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心惟有月[民国]》水流云不在

46、顺利回城

　　夜色笼罩下的苍翠竹海，升腾起了薄薄一层雾，阳台上，橘色的光点忽明忽暗，随着周辰义吸烟的动作，也腾起阵阵白雾。

　　苏筱月披上一件睡袍，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边。

　　她一把夺过他手中快要燃尽的香烟，吸完最后一口，将烟蒂按熄在烟灰缸里。

　　他张开怀抱，紧紧的将爱人拥入怀中。

　　“以后不许你再这样不辞而别了。”一想起来这些天的提心吊胆，寝食难安，苏筱月的泪水控制不住的在眼睛里打转。

　　“傻丫头，我是怕你担心，万一事情没有处理好，我回不来了，至少你不会太伤心，或者我宁可你讨厌我。”周辰义理了理她脸颊上的发丝，说道。

　　“你在胡说什么啊。”苏筱月恨不得打他两拳才解气。

　　“我没有在胡说，我是个军人，我身上背负了太多的责任和使命，我不能辜负那些百姓和将士们对我的信任，可我唯一对不起的，却是你。”周辰义不由得将怀抱收紧，好怕她下一秒就会离开自己。

　　“所以，你就要一个人背负骂名？”苏筱月反问道。

　　“你都知道了？”周辰义知道肯定是瞒不住她的。

　　“我今天上山的时候刚好遇见了许雪晴，她和我讲了你们之间的关系，我也让玉林拿了报纸给我，了解了城里发生的一些事。你下次真的别再这样让我担心了。”只要一想到这几天他可能过的都是在刀尖上行走般的生活，苏筱月就心有余悸。

　　“你知道了也好，我就怕你会胡思乱想。”周辰义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来一些，“只是有些事情，我现在还没办法和你说清楚，但是如果可以没有无谓的流血牺牲，就能解决一切争端的话，不要说背负骂名，就去老天爷要取我这条贱命又如何？”

　　苏筱月急忙用手捂在他的嘴上，“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

　　周辰义笑了，“看把你紧张的，你是知道的，我一向不忌讳这些，你一个留洋回来的大学生反而这么迷信。”

　　“你就只会取笑我。”苏筱月气鼓鼓的一把推开他，站起身来。

　　“你还是那么不禁逗。”周辰义从身后环住她的腰，“我一天没吃东西了，饿的前胸贴后背，这端午节你好歹也得给我留个粽子吧。”

　　“有粽子的，你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温热的气息在她的耳边，苏筱月只觉得痒痒的，想挣脱他的怀抱。

　　“蛋炒饭吧，你就随便做一点，我能吃饱就行。”周辰义不舍的松开了环住她的手。

　　两人一起下了楼，来到厨房。

　　周辰义看着苏筱月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内心里的情绪一直在翻涌。她是因为信任，所以从来没有多问过半句，可是，苏筱月越是这样，他的心里就越是痛苦。他亏欠她太多太多，他有太多的身不由已，而她却只能无条件的相信和等待，即使最后他连一个解释都不能给。

　　他曾经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孑然一身，无所畏惧。

　　可在认识苏筱月以后，一切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他有了牵挂，也不得不承认，他有了软肋。

　　即使她是个坚强独立的女孩，但他依然没有办法护她周全。

　　如此看来，他们也只不过是想在这乱世之中，互相扶持，互相温暖的两个普通人罢了。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苏筱月已经端着一碗蛋炒饭从厨房里走出来了。

　　“没什么，就是在想你。”周辰义笑着看向她。

　　苏筱月被他看得脸都红了，“这两天在外面吃什么了，变得这么油嘴滑舌。”

　　“放心，我只对你一个人这样，不会有其他人的。”周辰义走过去，坐在了餐桌前。

　　“我管你呢，反正你回了家就不要再想外面的事，更不要想公事，天大的事都没有吃饭睡觉重要。”苏筱月又端来了粽子和两碟小菜。

　　“是是是，遵命，老婆大人。”周辰义是真的饿了，一天没吃东西，胃里早已火烧火燎。

　　他很喜欢从她的口中说出“家”这个字，他从小就渴望家的温暖，如今，有一个人，可以在深夜里为他留一盏等，让他不管何时回来都有一口热饭吃，有她的地方，就是家。

　　“你吃慢点，当心吃的太快等下要积食了。”苏筱月去厨房里盛了一碗西红柿蛋花汤的功夫，一碗蛋炒饭已经快见底了。

　　“我都习惯了，以前在军营里都是这样。行军打仗都是要抢时间的。”周辰义停下来，说道。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吃饭的速度就很快，和苏筱月一起，则要陪她一起慢慢吃。

　　虽然周辰义吃的很快，但是动作却一点也不粗鲁，更看不出丝毫的狼吞虎咽，骨节分明而又修长的手指握着雪白的骨瓷调羹，举手投足间还是能看出良好的修养和习惯。

　　“来喝口汤吧。”苏筱月把汤碗摆在他的面前。

　　“嗯，这样的日子可真好。”周辰义感叹道，“不需要锦衣玉食，只要粗茶淡饭，一日三餐，两人四季，相守相伴。等以后天下太平了，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到山里来过这样赛过神仙的日子。”

　　苏筱月淡淡一笑，她又何尝不想。

　　“只可惜，明天我们就要下山了。”周辰义不禁叹了口气。

　　“总要去面对的，你还有保家卫国的责任在身，我也还要去振兴民族产业。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苏筱月道。

　　“什么事？”

　　“下次不要再这样了，你有什么事都不要瞒着我，我知道你是害怕我有危险，可是我也想帮你分担啊。”

　　周辰义沉默良久，“好，我答应你。”

　　可是，他又怎么可能忍心这样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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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夜宵，周辰义又去书房整理了一下明天要带回去的文件资料，回到卧室时，只见苏筱月正坐在窗台前，纤细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着那只红色的风车。

　　他走上前去，从身后抱住她，他的头埋进她的发丝里，那股熟悉的清淡的睡莲的香气，让他整个人放松下来，十分的安心。

　　“那风车你还留着呢。”

　　“当然了，你买给我的，我当然要留着，只是今晚没什么风，它转不起来。”苏筱月说完，站起身来，去柜子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这么晚了，明天再找吧。”

　　“我在找这个呀，这个是要送给你的，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就让这个娃娃陪着你吧。”苏筱月拿出那天在集市上买的泥娃娃，把其中那只女娃娃送给了周辰义。

　　周辰义开心的接过来，“好，明天回去我就把她放在我的枕头旁边，让她天天陪着我。”

　　他把泥娃娃放在一边，一个公主抱将苏筱月抱了起来。

　　“那我们什么时候也能有一个娃娃？”周辰义在她的耳边低语道。

　　苏筱月耳根通红，“你在说什么呀？”

　　床头的茉莉花暗香浮动，一阵清风袭来，窗台上的红色风车滴溜溜的转起来，发出欢快的声响，雪白的窗纱被风吹得飘飘荡荡，这夜晚，又有人为彼此而沉醉……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周辰义便带着苏筱月启程回申城。

　　车子驶入城中街道的时候，街上的店铺陆陆续续的都开始开门营业了，前几天因为到处是抗议的学生和工人，好多店铺都关门歇业，如今平息下来，城中的秩序也在慢慢恢复。

　　这次周辰义对待抗议的做法十分消极，没有出动力量镇压，而是等他们的诉求得到解决以后，抗议也就自然告一段落。虽然他这次是以人不在申城，鞭长莫及为借口，又给外界制造了他贪恋美色，不理政务的假象，可是终究还是有一部分人对他的动机提出了质疑。今天的报纸又有文章在质疑他是否还听命于内阁，更有甚者说他要自立山头，做申城的土皇帝。

　　“好了，别看了，这些个报纸为了博人眼球，什么文章写不出来，前两天我还是色令智昏的无能统帅，今天又成了野心勃勃的土皇帝，明天不知道又把我写成什么妖魔鬼怪了。”周辰义一把拿过苏筱月手中的报纸，他的态度倒是坦然，丝毫不在意外界对他如何评价。

　　“你就没想过你这样做，该对各方如何交代？”苏筱月倒是有些担忧。

　　“交代不交代，他们还能拿我怎么样，我但求无愧于心，我不动一兵一卒，不流血不冲突就平息了一场骚乱，还保住了码头的权益，这些人不写文章夸赞我的大智慧，却专门从那些刁钻的角度来质疑我，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我要真是那种残忍暴虐的土包子军阀，早就把他们的报社给一锅端了。”周辰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总归还是要小心些才好，我担心你树敌太多，会有危险。”苏筱月劝说道。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我昨天已经被督军打电话大骂了一通，还要天天被这些报纸骂，我要是不想开点，简直就没活路了。”周辰义调侃道。

　　苏筱月听他虽然语气轻松，但是都惊动了永城的老督军，想必周辰义身上背负的压力不是她能够想象的。

　　“我先送你回家吧，这两天虽说是不想让你知道太多，但是你还是了解的差不多了，整日替我提心吊胆，难为你了，这几天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吧。”周辰义心疼地说道。

　　“嗯，你也是，不要太累了，再忙也要记得按时吃饭。”苏筱月还不忘嘱咐他。