是楚承朝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对楚承朝极为忠心。他几乎是低吼着质问:“阿朝是不是你害死的?!你这个毒妇!怎么还有脸来!”
洛城拦住秦朗,让他注意礼节。
站在稍后一些的叱罗风,生得极为俊美,但眼神锐利,气息沉稳,是军中有名的高手,似乎和凉朝有关系。他没有说话,但眼神中似有反感。
最后一位是林沉,出身凉州没落的世家,看上去清俊儒雅,像个文弱书生,实则是一员智勇双全的悍将。他眉头微蹙,在陆允初看过来时冷笑一声。
陆允初没有理会五个人复杂的神情,朗声道:“陆允初,奉旨西征,代亡夫楚承朝,收服漠西漠北。”她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丝毫未将这些人的愤怒放在眼里:“值此危难之际,望诸位将军暂搁争议,一心对外,以成承朝遗志。”
洛城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打圆场,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夫人所言极是。如今漠西、漠北大军压境,确非内讧之时。当以大局为重。”
齐慎闻言,嗤笑一声,斜眼看着洛城:“怎么?要靠个女人来指点江山?不如等死!”
一旁的叱罗风皱了皱眉,他虽不喜陆允初,但素来厌烦齐慎的性子,遂冷声道:“齐慎,大敌当前,你少说废话添乱!”
林沉也终于开口,他声音清朗:“叱罗将军说得对。对外,确实更重要。”
然而苏朗的怒火却并未平息,他根本不关心大局,只忙于唾骂:“老子只问一句,阿朝到底是不是你害死的?!”
林沉脸色一沉:“苏朗!住口!大敌当前,岂容你在此放肆胡言!”
“我胡言?我看你是被这妖女迷了心窍!”苏朗怒吼一声,一拳就朝着林沉砸去。
叱罗风挡在林沉面前,三人扭打在一起,拳脚相加,毫不留情。
一时间,三位将领竟在营门前大打出手。
洛城不由扶额苦笑,满脸无奈。他试图上前拉架:“别打了!都住手!成何体统!”
齐慎却抱着双臂,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火上浇油地喊道:“打!使劲打!让京城来的贵人看看咱们边关儿郎的风采!”
他话音未落,眼中寒光一闪,趁着陆允初注意力被混战吸引,竟毫无征兆地,一记狠辣的直拳,携着风声,猛地砸向陆允初。
陆允初身子一侧,避开掌风,一个上勾拳就将齐慎击倒。
她有些嫌弃的吹了吹手,俯视着这个没用的手下败将:“留着力气战场上用。”
她一抬脚,绊飞了叱罗风,又一手掐一个将领的脖子,让苏朗和林沉来了个头碰头,两个人都撞的天旋地转。
“以后任何人再打,一律军法处置。地图给我,不然就滚。”
在离开前,她对洛城表达谢意。
经过营门前那场混乱的初次交锋,陆允初心中对这几员将领有了初步的认识。洛城是明确可以争取的,林沉和叱罗风虽然对她心存芥蒂,但二人明显更看重战事本身。麻烦的是齐慎和苏朗。齐慎高傲刻薄,敌意明显,需加以提防和制约。而苏朗……陆允初看着他怒气冲冲的样子,仿佛看到了一个更加暴躁的楚承朝,一样的赤诚,一样的执拗,一样的……容易被情感打动。她来到这里不仅是平复西域,更是要培养自己的力量。
到傍晚时分,她正在巡查营地时看到苏朗独自一人坐在沙丘上,便独自快步追了上去。
“苏将军。”她叫住了他。
苏朗猛地回头,见是她,怒火瞬间又涌了上来,不由握紧了刀柄:“妖女!你还敢来找老子!”
陆允初没有退缩,反而上前几步,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苏将军,我再说最后一次,承朝的死,与我无关。”
“放屁!”苏朗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敢做不敢当的贱人!”
陆允初没有争辩,眼眶却迅速红了,声音哽咽:“是……我是不敢信我深爱的丈夫就这么没了!”她猛地转过身,扯开了肩背处的衣衫。
苏朗倒吸一口冷气,一张黑脸瞬间涨得通红,他慌忙别开眼,声音也低了几分:“你…你何至于此…快…快把衣服穿好…若阿朝在,定不希望你如此伤害自己!”
他说着说着竟也红了眼眶,用力抹了把脸,声音带上几分愧疚:“嫂……嫂子!你别哭了!是苏朗混蛋!错怪你了!阿朝总说你好,我…我之前还替他不值…你既在意他,我们就是一家人!”
他顿了顿,又有些别扭的补充道:“你们这些女子住在营中多有不便,就安置在我营帐旁边那片区域吧,我也好就近照应!”
陆允初擦了擦眼睛,轻轻点了点头:“多谢苏将军。”
苏朗…她忽然想起萧妃曾提过,苏太傅也不想让女儿出嫁,偷偷找了个赘婿还没来的及告诉女儿,家里就出了事。这赘婿原叫秦朗,后来改姓苏,苏溪客出嫁后黯然神伤参军。
看来,都是可怜人…
一想到苏溪客,她看这苏朗也多了几分亲切。
她正想转身离开,却见秦朗挠了挠头,语气有些别扭,似乎想显得不经意:“嫂子……你跟京城那些女眷,应该都挺熟的吧?”
陆允初心头一跳,面上却不露声色:“是。”
秦朗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有些突兀地感慨:“唉,说起来……陛下近来又广选秀女…那些女子,被关在那四方天地里,争来斗去,也是可怜…”
她不动声色地接话,语气带着真挚的同情:“谁说不是呢。我在京城最喜欢萧妃娘娘,她终日郁郁寡欢,可惜她唯一的希望,那般有才学的苏溪客苏小姐,也被送进了宫…我离京前还听说,苏小姐在宫里过得也不好…”
苏朗无牵无挂,只在意苏溪客,又有能力,日后策反很容易。
她这番话,半真半假。她确实喜欢萧妃,也听闻苏溪客在宫中处境不佳。但关于苏溪客,姑姑总说她惹人厌烦、不得圣心。她入宫后,仿佛变了个人,明明生得清雅脱俗,却偏要浓妆艳抹,言行举止矫揉造作,满口都是露骨的情话,变着法子吸引楚承安的注意。她还善妒,常因其她妃嫔得宠而大发雷霆,甚至整日将“要为陛下生八个皇子”挂在嘴边,吓得楚承安都躲着她。
陆允初巴不得告诉秦朗,让他冲到京城手刃楚承安,可惜永远都不可能,她只能兀自愤然。
秦朗只是听到苏溪客过的不好,拳头就在不知不觉中攥紧。他死死咬住牙,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声轻微的抽泣。
陆允初望着秦朗消失在风沙中的背影,想起离京前,姑姑陆君合提起苏溪客时,那副又是厌恶又是无可奈何的神情。
“本宫原想试着联合她,毕竟她手里有《圣人图》。可那丫头,每次见了本宫就只会装傻充愣,翻来覆去地问‘娘娘,您说陛下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怎么才能侍寝?’,一点脸面都不要了!还偷偷拿了别人写的诗,跑去陛下面前献媚争宠,被揭穿了还振振有词!真恶心!”
姑姑越说越气:“前几日,她不知发了什么疯,竟敢顶撞本宫,言语粗鄙不堪!本宫定要陛下重重罚她,打入冷宫逼她交出她那破图才好!真是的…明明有才学,本宫也是真心招贤纳士,她还不应了…”
然而,楚承安的反应却出乎意料。他非但没有重罚苏溪客,反而只是不痛不痒地批评几句,又和姑姑戏谑的点评:“她就是目标远大,想来是知道自己实现不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疯魔了。既然她注定达不成心愿,那便一个都不用生了,倒也清净。”
陆允初劝姑姑善待苏溪客,她肯定有自己的打算,要循循善诱,不要显得功利,文人墨客最讨厌这一套。可姑姑却斩钉截铁地否定:“不可能!本宫在这宫里几十年,就没见过疯成她这样的!她是真疯了!看着就让人生厌!好好一个姑娘把自己逼成这样,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